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述我姥姥姥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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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该做点啥?

县城富豪的儿子们,总是很愿意在所有同窗面前炫耀自己灵通的消息。不过,这些在张德承眼中长的像发面馒头似的小少爷们,却也说的八九不离十。

第二学年,学校东面新扩建的校舍中,住进了一批日本男孩。已成为二年级学长的中国男孩们,被严重警告,禁止进入那片区域。为确保日本学生的人身安全,在第一学期末,中国学生中已陆陆续续的有1/3的人被勒令退学。

“我们都是实验品,学校真正想要教的是那一帮日本鬼子,听我爸说,投资修建这所学校的那个日本商人,希望这所学校里再也不要出现中国学生,我估计学校很快就会找各种理由把我们都开除了。”来自省城高官的私生子,总能知道很多别人无法知道的消息。

来自私生子的预言,很快便在下半学期应验了。他们被要求对日本学生扶手贴耳,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凡是没能严格遵守要求的学生学生,清一色都被学校以各种名义开除了。

李承德从未发现自己竟有如此忍耐的本领。但是酷热夏天所带来的烦躁心绪,还是让他有些崩溃。此时全年级只剩下不到10个学生,老师们对这样的成果表示10分的满意。

郑庆文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拿到毕业证的。爹妈早就来过信,要他们赶紧回家,但年轻倔强的少年们却不愿意如此轻易的认命。

“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郑庆文在李德成身旁坐下。

“最迟10天之后我们都会被开除,忍气吞声这么久,你不想在临走前出出气吗?”李德成看着手中的三个歪七扭八的红纸包,咬紧了后槽牙说道。

郑庆文并没有阻止,因为这也是他想做的事。

休息日的傍晚,4名统一着装的日本男孩儿出现在了石墙旁。

“是你们两个约我们在此比试的吗?”在学校学习将近一年,日本男孩儿们已能说一些简单的中文。

“就是我们,不知道你们敢是不敢?”郑庆云豪情万丈的问道。

都是非常男孩儿的把戏,亦可以说是闹剧。见到日本人的阿鲁,兴奋的不行,手中的步枪,源源不断的射出着子弹。

经历了鬼屋一行,日本男孩们,着实被吓得很。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几个男孩儿次日便生了病。

李老太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去参加民兵团,能这样教训教训小日本儿,李德承的心里也是相当得意的。

也许是因为日本男孩不愿意承认自己过于胆小,这个恶作剧并没有传到老师那里,但是他们二人还是毫无意外的,被迫离校了。

回到家中的两人,都拿起锄头下地务农。郑庆云是家中独子,他能回家帮忙,这让郑老爹真心觉得不错。

读书的这两年,老李家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大哥二哥都娶了媳妇,大哥家还添了一个小侄子,二哥家眼看着也要生了。面对两位并不熟悉的嫂嫂,李德成只觉得全身都别扭。

接下来需要张罗婚事的就是他了,忙完了秋收进入冬闲后,李德成整日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他以什么本事来娶媳妇呢?

大哥挣钱是把好手,二哥种地是把好手,可是他能干什么呢?对于庄稼汉来说,上了几年洋学堂不当吃也不当喝,他必须得有活下去的一技之长。

来年开春儿,李老爹拎着猪肉,驾着马车,带着他来到了临乡的赵豆腐家。做豆腐是个细致活,从古至今都是祖传的手艺。赵豆腐家是这十里八乡唯一一家做豆腐的。

为了学门手艺,李德成也是下定了决心,做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心理建设。

祖传的手艺轻易不会外传,但李德承,声称自己不要工钱,只是留下帮工,不用亲自教导,能学多少是多少。于是他在赵豆腐家呆了4个月,愣是以偷师学艺的方式学到了做豆腐的全套程序。

初冬时节,天上洋洋洒洒地飘下了雪粒子。李德成驾着马车,给郑庆文送去了一大块热气腾腾的豆腐。

这一年,他们17岁。

离开学校后,郑庆文便老老实实的在家侍弄自己的土地。他总会想方设法弄到报纸,以了解当时的时局。

“说不定学校还会让我们再回去。”这句话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口头禅。

郑家老爹并不希望儿子再次离家求学。于是早早的为他说了一门亲,李德承只知道那姑娘姓郭,比郑庆文还大两岁。为了迎娶新媳妇,郑家建了崭新的大瓦房,多养了两头猪,还套了一辆大马车。

冷眼旁观着郑家热热闹闹的筹备婚事,李德成竟从其中看出了别的门道。

打家具,在当时可是一门酬劳不菲的技术活,会的人少,但却家家都离不开,一套像样的家具,有时竟比盖一栋青砖大瓦房,还要贵些。

本着男儿当自强的信念,17岁的李德成再次踏上求学的征途。

学木工不像学豆腐那样简单,在李老太太摸了几天眼泪后,李德成还是背上了行李,去往了北边的一个镇子。

在木工作坊,他喜欢上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当然啦,至少他认为是很漂亮的。那是木工作坊坊主的女儿,他几乎天天都可以见到她。

和所有烂俗小说不一样的是,他把这样一种感情深深的埋在了心底,没和任何人说,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那是一段动荡的岁月,他很清楚,他们都是在生存的夹缝中苟且偷安的人。

事实证明他所料不差,几年之后,日本人扫荡了那个镇子,木工坊坊主和他的女儿,都惨死在了日本人的机枪下,而那时的李德承正抱着我姥爷满院子的玩耍。

80岁时的李德承,拄着手杖驼着背,对着满屋的李氏子孙,缓缓说道:“没能加入民兵团是我一生的遗憾,我这一辈子总在想,我该做点啥,现在看到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我呢,也是老怀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