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密室之谜(卫斯理珍藏版)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4章 祭室喋血

我連忙向後退去,手中的電筒,也幾乎掉在地上。在那一瞬間,我的心中,緊張到了極點。事後回想起來,可笑的竟是,我一看到在那神像的眼中,射出奇異的光芒中,我首先想到的是:莫非我已觸怒了神像,使得古代的咒語顯靈了?

我等着,可是神像的眼中,卻又沒有光芒繼續射出來。我大着膽子,又向前走了幾步,重又舉起電筒來,向神像的頭部照去。

我已準備任何可能發生的恐怖事情,但是卻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神像的雙眼,在電筒的照射之下,又發生了刺目的光芒。

然而這次,我卻已然看清,那光芒雖然奪目,但卻是死的,而不是活的。我再湊近些,仔細看去,霎時之間,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的天!我所看到的是事實麼?

那神像的雙眼,是兩顆只經過粗糙琢磨的金剛鑽,而每一顆,足有雞蛋般大小。它們的體積,絕不在英國國寶,皇冠上的那顆鑽石之下。

鑽石上塗上厚厚的漆,但因為年代久遠,漆已有些剝落,這便是為什麼當我的手電簡照上去的時候,會有強烈的閃光的原因了。

我伸手挖了挖,那鑽石嵌得十分結實,挖不下來。我想起另外幾個神像,雙眼都是一樣而向外突出着,難道它們的眼睛,也是這樣的大鑽石?

這十二顆大鑽石的價格,是無可估計的,我想只怕連依格也不知道這樣的一個秘密在,要不然他只消將這裏神像的“眼睛”,挖下一個來,他這一生,便可以過得和帝王一樣,再也不必將那隻黃銅箱子以六十埃磅的代價賣給王俊了。

我沒有繼續再挖神像的“眼睛”,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當我推開通向第七間石室的門的時候,我心中感到十分安慰,因為我至少不是絕無發現。

我推着第七扇門,發現它十分緊,要用十分大的氣力才能推得開。

推開門後,我還未曾跨進去,突然,我又聽到了金屬的撞擊聲。

自從我進入了這座古廟以來,這已是第三次聽到那聲音了,直到這一次,我才聽得清楚,那聲音聽來,像是有人以一根金屬棒,在敲擊着什麼東西。

我呆了一呆,但是我立即想起,通向第一間石室的門,已經被我在無意之中上了鈎,在外面,要將它打開,是十分费時間的。

這時,我可以肯定,已經有人到了井底下。來到井底下的人,當然不是為了貪圖井底黑得可愛,他的目的,自然要到這七間石室來。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人,那可能是羅蒙諾教授,但是我卻比他先走了一步。我決定不理會那種聲音,也不理會那是什麼人,先決定到第七間石室中,看個究竟再説。所以,我又向前跨出了一步,同時,以背頂住了門,將門關上。

我開着了電筒,向門上一照,門上也有一隻鐵鈎,可以將門鈎住的。

我鈎上了門,轉過身來。

這間石室,和先頭的六間,完全不同!

它有一張石製的祭桌,在祭桌之上,放着七隻十分像真的面具。那種面具,是連着頭髮的,面具上的面色是紅棕色,使人一看便可以知道,那是印地安人。

奇怪的是,在正中的那個男子的面具,神氣形狀,竟和依格十分相似。

在祭桌之前,有一個石墩。

那石墩並沒有東西,但是我猜想,那石墩原來可能是用來放置那隻黃銅箱子的。

這間石室之中,並沒有神像,但是在一塊石上,幾乎刻滿了文字。

那種古怪的象形文宇,我一個也看不懂,當然更沒有法子將它記住,我知道,如果我能夠讀通那些文字的話,我便有可能找到解決問題的關鍵了。

然而,那些文字,卻像是天書一樣,我取出了小記事簿,決定將那些古怪的文字,依樣葫蘆地描了下來,去請教識者。

那些文字,扭扭曲曲,十分難描,我足足花了半個小時,描了還不到一半,而這時,已有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在向我傅了過來!

我立即後退了一步,附耳在門上,那腳步聲就在第六間石室之中徘徊,不一會,便到了門前。

那人和我只隔着一道門!

我退開了些,那樣,那人若是打開了門,我便恰好在門的後面。我覺出門搖撼了一下,但因為我下了鈎,那人自然推不開門。

這時候,我已經熄了電筒,也收起了記事簿。一個門鈎,是阻止不了暴徒的,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自然要早思對策,不能再去描那石塊上的奇怪象形文字。

門不斷震撼着,約莫過了三分鐘,我突然聽到了一連串驚天動地的槍聲,和透門而過的連續火光。緊接着,“砰”地一聲響,門已被推了開來。

我屏住了氣息,躲在門背後,只聽得一個人大踏步地走進了這最後的一間石室,他的手中似乎還拖着一件什麼沉重的東西。

我以極輕極輕的步法,才橫跨出了一步。在我探頭出門外,向室內看去時,那走進室內來的人,也恰好開亮了電筒。我一看到他的背影,便知道他正是羅蒙諾教授了。同時,我也知道了我在才一下井時,所聽到的那一下怪叫聲,是怎樣來的了。

羅蒙諾的左手,拖着一個人,那人的面上,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顯然是受過極其殘酷的拷打,那人正是依格。

羅蒙諾的電筒,轉了一轉,我連忙將身子一縮,縮入了門中。羅蒙諾顯然未曾料到我已先他而到,所以只是略照了一照,便將電筒光,停在那七隻面具上,他全神貫注地望着那七隻面具,我看出這時是襲擊他的最好機會!

我又悄悄地打橫跨出,然後,我像豹子一樣地向前,疾躍了過去,舉起我的手掌,向羅蒙諾的後腦,直劈了下去!

我這一掌,是如此之出乎意料,又是如此之狠、準,羅蒙諾只發出了一下低微的呻吟聲,便向地上倒了下去。我向他踢了一腳,將他的身子踢得向外滾了幾滾。

我眼看他已昏了過去,連忙俯身去看依格,依格困難地從他血流縱橫的面上,睜着眼看着我,結結巴巴地道:“衛先生……原來是你……來……我來替你……作嚮導,吿訴你……這七間祭室的來歷……”

我當然是想聽一聽這七間祭室的來歷的,但是我怎能叫一個嘴唇已破碎,每講一個字,都有鮮血淌下來的人來説這些呢!

我托起了依格的頭,放在我的膝上:“依格,你受傷了,你先別説話,我來設法為你療傷。”

依格困難地搖了搖頭:“我……沒有傷……這野驢子,他……他打我……我……”

依格講到這裏,面上現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神色來。

我心中忽然一動:“依格,那塊石塊上的文字,你可認識麼?”

依格搖了搖頭,道:“這是我們……族中……古老的文字……我……不懂。”

我扶着依格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你不懂就算了,我們——”

我本來是準備將依格扶出了這七間秘密的祭室去,再回來對付羅蒙諾的。可是,我卻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這個錯誤,使我直到今日回想起來,還覺得十分痛心!

我以為我的一擊,十分沉重,羅蒙諾是絕不會那麼快醒過來的,但是羅蒙諾的體力卻是十分堅強,就在我剛扶着依格,走出一步之際,我已聽到了羅蒙諾的聲音。

羅蒙諾的聲音,十分乾澀,但是卻也十分驚人,他沉着聲道:“衛斯理,舉起手來!”

我的身子,猛地一震,我想起了剛才,羅蒙諾擊開門所放的槍,他如今在我背後,而我將他擊昏之後,又疏忽到未曾將他的槍收去!

他的槍是極具威力的,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除高舉雙手之外,實是別無他法!

本來我是扶住了依格的,我雙手高舉,依格自己站立不穩,身子一側,便向旁倒去。我正想再去將他扶住時,慘事已發生了。

在我的身後,響起了一連串的槍聲,依格的身子,忽然向前,直跳了起來,向前撲了出去。

依格的身子不是他用力跳起來,而是被射入他體中的子彈的力道,帶得跳起來的,他的身子跌出了門,伏在地上,我閉上了眼睛,沒有勇氣看依格蜂巢也似的身子。

我預料着我會遭到同樣的結果。

但是羅蒙諾教授卻並沒有再發槍,在槍聲漸漸消失之後,他陰森森地道:“你看到了沒有?”

我沒有出聲,我當然看到了,一個無辜的人死了,死得如此之慘。如果世上真有一個民族叫作“索帕族”的話,那麼,這個民族的最後一個人,也已經死了。

羅蒙諾怪笑着:“衛斯理,你已得到了什麼?”

我定了定神:“我沒有得到什麼,只不過正在抄描那石碑上的象形文字而已。”

羅蒙諾笑道:“真的麼?”

我盡量使自己保持輕鬆,甚至聳了聳肩,但由於全身的肌肉,都緊張得發硬,我聳肩動作,看來一定十分滑稽。我道:“你可以搜我的身上,如今你已佔了極度的上風了,是麼?”

羅蒙諾對我,只是報以一連串猙獰的冷笑聲,我聽到腳步聲,顯然他正在看石室中的一切,而我是背對着他的,我當然是知道,不論他走向何處,他的槍口,總是對準我的。

令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不立即解決我呢?

他不立即下手,是不是意味着我還可以有翻本的機會呢?

我的肌肉僵硬得可怕,但是我的腦筋,卻還不致於僵得不能思索,只不過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卻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約莫過了五分鐘——那長得如同一世紀的五分鐘——羅蒙諾才又開口:“衛斯理,我不相信你的心中仍以為鬥得過我們。”

我心中奇怪了一下,他説“我們”,那是什麼意思呢?我立即回答:“除非你的子彈,現在就鑽入了我的身體,要不然,在我的腦中,是沒有失敗兩個字的。”

羅蒙諾在向我走來,我聽得出的,突然之間,他伸手在我的肩頭上拍了一拍,我甚至想立即出手按住他拍在我肩頭上的手!

但是羅蒙諾的動作,卻出乎意料的靈活,他一拍之後,立即向後退出:“很可愛的性格,我欣賞你,加入我們,如何?”

我吸了一口氣,原來這就是他不殺我的原因!這無疑是給我一個拖延時間的機會,我立即道:“你們是包括些什麼人?”

羅蒙諾發出了一下令人毛髮直豎的笑聲來,道:“我,和勃拉克。就是兩個人,如果再加上你,我們可以組織成一個世界上無敵的三人集團。”

我早已料到,殺人王勃拉克實際上是和世上任何特務集團都沒有關係的,這也就是他為什麼始終能保持極端神秘的原因。他們兩人的行動,便令得世界各地的保安機構傷透了腦筋,這兩個人無異是傑出的天才人物!

我冷冷地道:“你們真看得起我?你的朋友勃拉克,卻威脅着要殺我哩!”

羅蒙諾道:“不會的,他和我談起過你,希望你能加入我們。”

我盡量尋找着可以轉變這個局面的機會,我道:“那麼,我可以得到什麼好處呢?”

羅蒙諾“哈哈”笑了起來:“如今,我只是經理勃拉克一個人的工作,每年我們可以獲得三百萬鎊以上,完全不用納税的進賬。由於人手不足,我們不得不推掉許多生意,如果你加入的話,那麼,我們的進賬,便可以增加一倍了。”

我點頭道:“我明白了,一個冷血的勃拉克,你還賺不夠,你希望再有一個冷血的衛斯理?”

羅蒙諾道:“可以這樣説,你有這樣的條件。”

我竭力忍住心中的憤怒,忽然之間,我心中一亮。羅蒙諾無異是一個貪婪之極的人,要不然,何以每年三百萬鎊的進款,他仍然不滿足呢?

對付貪婪的人,容易得多了!我冷笑了一聲,道:“你以為一年幾百萬镑,便能打動我的心麼?”

羅蒙諾呆了一呆:“小伙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反問道:“你以為我到這裏來作什麼?”

羅蒙諾道:“作什麼?不是為了尋找可以令隱身人恢復原狀的秘方麼?”

我繼續冷笑着,道:“這裏或許有着令人隱現成由心的方法,但是你只管去找這種方法好了,我卻並不希罕。”

羅蒙諾厲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閉上了口,不再出聲。

羅蒙諾又逼問道:“如果你不説的話,我便不客氣了。”

我裝成了無可奈何地歎一口氣:“好,可是我也要佔一份。”

羅蒙諾冷笑道:“為什麼不要佔一半?”

我立即回答,道:“一半?那太多了,我只要佔一成,我的財力,便足可以建造另一座金字塔了。”

羅蒙諾驚叫起來,他猝然而來的驚呼,使我嚇了一跳。

只聽得他叫道:“衛,你究竟發現了什麼?”

而更令得我奇怪的是他這一句話,並不是英文,而是德國話!

一個人在心情緊張的時候,是會不自由主立地講出他從小慣用的語言來的。原來羅蒙諾是德國人!那麼,勃拉克也是德國人了?

我略想了一想,便道:“你不妨自己去看,我實在感到難以形容,那神像的雙眼,你仔細地去看。”

羅蒙諾已經向門外衝去,他越過了依格的屍體,我立即向前踏出了一步,但是他也立即轉過身來,喝道:“不要妄動,舉着手!”

他按了電筒,向神像的雙眼照去,那兩顆大鑽石,發出了耀目的光輝,羅蒙諾臉上的神情,就像是中了邪一樣!

他的雙眼也像神像的眼睛一樣,凸得老出,他口中在低呼着,但是我卻聽不出他在叫些什麼,他的身子,在不自由主地發抖!

我放下了雙手來,他也未曾注意,我想到自己撲過去,但這仍然是太危險的舉動,我只好悄悄地提起依格的身體來,突然向羅蒙諾拋了過去!

羅蒙諾剛才,是如此出神,但他的反應也快得驚人!

依格的身子才一被拋出,他便陡地轉過身來,他手中的手槍射出一連串火花,而我則早已伏在地上,那一排子彈大約都射中了依格的屍體,然而,我預料中的結果出現了,依格的身子向羅蒙諾壓去,羅蒙諾一揮手臂間,電筒撞在石上,熄滅了。

霎時之間,黑暗統治了一切!

羅蒙諾自然也知道,在黑暗之中,他不是絕對有利了,所以,他立即靜了下來。

羅蒙諾的手中,還有着手槍,雖然如今一片漆黑,羅蒙諾的絕對優勢,已被打破,但是我也未必便可以佔到他的什麼便宜,我更加一聲不出。

在電筒熄滅之後,我唯一的動作,便是將一柄小刀子取在手中。羅蒙諾若是一暴露目標,那麼,我手中的小刀,立時可以疾飛過去!

但是羅蒙諾卻無意暴露目標,我極目向前看着,看不到什麼,用心傾聽着,也一點傾聽不到什麼。事實上,在如今這樣靜的境界中,根本用不着用心地傾聽的,只要一有聲音,即使那聲音低到了極點,也是可以立即聽得到的。

我和羅蒙諾之間,展開一場耐力的比賽,誰先出聲,誰就遭殃!

我在一黑下來之際,就伏在地上的,這時,我仍然伏在地上,羅蒙諾在什麼地方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他絕不在移動。

他可能就在我的身邊!

但是我們兩人之間的距離究竟怎樣,那只有天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之間,我覺得我的面前,有東西在移動,那簡直可以説是一種直覺。而人的前額,對於這種直覺,特別敏感。你可以試試閉上眼睛,叫另一個人伸出手指,接近你的前額,手指還未曾碰到你,你的前額,便會有一種微癢感覺的。

我那時的感覺,便是這樣。我突然覺得,我的前額在微微發麻,便會有一種微癢發麻,有東西在接近我,而且離得我已經極近!

那不會是羅蒙諾,我心中自己對自己説,因為羅蒙諾絕不可能在移動之間絕不出聲的。而且,那也一定不會是龐然大物,因為龐然大物在接近人時,不會給人那樣的感覺。

什麼東西是細小而又在行動之間絕無聲息的呢?在這陰暗的地底秘室之中,又最適宜什麼東西生存呢?

我立即有了答案:蛇!

有一條蛇正在接近我!

霎時之間,我只覺得全身發起熱來!我知道這是十分不智的事情,因為蛇對熱度的感覺,特別靈敏。如果我保持着鎮定,那蛇可能游到我的面上,仍然不對我作攻擊。但這時候,我全身發熱、體溫陡然提高,那無異是叫在我面前的蛇快來咬我!

我明知這一點,但是卻沒有法子鎮定下來,這裏離沙漠並不遠,沙漠中的毒蛇……唉,我寧願離得如此之近的是羅蒙諾了!

我額上的汗,不住地流了下來。在毒蛇和羅蒙諾之間,我要作出一個選擇,我只覺得額上那種麻酥酥的感覺,愈來愈甚,那條蛇,離開我可能只有一兩寸了,我突然之間,失去了鎮定,發出了一聲大叫,向旁滾了開去。

也就在我滾開之際,震耳欲聾的槍聲,連串的火光,向我剛才伏的地方激射而出,我身上濺到了被子彈射碎的磚屑!

科學家説,人類的眼睛,能保持看到的東西十五分之一秒,此所以世上有電影這件東西。羅蒙諾響了六槍,那六槍是在同時間轟出來的,看到發槍的地方,我立即躍起身,發刀。在我發出刀來的時候,最後一槍的槍火,早已熄滅了,但是還有那十五分之一秒!

我刀才一飛出,便聽到了羅蒙諾怒叫聲,聽到了手槍落地的聲音。

我知道,我那一刀,正中在我要射擊的目標——羅蒙諾的右手——上,我自然不會再給他以拾起手槍的機會,我疾撲而出,身子撞在羅蒙諾的身子上,將羅蒙諾撞了出去。

羅蒙諾的身子,撞在牆上,我聽到了有骨頭斷折的聲音。剛才那一撞,是我的生死關頭,我自然不能不用力,將羅蒙諾的骨頭撞斷,我不會覺得遺憾。

我立即又趕了過去,將他的身子,提了起來,也不管是什麼部位,狠狠地加了兩拳,直到我覺出我提着的身子,已經軟得一點力也沒有時,我才將之放了下來,取出了打火機燃着。

我首先拾起槍,又拾起了電筒。電筒只不過是跌鬆了,並沒有壞,我略旋了一下,電筒便亮了,於是我又看到了那條蛇!

那是我平生見到的一條最大的眼鏡蛇,這時,牠盤着身子,昂着牠像鏟子一樣的頭,我吸了一口氣,向牠鏟子一樣的頭部,連射了三槍,蛇身“拍拍”地扭曲着,但牠已不能再咬人了。

我轉向羅蒙諾看去,不禁呆了一呆,我剛才的三拳,竟是多餘的了!

羅蒙諾的頭蓋骨,已經破裂,雙眼凸出,顯然在一撞之際,他便死了;我剛才那重重的三拳,是擊在一個死人身上的。我抹了抹額上的汗,又向依格已不成形的屍體望了一眼,苦笑了一下。我總算替依格報了仇了。

我俯身在羅蒙諾的身上搜索着,我找到了另一柄同樣的手槍。

這又使我出了一身冷汗,因為剛才,若不是羅蒙諾的頭部撞在牆上,立時死亡的話,那麼,他一定有時間抽出另一柄手槍來了結我的。人的生死之隔,只是一線而已!

我將他的手槍佩在自己的腰際,又在他的上裝袋中,搜出一本記事本,那本記事本很厚,特別配着鱷魚皮的面子,可知一定是一本十分重要的東西了。我略為翻了一下,看到記事簿中夾着一封信。信是由我來的地方寄出,寄到開羅一家旅館,交羅蒙諾收的。

我一看信封上的字,便可以看出是勃拉克的字迹。

我將記事本和信,都放在我的衣袋中,然後我又回到了那第七間祭室之中,將那石壁上的奇怪象形方字,一齊描了下來。

這又花去我不少時間,所以當我出了七間秘室,穿過了那條通道,又來到了井底之際,我已經看出,天色已經微明了。

我記得我曾和王俊約好,如果天亮了,仍不見我到工地去找他,他便會來接我的。

我此來,為的是要求那能發出透明光的物體之謎,以及求取被那種透明光照射過的人,有沒有復原的可能的。我已經到過了我所要到的地方,但是我卻並沒有達到目的。

只不過,也有可能,我所要達到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因為這時,我還不知道我抄下來的那麼多象形文字,是代表什麼?

可能在這片文字中,詳細地記載着一切,記載着我所要知道的一切。我決定先出去,和王俊會合了再説,而且,事實上,我也需要休息了。

我爬上了井,沿着來時的記號,向廟外走,不一會,我已來到了廟門之外,我看到王俊正好駛着那吉普車向大廟而來。在我面前,還跟着一輛大卡車,我心中暗想,難道他已報警了?

王俊的車子,先到了石階前,他向我招手,我奔下了石級,等到我奔到了王俊的身邊時,那輛卡車也已經停下來了。我看到卡車上的,全是工程人員,也沒有再加以注意。

我上了車子,道:“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王俊一面開動車子,一面道:“那飛機駕駛員受了收買,羅蒙諾和依格,已經到工地了!”

我歎了一口氣:“我知道,我都見過他們,他們也都已死了。”

王俊吃了一驚,車子向外,急促地斜了出去。幸而是在曠野,如果是在都市中的話,這一下也早已闖禍了。

他一面將車子馳入正道,一面問我:“死了,他們是怎麼死的?”

我以手托額,道:“依格是死在羅蒙諾之手,我替依格報了仇。”

王俊歎一口氣:“衛斯理,你殺了一個數學天才!”

我搖了搖頭:“不,我殺的是一個最可怕的犯罪天才!”

王俊固執地道:“但是,他也是數學天才!”

我道:“他可能對數學有相當深的認識,何是他真正的數學知識,絕不會在一個普通的大學教授之上!”

王俊駁斥我道:“胡説,誰都知道,羅蒙諾是一個最有資格得到諾貝爾獎金的人,只要他的新著作問世就可以了。”

我冷冷地道:“那麼,他的新作,為什麼還不面世呢?”

王俊道:“一部天才的數學著作,是需要時間的,你當是你麼?一個小時可以寫幾千字。”

我心中不禁有氣:“王俊,你實行人身攻擊麼?我吿訴你,我殺死的不是羅蒙諾教授!”

王俊道:“不,我已經查過了,羅蒙諾教授來埃及訪問,你殺的正是他。”

我聳了聳肩:“好,我問你,羅蒙諾教授是什麼地方人?”

王俊道:“他是烏克蘭人,是一九一七年之後,離開俄國,到德國去居住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時,他經過盟軍特工人員的協助,到了英國,第二次大戰結束後,他曾經回到德國,但住了不到半年,便到東方來,一直住了下來。”

我笑道:“你對他的歷史,竟這樣熟悉?”

王俊歎了一口氣:“雖然他害得我幾乎死在沙漠,但是我仍是他的崇拜者。”

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我相信毛病就出在戰後,羅教授回到德國的那一段時間,有一個一定和羅蒙諾酷肖的德國人——我肯定他一定是德國的特務——冒充了他,到了東方,真正的羅蒙諾早已死了!我殺的,便是那個德國人!”

王俊的腦中,顯然裝不下這種事實,我一面説,他一面搖頭。

我只好道:“好了,我會通知國際警方調查這件事的,我得了羅蒙諾的一本記事簿,你看看,上面寫的,全是德文!”

王俊道:“他是在德國居住了許久,自然是寫德文了。”

我將記事簿取了出來,隨便翻了一頁,看了幾行。我自得到這本記事簿之後,還沒有看過,這時,我隨意看上幾行,便令得我目瞪口呆!

那本記事簿上所記的,全是日記,但也不是每天都記的,記的只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