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幸福不幸福
【幸福不幸福】
回到家中睡过两觉，稍微倒了一下时差，于跃便带着老婆去了自己医院做第一轮产检。由于事先预约了，也没有排很长的队。这方面发达国家和上海还是有差距的。检查结果也一切正常，验血结果要稍微等两天。
别看三级医院医生护士后勤乌泱泱的几千号员工，有点事传得比什么都快。大家对这个“小主治”很快议论纷纷：
“这个于跃，是交的什么狗屁运啊？家里就要拆迁了，老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居然怀上了双胞胎？”
“是啊！他们夫妻分居也有两年了，就是在他老婆春节回来奔丧的时候有的吧！”
“这小子在科里也一直是不大受器重的，医术也很一般，去年还被投诉了几次呢？”
“人家就是运气好呗！据说他母亲又找了一个政府官员要再婚呢？”
“这小子在这里快十年了，一直默默无闻的，这下子找到后台了？”
各种版本传得沸沸扬扬，他也懒得去理会。只是在工作上更加自觉自律地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生活中照顾好老婆，多陪陪母亲。
这天他和母亲一起在村庄上溜达，拆迁文件已经正式下来了，很多细节还在商谈之中，要不了多久，这个村庄即将成为历史。初夏时节，他们母子走在这熟悉的农村小路上。他们走到农村的小河边，他说：“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的哥姐就是在这里溺水身亡的，如今我们又怀上了双胞胎，会不会冥冥之中预示着什么？”
母亲说：“我才不信这些。哪来这样的好事，让你一下子儿女双全？何况双胞胎只是旁人‘看起来很美’，孩子小的时候，你付出的辛劳是旁人难以想象的。只要是两个健康正常的孩子，我就满足”，他们继续向前走，前面是一片小树林。
“来到这里整整四十五年了，我的一生芳华都留在这里了。在这里认识你的父亲，在这里工作生活，生育了三个孩子，见证了你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母亲说。
“是的，这里的一草一木和一砖一瓦，都留下了我们太多的回忆。可惜爸爸没有福气活到这一天！我也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我就是从这条路上慢慢地离开自己的家，去了松江最好的高中，又读了大学。转眼我就奔四了，青春谢幕了”，他说。
“我的于跃，你从降临人世那一刻，就承受着比别人更多的使命。你好像是要代替你的哥姐在这个世上好好地生活。我很能理解你在你父亲告别仪式上的痛哭。就像你说的，我和你的舅舅，在升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子这一系列事情上，命运每一次都眷顾舅舅不眷顾我。但是你知道作为父母的欣慰吗？你在升学、就业、恋爱、结婚、生子，每一次你都做得比你的表哥更好。从你考上松江二中起，父母除了买单你的学费和生活费，在你结婚时资助了你一笔首付。父母几乎一样都没有操心过，你真的是我们的骄傲啊！”，母亲抚摸着他的头。
“没有吧！我不也二十岁偷吃禁果，还未婚先孕。你们也反对我的交往，婚后这么多年刚刚怀孕。工作上这么多年，我也一直不温不火，我医术也很一般，甚至还不如个别住院医。我和自己上司也始终气场不对，这两年更是被投诉了n次，再下去怕是老婆要嫌弃我了”，于跃很直白。
“不是，婚姻上父母真没反对你，毕竟你‘先斩后奏’了，总得给父母一个台阶下吧！你看看你哥哥青春期的时候，一会儿沉迷游戏了，一会儿摔锅砸碗了，一会儿夜不归宿了，一会儿早恋了。你舅舅就是在那两年确诊的高血压——被儿子气的？而你是在松江二中最美的校园里春华秋实，我们只要负责在周末你回来的时候，烧点好东西给你吃即可。直到你父亲患肿瘤，我们身体一直挺好。那时候你舅舅看我们夫妻，姐姐啊姐姐，合着你的儿子是来报恩的，我的儿子是来讨债的吗？姐姐啊姐姐，姐夫是怎么管教他的？为什么他行，我不行？”母亲说。
“我哥哥真有这么不乖吗？我怎么不觉得？我觉得他比我见多识广，比我潇洒啊？”于跃说。
“你哥哥从读大学开始谈恋爱，花了父母多少钱啊？他分分合合了这么多次，不需要父母为他们打圆场吗？他结婚花了父母多少钱，你知道吧！你虽然意外怀孕了，但是你完全靠自己就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呀！你的才干和人品彻底哲服了你的岳父母，最后修成正果了呀！我们自始至终只资助了你们一笔房子的首付啊！”，母亲笑了。
“靠！我才运气不好呢！不想怀的时候偏怀，想怀的时候却死活没有。陈怡这两年不在身边，我也凡胎肉身啊！发生这么多事，寂寞难耐的时候，我也有生理需求啊！看到身边年轻的护士和女病人，总对我这么友好地微笑，有时我真要把持不住了！现在她回来了吧！怀孕了，又被禁了。你想想我有多不幸福吧！”，于跃无奈。
“妈妈能理解，男女之间再怎么谈感情，谈共鸣，某些事还是很重要。你放心，你们还没到女方比男方欲望更强的阶段，你小子啊！来日方长噢！”母亲神秘地笑了。
“你忘了我是学医的？我当然知道。反正我觉得我真不幸福，婚前一直偷偷摸摸，婚后正大光明了吧！工作学习又忙得像鬼。有两年时间，陈怡又老想着怎么怀孕。现在终于怀孕了，别人都羡慕我拆迁了。其实，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不幸福啊！责任啊！”于跃苦笑。
“你还想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用你的话说，留得青山在，好好hold着呗！”母亲说。
“你呀！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又找到幸福了，就对我说教了？”他说。
“对了，我们中年人为什么不能寻找自己的幸福呢？”母亲也理直气壮。
“好了啦！走自己的路啦！左邻右舍又种各种闲言碎语也不少噢！她才做了几天寡妇，又要做新妇了？”他说。
“我当然知道啦！我问心无愧。这四十年的婚姻，我无愧你的父亲，”她说。
“哎呀呀！哎呀呀！妈呀！我的妈呀！我可吃醋了呀！我才是你最爱的情人呀！”他挽着母亲说。
“给我一边凉快去！你最爱你的老婆就行了，过好你的小日子噢！”她说。
“妈，我真有点失落！合着你嫁了新夫，结发老公和儿子都抛之脑后了？”他说。
“赵叔叔女儿女婿也支持我们。再过一段时间，赵叔叔会请他女儿女婿外孙女和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算是昭告天下了！”她说。
“我们哪止三个？是五个吧！不用找太好的地方。大家聚一聚，认识一下就可以了”，他说。
“好的，你和陈怡结婚的仪式也简单，我们什么都不用了”，她说。
“不好，不好。妈，你们这次得好好地拍点结婚照了！你不是遗憾自己一生都没有穿过白纱，生过三个孩子，却没有拍过孕妇照吗？或者你们婆媳把孕妇照和婚纱照，合二为一，怎么样？”他说。
“我真想呀！但是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不是结发夫妻”，她说。
“大胆去做吧！陈怡拍婚纱照的时候兴奋陶醉得不得了，她还要拍孕妇照的。我也想看看自己母亲穿白纱什么样子咧！”他说。
这个黄梅夏夜，白天下过一场雨晚上二十来度的气温，他们母子就这样漫步在繁星点点又蝉鸣蛙噪的村庄里，闻着夜来香的香味。这个即将消逝的村庄里，他们谈了很多很多，甚至谈到了幸（性）福，母子间这种无话不谈的亲情让人羡慕吧！
所谓“幸福”，不过如此吧！但是很快又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年对三十三岁于跃来说，完完全全就是像在坐过山车，一会儿跌入万丈深渊，一会儿又冲上云霄，他活生生地一两年里经历大喜大悲，经历了别人十年甚至二十的人生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