第16章 浮沉清梦
翌日晨光熹微的时候,奕儿便说自己要走了。
“姑娘可是要回长安城?”宇文译连忙问道。
奕儿点头,然后又摇头,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人生凄凉莫过于走投无路,举目无亲。
小镇上朝霞灿烂,炊烟袅袅,初夏时分,已经有荷花露出尖尖的角了。
宇文译知道这一别怕是此生再难相逢,心里阴阴沉沉的不好受,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什么。
一直把人送到了小镇外,宇文译执意要给她雇一辆马车。
奕儿今日穿了一条碧色的裙子,轻纱浅浅,随风蹁跹,愈发衬得人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以前她还是无忧郡主时,小小的个头,喜欢笑喜欢闹,明眸皓齿,略带些婴儿肥,让人看了都觉得活泼可爱。
这三年瘦了很多很多,高了不少,只是周身气质清清冷冷的,让人看了觉得有些霜雪寡淡的感觉。
宇文译把自己随身带的玉珏取了下来,递在半空中:“姑娘于我有恩情,如此不报非男儿,这玉珏姑娘且收着,若是到了长安城有什么难处就到逸城王府来寻在下。”
宇文译眸光里带着微微的恳求,明知道人家是万万不会来找他的。
他却还是忍住不去留希望。
昨晚她说,承蒙王爷厚爱,但她以为人妻,配不上王爷厚爱。
哪怕他都不计较,可奈何人家不稀罕。
奕儿上了马车,心里有些惘然。不知道上天是不是就是喜欢做弄她。
以前宇文贺扮作一个叫贺长安的人,他也说过,嫁给他贺长安,许她十里烟塘。
当时单纯如小郡主,只觉得感动。
现在想来东海境就有十里烟塘,根本用不着他许诺。
那时,或许是奕儿没有听清楚。宇文贺说的应该是是,毁你十里烟塘。
奕儿叹了口气,抬头去看远处的朝霞,霞光洒在她的容颜上,美的轻柔又朦胧。
如果自己不接这玉珏,想必这人怕又是要再往前送一段路不可。
她心里有了计较,不如接了这玉佩拿去典当换钱,熬过一日算一日。
“好,既然公子觉着欠了我的恩情,那在下且收了这玉,如此公子与我恩情两清。”
宇文译眉心微蹙,他送玉珏是想着有缘再见,怎么到她这里就成互不相欠了?
“主子!”远远的,听见一声喊,宇文译回头去看。
只见听风骑着马,带着一群兵,身后跟着一个穿官袍的男子,带着一群府吏。
听风草草的给宇文译见了个礼,然后担忧道:“哎吆喂,主子您这是又跑哪里了?可是把奴才担心死了!”
身后跟着的官吏,则是立即跪下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道:“下官长安城知府容……”
话还没说完,宇文译摆摆手,示意他打住,然后也没有理睬听风,转头看向已经坐在马车里的人,问道:
“姑娘记得若是有需要,一定来寻在下,好让在下还了姑娘恩情……”
奕儿点头,目光触及宇文译身后的人,拉下马车的帘子,红唇轻启道:“公子的朋友已经来寻公子了,在下不便叨扰了。”
马夫会意,驾起马车,向远处驶去。
宇文译目送马车越来越远,心情失落的不像话。
一旁的听风急忙问道:“主子,那姑娘是谁啊?”
宇文译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听风你这混球,你这是来接本王回去的吗?连匹马都不给本王准备?”
一旁还跪着的官吏,急忙讨好道:“王爷若是不嫌弃,骑在下的马如何?”
宇文译抬眸,直接跨上了马,然后纵马飞奔。
听风和其他护卫急忙跟在他身后,也是飞奔起来。
那官吏连忙借了属下的马,紧跟其后,心里颇有些无奈,自己此行巴巴的过来,谁知道王爷怎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听风有些纳闷,他常年跟随在自家王爷身边,见惯了他云淡风轻,豪爽不羁的模样,很难得的见他像这会烦闷伤神的样子。
他想了想,应该跟刚刚那位姑娘有关。
“主子!到底怎么了?那姑娘您认识?她是哪家千金啊?您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宇文译纵马野地里飞奔,大风从他耳边呼呼地吹过,本来想着心情会好一点,谁知却越发失落难受了。
“嗯!就是看上了啊,挺喜欢那姑娘的!”宇文译骑在最前面,直接开口,没有避讳什么。
听风一愣,惊的差点儿从马上摔下去,然后兴奋道:“主子,那姑娘到底是哪家千金呀?您打算去求亲了吗?”
那跟着的官吏心里也是一振,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能的逸城王的青睐,这家里恐怕以后是要平步青云了。
如此想着,那官吏心里有些发酸,暗暗道:我容得意怎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呢?
宇文译皱眉,有些烦闷,一边纵马,一边抱怨似的说道:“本王也不知道是哪家千金,大抵是个仙子吧,长安城里的那些所谓千金的庸脂俗粉都是比不上的。”
容得意咋舌,感情王爷喜欢的姑娘不是什么千金?
“什么?主子,你喜欢人家姑娘怎么能先不问问人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呢?人姑娘家都走了!”
听风急的牙痒痒,心里盘算着那姑娘的马车应该刚刚走不远。
宇文译听了这话更加恼火,朝听风怒道:“给本王闭嘴吧!人家姑娘说了人家名花有主了!别说家住何处,连姓甚名谁都没告诉我!”
听风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感叹主子万年铁树好不容易开了花,结果花早早就被别人采了?
可惜啊可惜,然后听风又好死不死的问了一句:“那主子打算怎么办啊?”
“滚!你还能让本王怎么办啊?是谁都不知道呢!”
宇文译想起奕儿那拒绝的干脆的神情,心里就像被醋浇了似的。
容得意慢慢把马速放慢了些,悄悄对随从说:“去把刚刚那位姑娘请到容府喝杯茶,记得好生招待姑娘。”
哼,容得意心里感叹这王爷连个姑娘都玩不动,有夫之妇怎么了?他容得意风流情场多年,还没失过手!
听风想了想,然后道:“要不属下去帮王爷打听打听那姑娘?”
宇文译听见这话,心里怔了怔,勒住了马,警告听风道:
“别去给本王耍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人家同其夫君相敬如宾,那姑娘高洁贞雅,你别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听风:“……”
他不过就是单纯想帮主子打探打探人家姑娘姓甚名谁而已啊,他做错了什么?
容得意挑眉,呵,男人!
嘴上义正言辞,内心深处十分渴望嘛!
……
“姑娘,您是要去长安城的何处啊?那公子吩咐了,要小人把姑娘送到家门,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儿啊。”
奕儿坐在马车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是马夫第三次问她了。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在哪儿……”奕儿垂了眸子,缓缓开口。
“额,您放心吧,小人对着长安城的路熟的不能再熟了,您且说说您的夫君家住何处,小人这就送您过去。”
“小女子尚未婚配,刚刚不过是说与旁人听的,如此你也不用把我送到家门了,去寻一家客栈把我放下便可。”
奕儿说完,拉来马车外帘,然后愣了愣。
容得意带着随从挡住了前路,再看马夫,已经昏了过去。
奕儿皱眉,认出了容得意,冷声道:“长安城知府?你不去找那位公子,来寻在下是有何贵干?”
容得意勾唇,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心里感叹王爷的眼光确实不错。
长安城里的庸脂俗粉确实没法同眼前这人媲美。
“姑娘不必紧张,刚刚您说自己尚未婚配,如此,鄙人可否请姑娘到府中一聚,然后给姑娘指条明路呢?若是姑娘听完了也不屑一顾,到时在下自然不会强留姑娘……”
奕儿走下马车,看了容得意身后的一群人,淡淡道:“我看您似乎志在必得,如此我还是跟您去府中一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