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千与千寻

【被行医耽误的段子手】

于跃终于回了到三天没回的家，又是一甩鞋子一扔包包，一下子瘫在床上，又让老婆帮他脱袜子脱手表，曰：“我要累死了呀！你别理我啊！我要睡啦！”

陈怡笑了，说：“合着我老公也是奇人一个，在外面精神抖擞又能说会道，你这出人意料的举动，已经被人在朋友圈直播了，美其名曰——被行医耽误的段子手。在家里就气短懒言，废人一个啦？”

“咳！我不就瞎说大实话呗！我又不会说空话套话”，于跃说。

“嘿！还说不会？你当年是怎么怎么折服我父母的？”她帮他敲着背，摸着他的脸颊。

“瞎说大实话呗！”他说。

“我爸后来说了，第一时间他确实想过揍你。后来转念一看这小子神采奕奕，谈吐得体，举止干净，一手钢笔字也非常漂亮，我看着还不错哩！虽然这小子比丫头还小了好几个月，但是丫头就是死心塌地看上他了，我也没办法了，只能成全了他们了，”她说。

“哎哟喂！老婆啊！求你别提我当年的糗事了！孩子们是听得懂的呀！当年你父母逼着我发誓，现在我也逼着别人发誓了呗！”，他说。

“哎哟哟！可惜了，今天老公耍酷的样子，我居然错过了，哎呀！哎呀！宝宝在动了呀！”她摸着肚子，神秘得笑着。

“来来来，我来听听，我来听听。咦？怎么没动静了？哎……宝宝居然不理我？好吧！睡了，睡了。本宝宝也累了”，他终于睡着了。

与此同时，我们这些在病房里等待拆钢板的病人，这些日子居然在病房里疗养和灵修了？突然之间亲身经历这样的变故，让我们一下子世事洞明又睿智豁达了很多。同时医生护士也似乎把我们抛弃了，反正术前检查已经全部完成了，拆钢板是择期的手术，拖它一个月两个月都没问题。

等待拆钢板的病人其实都是正常人。于是这五六天，我们过的就是这样的“好日子”，吃好早饭有时去医院花园里溜达，有时出去逛街，下雨就在病房里乖乖呆着看看电视，没事斗地主或打八十分。下午睡午觉，吃好晚饭就出去游泳或跳广场舞。还一起结伴去看了电影《千与千寻》和《蜘蛛侠》。

从电影院里出来，听的久石让的音乐走在商场里，我们看着彼此脸色滋润又精神昂扬的样子，我们这是要等待开刀的病人吗？人生无常啊，大家且好好活着吧！

除了在走廊里，偶尔听到这个病人截肢了，那个病人残疾了，非常心惊胆战，让我们记得我们这是在医院里。我们过的这日子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好日子”啊！工作、孩子、家务一样不用操心，每天都是饭来张口，剩下的就是好好地睡，好好地玩。

【人不人，鬼不鬼】

住院一周后，终于到了我手术的日子，没想到手术前一天晚上彻底失眠。即使逃回家，躺在家里的床上也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脑子里不断浮现上一次手术被手术刀活生生地一刀一刀划下去的情形。不断地梦见医生，拿着一把手术刀对我穷追不舍，面目狰狞地要把我杀了……

老公是被我“作”得无可奈何：上一次手术也没见你有那么纠结嘛？终于要完美收官了，你怎么反而出落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我说：经历得越多越恐惧啊！你太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过程。你太清楚即使很小的手术，也是面临着很多不确定的风险和变数。

这一晚充其量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终于挨到天蒙蒙亮，起来马马虎虎洗漱了一番。喝了一碗薄薄的粥，手术安排在下午，所以不需要空腹的。

在小区门口骑着一辆摩拜单车到了医院。我刚坐在自己病床上，护士小姐就来备皮、量体温、测血压了。体温正常，血压138/88，比我平时110/70高了好多，无论怎么测都下不去。

八点，于医生来做了最后确认，看着我这张焦虑的“隔夜面孔”，还来雪上加霜：就这点出息。小小的“故地重游”而已。

“ It's yesterday once more. It can really make me cry”，我顺口说出了英语。

“ Don't worry. It's only a piece of cake”，他也顺口说出了英语。

又是漫长而焦灼的等待，看着走廊里不断有病人被推出去，又推进来。到了十二点，我预定手术的时间，我的嗓子在冒烟，甚至肠胃也在痉挛。我真想喝一杯水下去，但是不能。和医生协商，我被提早吊上了葡萄糖，继续等着。

可能前面的几台手术不顺利吧！我继续望穿秋水地等啊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坚持！坚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