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长寿行

——长寿之乡系列之蒙山篇

从昭平回来以后，我总记挂着嘴里那一抹清淡宜人的茶香，广西真是个产茶的好地方，要是能日日都寻来一杯地方清茶，置于案上，可观可闻，可品可赏，生活与工作的烦忧也会减轻不少吧。

说起品茶，我不是十分的行家，但我喜欢收集各地的茶叶，每得到一处地方的新茶，便将之列于壁柜之上，乏累时随心取下一种泡开，茶香四溢，仿佛也将当地的四季风光给引了出来。一日，朋友来家，也是个爱茶之人，看着我这些宝贝先是赞叹不已，后转头对我说：“广西的好茶都跑来你这儿了，但也还不齐全，今儿倒是有些空闲，要不我就带你去多寻一宝如何？”

“宝在何处？”

“蒙山县。”

呀！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怎么忘了这么个好地方呢？作为长寿之乡，当地人民爱喝茶，可称得上是蒙山的一个长寿之道。而蒙山的气候和地理环境也非常适合茶树生长，四周山区盛产茶叶，主要品种有石崖茶、白毛茶、绞股蓝茶等。看来今天我又要满载而归了，朋友见我两眼放光的精神劲儿，只觉得可笑。“今天我偏不带你品茶了，蒙山到处是宝，除了茶以外，吃的也很有特色哩！”

“那也得先让我品上一两杯再说！”

一

随着汽车缓缓地驶进蒙山地界，沿途的山岭上随处可见成片茶林，采茶人的身影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各处，偶尔一两声采茶调飘进车窗，清凉而悠扬，夹杂着嬉笑声，时断时续。路边时不时设有一些茶摊，供过路人品尝购买，朋友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一个茶摊上，店家热情地迎过来，引我们到屋里试茶。“咱蒙山的茶好，去哪家都不会吃亏，来我家自是更好的。”店家边说边为我递上一杯清水漱口，看得出还挺细致讲究的，“水浒传里的武松过景阳冈时，那个店家说三碗不过冈，咱这里是三杯清茶可进蒙山，你一杯杯地喝，我先不说是啥品种。”

第一杯，茶叶色泽翠绿，叶厚匀整，汤色清绿明亮，清香诱人，舌尖一触便感到滋味鲜醇。我一时品不出，也猜不出，忙求店家解答。原来是石崖茶，因生长在海拔800米以上高山悬崖的石缝之间而得名，山上终年云雾萦绕，气候潮湿，昼夜温差大，无任何污染，茶香极鲜极醇。

第二杯，茶芽粗壮，毫毛银白如雪，茶汤清澈持久，一片片茶叶，在水中翩跹起舞，如同一个个灵魂在水中游走，欣赏着它们的舞姿，嗅着它们散发出的淡雅气息，这个应该就是再形象不过的白毛茶吧。我曾在书上看过，白毛茶因身披银色毫毛而得名，山高林密，云雾弥漫，土层深厚，质地疏松，无寒暑之侵袭等优越的自然条件蕴造出白毛茶良好的品质。店家连忙称是，“看来咱蒙山的白毛还是远近驰名的嘛，不过我们人都爱它生津解渴，能醒脑提神，还能降低血压，我家老人快上百岁了，天天把茶当汤水泡饭吃，身子骨倒真的挺硬朗的”。

第三杯，随性的店家直说不用猜了，是绞股蓝，外来的人第一次喝的时候多数不爱，性寒、味甘，其口感略有清苦，不是很甜，但喝惯了就会觉得甘醇可口。果不其然，朋友刚喝了一口就说舌尖泛苦，听见这么一说我更想仔细品一品，小小地嘬一口，味蕾立即感到一点儿涩，再“吧嗒”几下，有一股山野的清香和甘醇的回味。店家告诉我们，这小小的绞股蓝可是民间的“不老长寿药草”，有益气、安神之功效，是首要的名贵中药材。人到中年烦心事多了，容易睡不着，平日里抓一把绞股蓝泡来喝，晚上睡得可沉了。在蒙山，以绞股蓝为原料开发生产的“东方神”绞股蓝茶载誉丰厚，1992年获中国保健科技成果金奖，1993年获中国国际抗衰老保健精品博览会金奖，在首届中国农业博览会上获广西优秀产品奖。

三杯茶过后，我自然是拿下了这些宝贝。喝也喝过了，朋友说时间还早，要往县城里去逛逛，找点好吃的，店家一听，就热心地说带我们进县城。在他看来，到蒙山除了欣赏自然秀丽的风光、体验当地的民俗风情之外，最不能错过的就数当地特有的美食了。其中长寿肉丸和草鞋根蒸猪肉的历史最为悠久，是蒙山著名的长寿养生食品。

二

到达县城时，正好也是晚餐时间，店家给我们指了一家最地道的小餐馆后，就趁着夜色往回赶了。朋友告诉我，名声在外的蒙山长寿肉丸是当地的一道特色菜，一直为蒙山人所喜爱，关于它的起始年代，目前已无从考究，只是听许多上百岁的老人说，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常听自己的爷爷或姥姥这样哄道：“听话，明天买肉丸仔给你吃。”由此可知蒙山肉丸有着比长寿老人更长久的年轮，长此以往便被称为“长寿肉丸”了。

这小小的肉丸子，可焖、可炒、可煮汤、可入料火锅，香甜脆口，绝不腻喉，老少皆宜，有很多的蒙山人因为制作经营肉丸而发财致富。当老板麻利地端上这道菜时，我开玩笑地问：“是不是吃了就能长命百岁啊？”“那是自然的，我们长寿之乡哪个老人不爱吃肉丸，100岁了牙口还很好，都是吃出来的！”

吃蒙山肉丸是美食享受，如果有机会看到加工肉丸，更是传统美食文化的精神享受。对于蒙山肉丸的制作工艺，老板可是十分骄傲和推崇的，从原料选取到加工制作都很有讲究，最优的原料是挑选本地饲养的两百斤左右的土猪，生宰后割下前胛瘦肉，不能沾水，把还带着热量的肉块直接放到青石板上，用小饭碗口径粗细的木槌反复槌打，中途不能停顿，一气呵成，把猪肉捶成肉胶，加入适量的食用盐、胡椒粉，然后把调配好作料的肉胶捏成一颗颗拇指大小的丸子，放入近要沸腾（当地人称之为沙眼水）的水锅中慢火浸熟，不一会儿鲜脆弹滑的长寿肉丸便出锅了。真正的蒙山肉丸弹性十分好，拿一颗肉丸往地面轻轻一砸，会向上反弹近一尺左右，这样便能简单直接地分辨出真假。听到这里，只怪这肉丸口感实在太好，一下子就被消灭光了，没能留下一个试验试验。

另一种美食则是草鞋根蒸猪肉，其中的草鞋根是一种草本植物，又名地胆草，因为地域不同，叫法也不一样，多生长于广东、广西、福建等地，具有清热、除湿、解毒、防治中暑发热的功效。

相传以前医术不发达的时候，贫穷的百姓们生病了就靠上山摘一些像草鞋根这样的草本植物治病，特别是小孩因为爱玩爱闹，不太注意卫生，容易闹肚子，老人们会用草鞋根熬水给小孩喝。可单独用草鞋根熬水小孩不愿意喝，于是聪明的蒙山人就想到用点剁碎的猪肉和草鞋根一起煮汤，这招还真的很管用，小孩们都喜欢吃。后来发现，草鞋根与猪肉同煮不但味美可口，而且可防病强身。由于草鞋根特有的清香，慢慢演变为草鞋根蒸猪肉这道名菜，不但当地人钟爱，品尝过这道菜的宾客都赞不绝口，草鞋根蒸猪肉成了长寿食品的代表。

草鞋根蒸猪肉是一道十分平民的传统美食，制作简单，不需多少工夫，因而成了家家户户的拿手菜。只要在山上选好草鞋根后将其连根挖起，取根部并洗净晒干备用，再将猪肉剁成肉末，加作料拌匀，加入少量的水，最后添上草鞋根，放到锅里蒸熟即可。一般是先喝汤，品尝散发着草鞋根特殊草香的汤汁味，再食用被草鞋根原汁调制后变得浓郁甘醇、富有弹性、香甜爽口的肉饼，瞬间觉得世间美味已在口中。

三

酒足饭饱后，我跟朋友在县城里随意走走，发觉蒙山有着浓郁的长寿文化，比如以“长寿”为名的地名有长寿街、长寿江、百岁渡等，店铺有永年寿、长寿酒家、仁寿堂、巨寿堂、不老春等。

最著名的自然要数长寿桥了，清代以前的旧志书《永安州志》（永安州，今蒙山县)上每版都设有“耆老”“寿母”等编目，专门记载州属80岁以上，夫妻双双健在的长寿老人，而且每次记载都不在少数。清嘉庆五年（1800年），永安州知州玉麟移镇龙桥至今址重建，当年因穿越县城的湄江两岸多长寿老人，故湄江县城段称为长寿江，横跨在长寿江上的这桥就称为长寿桥，并在《重建长寿桥碑记》中写道：“余观桥之旧在城之西，桥之新属城之南。南有极星，主寿考之，维祺因名之曰长寿……从来地之灵者，人必杰。桥既福寿于人，亦必长寿可知也。”

蒙山福泽深厚，长寿的因子在这里扎根流传。1924年3月22日，蒙山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小生命，大家都没有想到过往蒙山以太平天国封王建制驰名中外，今后更是新派武侠小说开山鼻祖梁羽生的故乡。

原来，小时候的梁羽生以陈文统名之，出生在一个书香之家，自幼喜欢写诗填词的他，被乡亲们誉为神童。他曾在文圩小学、蒙山中学、平乐中学、桂林高中等学校读书。1944年，一批学者来蒙山避难，国学大师简又文和饶宗颐都在梁羽生家里住过。聪颖的梁羽生十分招人喜爱，并拜简又文为师。

抗日战争胜利后，梁羽生随简又文到广州，考入岭南大学。毕业后，在香港《大公报》做副刊编辑。1954年，《新晚报》总编罗孚力邀梁羽生写武侠小说，梁羽生推辞不掉，就写了《龙虎斗京华》，不料引起轰动。这是梁羽生写的第一部武侠小说，也是新派武侠小说的开山之作。此后，梁羽生笔耕不辍，共创作武侠小说35部，深受读者喜爱，可以说凡有华人的地方，就有梁羽生的读者。

小时候跟小伙伴们玩耍，我总会偷拿妈妈的碎布料，将自己打扮成小说里披着头巾或戴着面纱的侠女，然后跟着《七剑下天山》《白发魔女传》等剧情重演一遍，这些有趣的记忆充溢了我的整个童年。

但的确不曾想过，这样一位大名人竟与自己的距离如此之近，来到这里才知道梁羽生竟然是蒙山县文圩镇人，县城东侧的梁羽生公园就是为纪念他而建的，走进园内，抬眼可见由金庸大师题字的大门横额，经过叠水瀑布、梁羽生书苑、天风堂、莲雾山庄等景点，来到鳌山宝塔下，只见塔门两边有一对联，为梁羽生所作，联曰：“文光映日，到最高处开阔心胸，看乡邦又翻新页；笔势凌云，是真人才自有眼界，望来者更胜前贤。”

1987年2月，梁羽生回到阔别四十多年的家乡，物是人非，感慨万千。梁羽生热爱家乡，他捐款在母校蒙山中学设立“陈文统奖学金”，在文圩中学设立“信玉奖学金”，资助家乡的莘莘学子。他多次写诗撰联赞美家乡。2009年1月22日，梁羽生先生因病在悉尼逝世，享年85岁，也是一名高寿之人。

日暮西沉，我们从梁羽生公园里转出来，坐在晚霞下看着欢畅流淌的湄江河，河水似乎在诉说这块神奇土地的美丽传说和长寿之道，一杯清茶，一口美食，一段故事，这便是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