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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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买凶杀人

1937年初春的一个傍晚,一个健壮的中年人爬上了银狐岭。

如今这里虽然已成不毛之地,但在二十年前,银狐岭却是招远最具诱惑力的地方。玲珑山采金泰斗谢长平创立的谢家金矿曾经如日中天,几乎养活了半个招远城。可惜后来德国人侵占招远,为攫取黄金害死了谢长平,一代采金奇才就此陨落。曾经繁华的银狐岭也日渐衰落。

谢长平的墓,就在银狐岭的最深处。

天将黄昏,刺骨的寒风中,中年人在谢长平的墓前停下了脚步。此人叫汉斯,德国人,二十年前来招远传播基督教,是城内唯一的传教士。

他迎着风扬起了脸,喃喃地说:“我的上帝啊,我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居然被你儿子知道了。今天和义堂里,到底要发生什么事呢?”

夜幕降临,银狐岭渐渐陷入黑暗。汉斯离开谢长平的墓地,满腹心事地向山下走去。走了没多久,脚下突然一绊。他刚要起身,忽然有几只手臂将他死死按住。

招远从事黄金买卖的人,历来讲究和气和义气,因此将矿主们商议大事的地方命名为和义堂。但此刻的和义堂里,却没有了往日的平和。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玲珑山采金泰斗谢长平的儿子谢怀仁,忽然召集玲珑山金矿的矿主们,宣布自己发现了父亲遗失的炼金秘方,并且提炼出了黄金样品,供矿主鉴赏。

朱文鸣只看了一眼,心便猛然缩紧。呈现在他眼前的几块黄金,质地纯净,色泽饱满,宛然就是谢长平当年冶炼的黄金。人们啧啧惊叹,玲珑山很久没有见到成色这么好的货了。

谢怀仁谦逊地问朱文鸣:“二叔,您看如何?”

朱文鸣爽朗地说:“虎父无犬子!谢大哥去世以后,玲珑山再也难见如此好货。谢贤侄找到了大哥遗失的秘方,真是玲珑山黄金界的幸事。九泉之下的大哥,终于可以安息了。”

三十年前,谢长平与朱文鸣和范仲良结为异姓兄弟,三人同心协力,将玲珑山的黄金推向了全国。谢长平被害后,又是朱文鸣收养了他的双胞胎儿子谢怀仁和谢怀义,供他们吃穿读书,直到谢怀仁自立门户,此事被招远百姓奉为美谈。如今谢怀仁经营的平度金矿已经步上正轨,可以说朱文鸣功不可没。

站在谢怀仁身后的朱文鸣忽然觉得范仲良轻轻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玲珑山西区的平度金矿,高高的围墙阻隔了里外天地。矿区内灯火通明,工人们正在矿房内忙碌。围墙外面,护卫队长胡振中带着队员巡逻。距金矿一里外的湖边,有一座四进院落,是谢怀仁的宅邸。

谢怀仁一踏进家门,管家戴泽就殷勤地迎了上来:“老爷,听说您今天在和义堂讨了个满堂彩,用几块黄金镇住了所有人,咱平度金矿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

谢怀仁边走边笑:“消息这么快?这只是开始,好戏在后面。我要去思祖堂研究方子,告诉守门的,谁都不许打搅我。”

戴泽一愣,思祖堂是谢家祭奠祖先的地方,老爷怎么去那里研究方子?他随口答应,看着谢怀仁走远了,才招手喊来一个亲信,拿出本书说:“你马上去趟朱府,把这本书交给朱老爷。”

思祖堂没有窗户,长方形的墙壁上,挂着一位瘦骨嶙峋老人的遗像,他就是二十年前冤死的谢长平。

谢怀仁捧着金块跪在遗像前,含着眼泪说:“列祖列宗,我终于找到了重振家业的方法。请祖先保佑,让我手刃仇人,复兴谢家!爹啊……”他的手一颤,金块滚落,身子也匍匐下去,“您蒙冤二十年,现在终于到了复仇的时刻。您放心,所有暗算您的人,都将付出代价!”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父亲血肉模糊地被抬回家,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便惨然死去。在那个漆黑的夜晚,父亲独自走向人生的终点,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悲惨遭遇呢?这是个永远的秘密,也是谢怀仁心中永远的痛。二十年来,谢怀仁独自支撑着破碎的家,始终在追查父亲遇害的真相。如今,他已经查清了杀害父亲的所有仇人,并且积累了足够的报仇资本。他决定用出其不意的行动将仇人一网打尽,统一玲珑山黄金界。他有这个能力,也充满了信心。

朱府客厅的餐桌上,朱文鸣和范仲良相对而坐,面前摆着卤猪蹄、酱肘子、花生米、炒鸡蛋四样菜,但是都没有动。

范仲良烦躁地说:“二哥,你说谢怀仁的方子是不是真的?”

朱文鸣冷笑:“你说呢?你也见过谢长平冶炼的黄金,会不知道真假?”

二十多年前,在谢长平全盛时期,所产的黄金质地纯粹,冠绝全国。一个谢家金矿,几乎占据了玲珑山黄金买卖的大半江山。谢长平死后,玲珑山采炼黄金的技术大幅下滑,当时招远就盛传谢长平掌握了一个炼金秘方,可以将黄金纯度提高百分之四十。这种猜测流传了很多年,一直无法证实。现在谢怀仁突然声称找到了父亲的秘方,一旦消息成真,谢家自然重现辉煌,那时其他矿主又如何应对?

“那我们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很难过?”

“不只是我们,整个玲珑山的黄金界,都要重新被谢家控制。”

范仲良质疑:“不会吧?谢怀仁不是谢长平,仅凭一个炼金秘方,就能控制玲珑山?”

朱文鸣摇头:“老三啊,你是不了解谢怀仁。谢长平其实只是个工匠,根本不懂经营。二十年前要不是戴泽的父亲帮忙,谢家金矿不可能做那么大。可是谢怀仁不同,他擅长的恰恰是经营。当年谢长平死后,谢家其实已经走投无路,谢怀仁愣是靠着做苦力挣的钱,买下了没人要的平度金矿,只用了五年时间,就把平度金矿做成了玲珑山屈指可数的大金矿。这样的人,你说厉害不厉害?他现在又找到了父亲的秘方,简直如虎添翼,会不想恢复家业?”

范仲良点头:“论起经营金矿的能力,玲珑山目前无论老一辈还是后起的,谁也比不上谢怀仁。要这么说,谢长平的秘方还真不能落在谢怀仁手上,得想办法夺回来。”

朱文鸣端起酒杯,不动声色地说:“秘方当然不能落在谢怀仁手里。老三,别忘了谢长平是怎么死的。”

一股冷气袭上脊梁,范仲良握筷子的手抖动起来:“那孩子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谢怀仁这孩子心机太深,我也捉摸不透。”

“不可能!”范仲良想起往事,无限不甘,“谢长平被德国人拘捕后,至死都不肯透露秘方,他被送回家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就死了,当时我们都在场,他没有机会把秘方告诉他儿子。那谢怀仁怎么找到的?难道谢长平在家里留有秘方的记录?”

朱文鸣说:“不可能!谢长平死后,我彻底清查了谢家,根本就没有秘方的记录。谢怀仁后来居住在我家,什么都没带。”

“那谢怀仁是怎么找到秘方的呢?”

“怎么找到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确炼出了高质量的黄金。我们要在他兼并玲珑山黄金界之前阻止,必须将秘方夺过来。”

范仲良感叹:“谈何容易!谢怀仁不是傻子,会将秘方让给我们?”

“让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计谋得当,也不是办不到。”

范仲良大喜:“二哥有办法?”

朱文鸣苦笑:“暂时还没有。这事要好好思量。”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响动。

“谁!”朱文鸣立刻打开门,见女儿朱凤英和范仲良的儿子范玉虎站在外面。

朱文鸣看着二人问:“你们怎么来了?”

范玉虎神态慌张地说:“二伯父,我来找我爹,碰巧遇到了凤英妹妹。”

范仲良走过来问:“刚才我们说的话,你们听到了?”

范玉虎说:“没有。我们刚到门口,就碰倒了花盆,没听到二老的谈话。”

朱凤英面色有些苍白,一句话也没有说。

范仲良看着朱凤英,几年不见,这丫头出落得愈发俊俏了,不由说道:“呵呵,凤英真是女大十八变啊,都长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

朱文鸣看到朱凤英,眼睛一亮:“这事儿凤英没准能替我们办到。”

自从被劫持,汉斯就不知身在何处。他被人抬下玲珑山,紧接着上了辆马车,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带到了一间充满茅草味的房间里。有人摘去了套在他头上的麻袋。汉斯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后,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中式的书房,四周摆满了书柜,两根漆红木柱矗立在屋子中央,将房间隔成两部分。靠墙壁的位置放着一张红木书桌,后面正坐着一位身材中等的中年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瘦削的年轻人。

汉斯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将我绑到这里?”

中年男人呵呵一笑,“为什么将你绑到这里,你还不清楚吗?汉斯少校!”

汉斯摇了摇头,说:“阁下肯定弄错了。我是传教士汉斯,不是什么汉斯少校。”

中年男人缓步上前,拍着汉斯的肩膀说:“别再装了!1915年德军进驻招远,你时任德军少校,正是当年审问谢长平的人。我说的没错吧,汉斯先生?德军撤离后,你私自逃离军营,化装成传教士留在招远,因为你在审问谢长平期间获得了一个大秘密。你隐藏了二十多年,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独得玲珑山的黄金,是不是,汉斯先生?”

汉斯面无表情:“阁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见棺材不掉泪!”中年男人愠怒,向消瘦的年轻人道:“伊藤君,请将我们的身份告诉这位少校!”

年轻人一哈腰,盯着汉斯道:“少校先生,刚才跟您说话的,是日军华北情报局土肥原贤二将军的秘书长——田中次郎中将,在下是田中先生的助理伊藤光!”

汉斯很意外:“你们是日本军人?”

田中次郎得意地说:“没错!汉斯先生隐藏得这么好,不是帝国的情报人员,怎么会查到您的底细?”

“你们想得到什么?”

“谢长平的炼金秘方。”

汉斯耸耸肩:“田中中将,我就是一个传教士,不是什么少校,更不知道你所谓的秘方。”

田中次郎脸色阴沉:“大日本军人一向缺乏耐性,汉斯先生如果不识时务,恐怕要皮肉受苦。”

“我真不是少校。”

田中次郎大怒:“拉下去!找人陪汉斯少校玩玩,直到他配合为止。”

几个壮汉破门而入,粗暴地将汉斯拖了出去。田中次郎怒气未消,背着手在屋内转圈。

伊藤走了过来,说:“中将,现在怎么办?看汉斯的样子,不像撒谎。”

“他绝对在撒谎!”田中次郎肯定地说,“土肥原将军的情报不会有错,汉斯肯定知道谢长平的炼金秘方。告诉下面的人,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撬开汉斯的嘴巴。”

黎明降临,平度金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谢怀仁穿着工人服,站在矿区门口,整个人显得简朴而干练。不远处,工头们正给当班的矿工布置任务。

管家戴泽过来报告说:“老爷,范家埠金矿的范仲良来了,想见您一面。”

谢怀仁抬起头,“范三叔来了?有没有说什么事?”

戴泽说:“没有。范老爷只是说有要事相商,请您回府。”

一进客厅,谢怀仁便拱手笑道:“三叔您大驾光临,小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范仲良拉着谢怀仁坐下:“你可真够忙的。平度金矿现在是玲珑山屈指可数的金矿,你也是响当当的老板,以后别下金矿了,脏活累活交给下面的人做嘛。”

谢怀仁憨厚地笑着,抬手给范仲良泡茶:“嘿嘿,习惯了。三叔您抬举我了,平度金矿可不是大金矿,我也不是什么响当当的老板。三叔找我有事?”

“有,而且是大喜事。”

谢怀仁一怔:“三叔,这话从哪儿说起啊?”

范仲良摆手:“先别问那么多,只说你有没有成家的打算。”

“有当然是有,只不知是哪家姑娘?”

范仲良笑道:“能配得上你谢贤侄的,当然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是你二叔的女儿朱凤英。”

谢怀仁沉默了。自打进门,他就在猜测范仲良的意图。在招远人眼中,谢长平和朱文鸣、范仲良的关系,不亚于刘关张。三人不仅齐心协力将玲珑山的黄金产业发扬光大,彼此还情深义重。谢长平死后,朱文鸣帮谢长平养家眷就是明证。即使谢怀仁,十年前也是对朱文鸣和范仲良心怀感激。但是随着他对父亲遇害真相的调查,朱文鸣和范仲良在他父亲死亡一事中担任的角色,越来越引起他的怀疑。

闻听范仲良要将朱文鸣的女儿许配给自己,谢怀仁的眼皮一跳,随后就明白了一切。谢怀仁不好意思地笑笑:“三叔,凤英妹妹能嫁给我,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这事要二叔同意啊。”

范仲良起初还担心谢怀仁拒绝,见他一口答应,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你二叔当然同意。怀仁,实不相瞒,这婚事就是你朱二叔托我来说的。既是给凤英找个好归宿,也是亲上加亲,告慰大哥的在天之灵。想当年,你父亲带领着我们兄弟两个在玲珑山黄金界,那是何等的英豪洒脱,没想到他竟英年早逝,想想都让人扼腕痛惜,唉,天妒英才啊!”

谢怀仁十分感动地说:“三叔,您别说了。我父亲去世得早,你们就是我的长辈。这门亲事如果凤英妹妹没意见,您和二叔就决定吧,我一切照办。”

“好,我这就去跟你二叔说,他一准儿很高兴。”

十天后,谢怀仁和朱凤英完成了定亲仪式。二人的身份瞬间发生了变化。订亲仪式上,朱凤英并未出现,谢怀仁向朱文鸣行过礼后,奉上一百块大洋作为彩礼,朱文鸣也将招远的一处祖宅作为陪嫁送给女儿,并定下四月初九完婚。一干人个个喜上眉梢,除了谢怀仁。谁都没有注意到,四月初九,恰恰是谢长平的冥寿。

谢怀仁回到家里,把管家戴泽叫了进来。

“老戴,你现在去电报局,给怀义发电报,让他马上回家。”

戴泽眉开眼笑地说:“明白,二爷是该回来。我两年多没见他,还怪想的。”

谢怀仁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他的亲信小路子在门口看见老爷发笑,忍不住说:“老爷,您要跟朱小姐成亲,这么高兴啊?”

谢怀仁敲了一下小路子的头,说:“你个小王八蛋,连我也打趣。事情办得怎么样?”

小路子高兴地说:“妥了!潍坊和青岛的几个大经销商都已买通,同意订我们新出的黄金,吸引其他经销商出手。不过这些人可真黑,张口要了我们三根金条。”

谢怀仁笑道:“十根金条也值!”

范仲良从定亲仪式上回家。他家位于玲珑山西北处,是一处两排四进院的宽敞建筑,门口种着几排冬青树,迎着日光葱郁可人。范仲良走进院内,见范玉虎阴着脸坐在树下,有些不悦:“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早就告诉你,今天是怀仁和凤英定亲的日子,你为什么不去?”

范玉虎看了眼父亲,没好气地说:“我为什么要去?这门亲事我既不赞同,又跟我没关系,我去干什么?我可不像你那么爱管闲事!”

范仲良火冒三丈:“你这是在跟你爹说话的态度吗?!什么叫跟你没关系?怀仁不是你的兄弟?凤英不是你的妹妹?你们三个从小玩到大,也算发小,你有没有感情?我们三家世代相交,我撮合他们的亲事,怎么叫爱管闲事?”

范玉虎激动地起身:“谁跟他是兄弟?我现在恨不得杀了谢怀仁!”

范仲良诧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玉虎,你是不是喜欢凤英?”

范玉虎面带痛苦地说:“对!我喜欢凤英好多年了,我们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可是现在生生被你们拆散了。”

“要把女儿嫁给谢怀仁是朱文鸣自己的主意,你怪我干什么?难道女儿是我的吗?我说不嫁就不嫁?这个朱文鸣,真是薄情寡义啊,为了秘方连女儿都舍得。当年那件事,也是他提议的。唉,不说了。”范仲良望着儿子,语气柔和起来,“虎儿,大丈夫何愁无妻,这份私情你就忘了吧。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范家埠金矿,这点以后你会明白的。”

“不!”范玉虎在父亲面前一向顺从,今天却一反常态,坚决地说,“让我放下凤英,我做不到!”

“你想干什么?”

范玉虎恨恨地说道:“我要毁掉这门亲事!”

范仲良的火气又涌了上来:“没出息!我为范家埠金矿呕心沥血,你却对一个女人放不下,真是窝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

范玉虎腾地站起来,涨红脸吼道:“金矿,金矿,你就知道金矿!你关心过我这个儿子吗?我不要什么狗屁金矿,我就要凤英!”

范仲良一个耳光扇在儿子脸上:“你……没用的东西,你给我滚!范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范玉虎怔住,抚着脸上的巴掌印,脸色铁青地向外走。管家老黄跑过来,见状要派人追赶少爷,被范仲良止住:“让他走!不想做范家的儿子,就永远不要回来!”

一群人全被范仲良的气势吓住,站在院里大气都不敢出。

范玉虎奔出家门之后,没头没脑地冲进了玲珑山深处,疯狂地发泄着心中的绝望。天渐渐黑了,范玉虎筋疲力尽,一头扎在草地上,抱着头大哭。初春的夜静谧空旷,阵阵寒风夹着凄冷徐徐袭来。不知过了多久,范玉虎止住了哭声,正想着接下来去哪儿,耳边忽然响起马蹄声,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三哥,今天真邪门,跑了一天,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另一个声音道:“是啊,真背,两手空空,回山寨又要受大哥惩罚了。”

范玉虎的脑袋“嗡”的一声,腿开始发软。他判断出刚才说话的人,很可能是鬼道山的土匪。这是股横行玲珑山的狂魔,平日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招远百姓无不退避三舍。没想到自己竟然碰到了他们。范玉虎有些慌,想伏在草地里藏身,没承想脚下一个没站稳,摔了个跟头。乍起的声音吸引了土匪,为首的三哥一声呼哨,四五个土匪举着火把围了过来。看见范玉虎,一个土匪很兴奋地大喊:“三哥,屎尿憋不死人,这有一个活的。”

三哥一笼马头,扬着鞭子道:“真他娘啰唆!看见活的还愣什么?捆上!”

土匪蜂拥而上,范玉虎早已吓瘫了。

鬼道山上灯火通明,一杆写着“替天行道”的大旗高耸入云,迎着夜风呼啦啦摆动。旗杆下的广场上,一溜摆开十几张桌子,等待晚饭的土匪们正围着桌子嬉笑。广场正对面的聚义厅里,土匪头子吴达歪坐在虎皮椅上,正与寨里的头领胡吹闲聊。这时,在外面觅食的三当家回来了。他一进聚义厅,便大笑道:“大哥,兄弟今天满载而归,你猜我带什么回来了?”

吴达笑着坐直身子:“看来老三捕了条大鱼,快说,是什么?”

“我把范家埠金矿的大公子给您带来了。”

吴达猛拍椅子:“太好了!老三你立了大功,把人带上来!”

范玉虎被人推进了聚义厅。他四肢颤抖,见众土匪个个面相彪悍,胆怯地低下头。

吴达问:“你是范仲良的儿子?”

“是。”范玉虎战战兢兢地说。

“知道鬼道山的规矩吗?”

“不知……啊知道。大王,您开个价,我让我爹赎人。”

“还算识相。”吴达很满意,冲下面人摆手,“给他松绑,让他给范仲良写信,五根金条赎人,三天不见金条,老子就撕票。”

范玉虎抖抖索索地照着吴达的意思写了信。吴达随手交给旁边的喽啰,笑道:“范大公子,鬼道山图财不图命,只要你老子奉上赎金,老子立马放人。带下去,到马厩里囚禁!”

“慢着!”范玉虎突然开口了,“吴大当家的,我们做笔生意怎么样?我出八根金条,买两个人的命。”

吴达扑哧一笑,环顾众人道:“你们看看这个人,自己的命还没保住,就想害人。好啊,鬼道山明码标价,只要你出钱,我帮你报仇。说吧,八根金条买谁的命?”

“谢怀仁和朱文鸣!”

吴达一惊:“这两个人可是范家的亲朋,你确定要他们的命?”

“当然!怎么,当家的不敢?”

吴达冷冷道:“笑话,我鬼道山怕过谁?不过这两个人都是招远响当当的人物,你要想做这笔生意,得十根金条。”

范玉虎眼放狠光:“十根就十根!但我要这两个人的脑袋!一颗脑袋五根金条!”

吴达摇摇头:“你算错了,十根金条买两条命,其中一条是你的。谢怀仁和朱文鸣的头,你只能买一个。”

范玉虎眼中凶光一闪:“那就杀朱文鸣,但是要让你们的人放话,说是谢怀仁买凶杀的。”

“借刀杀人?范公子还真是歹毒啊,吴某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