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跟你说过,加百列牧师绝对是个好人。”在我们那间甜蜜性感、面积不怎么大的阁楼小爱巢里,思文一边给躺在沙发上的我做足底按摩一边说。
和其他所有男人都不一样,给女士做足底按摩对他而言显然是件乐事。我将这项怪癖归结为“某种罕见的基因缺陷”。我那群前任男友无论是谁,最多只给我按摩十分钟便急不可耐地邀功,希望能够得到性爱方面的奖励。这其中最张扬、下流、无耻的,还得数那位挚爱空姐的马克。之前说过,我希望地狱中最具创造力和想象力的恶魔们来负责料理他,最好还是精通活体阉割这项源远流长的技艺的那一群……
在三十来岁遇到思文之前,我过了一段单身日子,性生活一片空白。每当看见带着孩子从身边走过的女人时,我就觉察到自己体内女性生物钟正在嘀嗒作响,走个不停。进一步说,每当这些操劳过度的妇女满怀同情地向我微笑,唠叨“女人只有生了孩子才能真正成为幸福、充实、娴静的女子”这番理论时,我那已经格外脆弱的小自尊心就快被刺穿了。身陷窘境的我也只能随便哼唱首小曲儿解嘲。咳咳,歌词是我专门写的:“我没有长妊娠纹呀,咿呀咿呀哟;我就不长妊娠纹呀,咿呀咿呀——哟!”
或许我会像寡居的老处女一样,在一间两居室的公寓里郁郁而终,死后七个月才被清洁工发现。正当我试着坦然接受这样的未来时,思文横空出世,在我的生命里现身。
故事说来话长,好在时间隔得倒也不算太久。也就是几个月前吧,我在马伦特镇上随便乱逛走进一个咖啡馆里喝咖啡时,大概是因为唱“妊娠纹之歌”唱得太过得意忘形,被一个新鲜出炉的“孩子他妈”听见了。她坐在我正对面,或许是患了产后狂躁症,一举一动都令人讨厌。
之后,这位幸福而充实的母亲向我亲身示范了她的娴静,动作优雅地把正喝着的那杯咖啡泼到了我的脸上。我被泼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脑袋直接撞在了桌角上,碰破了额头。大家手忙脚乱地把我送到离咖啡馆大门最近的那辆出租车上,让司机带我到医院,在挂号处,我和思文相遇了。
他在医院做男护士,第一眼看去其貌不扬,不算是什么花样美男。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们就像干柴遇到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在给伤口缝针时,我怕疼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他马上为我递上手帕。在我因为血溅到自己的漂亮短外套上而大惊小怪、哀号不已时,他赶忙过来安慰我。最后,当医护工作告一段落,我为他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时,他竟邀请我去意大利餐厅吃比萨了!
大约去一次吃一个,在陆续吃完十五个比萨之后,我搬到了他家里。终于不必再看到我那间窄小糟糕的两居室公寓,我开心得恨不得高呼万岁。
在共进了总计八十四次晚餐后,思文正式向我求婚了。他单膝下跪,手上拿着一只精美华丽的订婚戒指——那漂亮又感人的铂金小玩意儿,至少得花掉他整整一个月的薪水。除此,思文还邀来自己在业余时间里负责训练的那支儿童足球队的全体成员,请他们送来一只用玫瑰花拼成的巨大爱心,并为我齐声高唱《我全心全意属于你》。
“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如果现在说“不”,肯定会影响到这帮小球员未来的感情观和价值观。哎哟,总不能残害孩子吧。于是,我用深沉炽烈的声音回答:“我当然愿意!”
言归正传,思文刚在我的脚底抹上超敏感系的按摩油,那玩意儿正散发着由香精混合而成的人造玫瑰花香,我的视线落在了《马伦特快报》上,思文在房地产广告上做了个标记。
“你……在这儿做了个标记,是要干什么?”
“是个新建的小区,我计算过,凭我们的收入,足够在那里买个属于我们自己的独门独户的房子。”
“好吧……不过,我们何必要去看房买房呢?住这儿不是挺好的吗?”我语带警觉,似乎已隐隐预感到不祥。
“住个大点儿的地方,总不见得会是件坏事吧……要是我们打算要孩子的话,这里就显得太局促了。”
孩子?连思文也提到“孩子”了么?在漫长的单身期里,我虽然对那帮带孩子的母亲有些许忌妒,不过,自从跟思文在一起之后,我发现,当我顶着一双熊猫眼,向其他未婚女性宣扬我有多么“充实”之前,起码还应该拥有那么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我……觉得我们还应该继续享受一段二人世界。”我眉头紧蹙,面带犹豫。
“唉,我今年已经三十九了,你也三十四了。每荒废一年,我们生出个残障儿的概率都会上升不少。”思文说出了他的顾虑。
“啧啧,你说服女人生孩子的技巧可算是相当高明。”我费力凑出一句仅供调侃的废话,并努力挤出满脸微笑。
“对不起。玛丽亚,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思文说抱歉的速度总是很快。
“没什么。会想到这些也是很正常的。”
“噢,对了……你想生多少个呢?”他问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真想要孩子吗?他是不是误会了我刚刚那句调侃的意思?或者他主意已定,我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那样的话,我还不如继续保持沉默呢。
沉默的时间太长,思文的疑虑开始直线上升。出于无奈,他又补充了一句:“玛丽亚,你刚才说的话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唉,思文果然是误会了,简直和跟加百列谈话一样,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缺乏幽默细胞呢?
我实在不愿意让心爱的男人心灵受到伤害,所以……只好继续开玩笑胡混过去:“当然不是开玩笑,咱们不要少的,干脆生他个十五个得了!”
“一整支足球队,还算上替补队员,哈!”思文幸福地笑了。然后,他甜蜜温柔地吻了我的脖子——这是他性爱前戏的固定方式。不过,因为以上不必多说的原因,这次他费尽周折才勉强把我带入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