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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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赴刑场

韩静璇听到他这句话,又透过桌布下面看到那个空荡荡的碟子,忽地有些百味杂陈。

待外头的马蹄声远去,她把那碟子从地上拿起来收了,快步挪到他们烤火的地方,阵阵暖意袭来,麻木的手脚总算有了些知觉。

她静静地盯着跳跃的火光,思绪如麻,一行清泪顺着面颊流淌到嘴角,咸得发苦,她的头昏昏沉沉的,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韩静璇在寒冷中醒来,火早已熄灭,她草草地理了理头发,又用已经干了的头巾包裹,她决定去刑部门口看看,倘若被人发现了,大不了就是与族人一同赴死。

她小产后本就脚步不稳,走得很慢,进城是人已经很多了,她心事重重的,加上雨后街道泥泞未干,一不留神竟跌倒在地。

几个嬉闹的孩童见她穿着邋遢,笑嘻嘻地跑过来,口中叫着“疯子”、“傻子”之类的词汇。

领头的孩子王为了显得威风,捡起一块石子砸向她,他的一众小跟班纷纷效仿。

韩静璇无力训斥,只能抬手护住头部。

有个妇人跑过了训了自家孩子,这群孩童才散了去,那妇人本想查看韩静璇情况,可见她蓬头垢面的,还是摇摇头走了。

韩静璇从地上的水洼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头发乱成一团,几缕几缕缠在一起,面目难辨,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禁苦笑,不怪人人躲着她,的确像个疯傻之人。

一辆马车驶过,众人纷纷躲开,天子脚下,能雇得起马车的人家非富即贵,不能随便冲撞。

韩静璇吃力地起身,来不及躲避,只听见驱车的车夫骂了句难听的话,马车呼啸而过,泥水又溅了她一腿。

她愣愣地看着马车远去,吃力地强撑着站起来,穿过巷子,往另一条街上走,远远就能看到刑部的大门,门口两尊威严的獬豸像立在那里,警示官员公正办案——真是无比讽刺。

她在那附近的角落里守了一天,胡乱拾点东西吃,等天黑了,她想随意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缩着养神,坐下时触碰到怀中的硬物,是那个装点心的盘子。

她想了想,起身往老人家的方向走去,兴许这是有用的。

空荡荡的胃一抽一抽的疼,身上也忽冷忽热的,这让她难受却还保持着清醒。

接着,她又在刑部门口守了一天一夜,第三日接近正午的时候,一队卫兵穿过街道,直达刑部,不一会功夫,几辆囚车开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大队带着重枷的死囚。

囚车上的几个人皮开肉绽,艰难地喘着气,韩静璇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只觉得感同身受,死死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立。

她的父亲跪在头一辆囚车内,目光涣散,二哥、小弟皆是满脸血污,一众族人镣铐在身,步伐沉重......

囚车驶过时,她转过身去,用手捂着嘴不让自己泣出声来。

百姓纷纷从路两侧的铺子里走出来看热闹,对着囚犯说三道四,用烂菜叶、鸡蛋招呼的更是常态。

韩静璇觉得他们扔出的更像是刀子,全部扎在她的心上,她行尸走肉般地走在人群中,路人只当她是邋遢的乞丐,主动避开。

从刑部到监斩台有相当长的一段路,为的让死囚遭够百姓的唾骂,韩静璇时刻觉得要晕倒,脚下却不敢停半步,生怕囚车驶离视线。

最后一程,她一定要送,一定要!

到最后,人流越来越密集,她差不多是被推搡着往前进,只得勉力稳住身体,不知过了多久,囚车才停下。

巨大的监斩台上,十几个刀斧手亮着明晃晃的刑具,桌案后,那个她熟悉的人身着官服,手里捏着令牌。

韩静璇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聂朝辉竟然是监斩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中央大将军韩镇暗通敌国......”宣读诏书的太监声音尖细,韩静璇只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失聪了一般什么都听不进去。

“......斩立决!”

最后三字落定,一直神情木然的韩镇突然仰天长啸,振声高呼,“枉韩家世代忠良,昏君残暴,十年之内,任国必亡!”

周围人被他这举动吓到,一时间议论纷纷。

韩静璇看着自家父亲苍老的脸庞,视线模糊。

“说的对,这种昏君配不上我韩家为他卖命,早晚做了亡国奴!”

“昏君!昏君!”

人之将死,无所畏惧,在韩家人心中堵了这许多天的话终于可以说出,刑场上,满是素日里大不敬的言论。

“大胆!”那太监翘着兰花指,“你们是疯了,出言不逊!聂相,这诏书说了,斩立决,您看......”

午时三刻,春光明媚,韩静璇犹如置身于寒冬腊月,感受不到一丁点温暖,从此以后的每一个春日,她都将与这血腥残忍的一幕锁在一起。

聂朝辉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将手中的令牌抛了出去,一个字铿锵有力,“斩!”

令牌落地,一排刀斧手一齐举起手中的利刃。

刹那间,韩静璇眼中只剩下一片接着一片的猩红......

韩家百余口人排队赴死,原本看热闹的人都为之心悸,冲天的血腥味让不少人捂着口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