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绾绾无可奈何
你身边有在服装行业工作的人吗？你怎么想他们？
我叫郑绾绾，是服装行业的商品企划一枚。
我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羡慕我有一份光鲜亮丽的职业。他们认为我可以走在流行前线，穿最新的衣服，认识何种帅哥美女，出入各大秀场，变身时尚新锐。
可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呢？
不如跟着我的故事来了解一下你不知道的时尚行业的背后。
周日晚上7点3分，我醒了。
挣扎着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寥寥几条新闻。某明星出轨小三，某流量喜获代言，某花季少女被校园凌霸……
天天都是这些推送，真的是够了。
正准备在再躺一会，支付宝推送了一条信息：信用款还款提醒。你本月账单还有10155.94未还清，请尽快还款，避免逾期。
混沌的大脑中，叮的一声，瞬间清醒。
我上个月都做什么了？要还一万块的信用卡！
一边躺在被窝里啃着手指头刷账单，一边在心里计算银行卡余额。看来又是要拆东墙补西墙的节奏。
最后在辗转了支付宝，银行卡，还有三张信用卡的支付借贷界面后，这一万块的坑算是暂时被我补上了。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上周出差买的样衣全是刷的我的信用卡！
放下手机，怔怔地看着被黑暗笼罩的卧室。房间里实在太安静了，和窗外呼啸的风声对比鲜明。
又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
设计室的科长今天生日，照片里的生日蛋糕比我生日的时候看起来要贵好几倍。
那个后来考上同济大学研究生的同学今天去国外旅行了，和朋友对着镜头比v的时候笑的很开心。
高中同学结束了期中考试去了长白山滑雪，搞得我心里又是一阵订机票飞去的冲动。
合作商的运营小姐姐也飞去了巴厘岛，在度假酒店漂亮的游泳池前穿着吊带裙和人字拖凹造型。
一想到别人在路上或行色匆匆或充满希望的到处找寻的时候，我正在自己十几平米的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内心就更加的失落了。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有点可怕。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我的手却鬼使神差的打开了微博。
一连刷过去了好多条广告，看到了关注的穿搭博主的vlog，视频里的女生烫着大波浪，穿着自己品牌的衣服，笑容甜美的走在香港和日本的街道，评论里清一色的赞美与捧场。
我看了看她的穿搭，在心里默默地打了个勉强的分数。在服装行业摸爬滚打了三年，每每看到穿搭博主的搭配，总是习惯性地打个分。那些衣服，换成任何一个路人来穿，都会惨不忍睹。
说白了，时尚的终极定义是什么谁都不会关心。那些隐藏在kol精修图背后的流量与买卖，才是重点。
可是三年前，我为什么稀里糊涂就踏进了时装行业？
房间里的空气停止流通，让人觉得有点窒息。索性推开窗户，让窗外呼啸的风涌入我的房间。睡衣里灌进了冷风，瞬间清醒了很多，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
各色各样的外卖足以让我这个天秤座苦恼半天，终于在三十分钟后，我点了一份汉堡王。等外卖的时候，我打开了电脑。写了十几章的小说卡了壳，绞尽脑汁也无法继续下去的剧情着实让人尴尬。
外卖到达的前一秒，那个曾经让我心跳不停的故事情节被我丢尽了废纸篓里，六万字一瞬间变成泡沫。
晚餐依旧陪着下饭综艺进行，中间跳出来的几个广告让人有些不耐烦，豆包也在脚边转来转去示意我好久没有给它添猫粮了。
我是郑绾绾，一个沪漂的四无女青年。
晚上9点10分，我的周末结束了。我不知道我最是否休息好了，但是我的内心隐隐地觉得自己浪费了些什么。
又是一个难以早起的周一，化完妆出门的时候，内心也并没有对新的一天抱有很大期待。走到必经的天桥上脚步下意识的慢下来，大概是不想进公司吧。难以相信去年夏天的时候，每天早上都带着微笑哼着歌去上班的那个人竟然也是我。
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拎着早饭的手有点冷，便伸进了外套口袋。口袋里四方形的工卡也有点冰冰凉，我举着它在眼前看了很久。
姓名：郑绾绾。职位；商品企划。工号：120908。
还记得最拿到这张工牌时候内心的激动与骄傲，也记得上班第一天的期待与昂扬斗志。但是不知道从个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如同上坟，只要走进堆满样衣的办公室，我就开始变得垂头丧气。
周一早上，从上周销售开始看起。周报被新来的战略企划做的花花绿绿，我好不容易才从中找到了上周的销售实绩。万幸的是，我负责的品类相当的卖力，周销量前十中，有五个都是卫衣。当然对这一事实感到高兴的，应该也就我一个人。
9点开始，品牌集体会议。品牌总监，脸黑得像刚下了矿井一样。各项指数环比增长均为负值，羽绒服棉服类数值红得尤为扎眼。大冬天里不卖羽绒服卖内搭，就意味着今年的年终奖有胎死腹中的预兆吧。
“请商品和营业的team长留下开会，剩下的人可以离开了。”
听到品牌总监的话，大家安静地收起自己的笔记本走出会议室，留下表情严肃的领导们默默地叹气。
回到位置上，手机上来了一条消息。
东方航空出票提醒，回家的机票出票成功了。悬着的心是放下了，但是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邮箱里有20封以上的邮件需要我回复，生产部和设计师叫我的声音此起彼伏。
绾绾，你有时间吗？我们需要确定一下最终版的企划案。
绾绾，这款衣服交期可能有问题，系统上能帮我延迟一下吗？
绾绾，夏季订货会的模特什么时候面试？
绾绾，上次评价会的衣服可以借给我们去拍天猫平铺图吗？
绾绾……
出生以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听见别人叫我的名字的时候。
作为本公司最大的品牌，事情超乎想象的多，而我们正在经历着两个季度销售下滑的艰难时期。我所在的商品企划部原本的同事纷纷跳槽，原本7个人的部门只剩下我和吴真儿两个人。就连商品企划team长都是从总部紧急抓包过来的人。这种情况下，在品牌呆的时间相对较长的我和吴真儿便被迫扛起了实务的大旗——即除了商品企划要做的本职工作之外什么乱七八糟杂事都落在了我们头上。
11点45分，人们一窝蜂地涌向食堂。
我和吴真儿混在人群里，一边讨论着今天的菜单一边吐槽着生产的某个同事。
“我真的是受够了，每天都让我改交期，既然做不出来，当初开MDP会议的时候为什么答应的那么好！”吴真儿气鼓鼓地说道。
“哈哈，我早上也被通知改交期了，想着既然是4月份的商品，年后入也OK的就给他改了。”我笑了笑，嘴巴里哈出的寒气瞬间消失在冷洌的阳光下。
吴真儿挽着我的手臂加重了力道，我们俩像是连体婴一样穿过了园区的马路钻进了食堂。
“哎呀，你说这样下去我们公司是不是连我们的工资都要发不出来了。你看看这可怜巴巴的土豆海带汤……”我拿勺子在汤碗里搅来搅去想找出来一块土豆但是失败了，于是开始向吴真儿发牢骚。
“你还说海带汤呢，我觉得阿姨连泡菜都不愿意多给一点了。”吴真儿一边摇头一边回应我。
忘记说了，这是一家韩企，中国人和韩国人的比列约为3比1 ，为了照顾我们远道而来的韩国职员，一周五天中会有两天提供韩餐。而剩下三天的中餐，客观上几乎可以称为猪饲料。
我一边刷着微博一边认真吃饭，吴真儿突然在我对面做作的咳嗽了两声。我抬头对上她的眼神。她往我身边的位置上瞥了两眼，我疑惑地顺着她眼神的方向望过去，刚好和许禾四目相对。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毛呢大衣，里面蓝色条纹衬衫外搭配了自己品牌的一件学院风V领白毛衣，果然套穿小达人不会让人失望。
“好久不见啊郑绾绾，感觉你又憔悴了许多，工作压力很大吗？”许禾隔着坐在我们中间的一个同事说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都可以谈，就是别谈工作。”我不再继续观察许禾，继续把注意力转向自己餐盘中剩下的饭菜上。
“那你注意身体，多休息，别太累。”许禾说道。
话音未落，和许禾一起吃饭的同事和坐在我对面的吴真儿一起“哦～”就连坐在我和许禾中间的同事都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
“吃饭吃饭……”我拿勺子敲了敲吴真儿的汤碗。
走出食堂，碰见了周楚，她大老远冲着我们挥手问：“郑绾绾，奶茶喝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吴真儿已经替我回答道：“当然要了。”
就这样，我左吴真儿右周楚三个人抱成一团就过了街径直向奶茶店走去。
“郑绾绾，下周同期聚会去吗？”周楚问道。
“怎么又有聚会，我记得不久前才一起去k过歌啊。”
“不是许禾生日嘛，好像要去吃饭然后集体狼人杀。去不去嘛？”周楚晃了晃我的胳膊继续问道。
“我也想去！”这次我也被吴真儿抢了话去。
“想来当然可以来啊～所以郑绾绾你什么情况，到底来不来？”周楚几乎把头凑到了我脸上。
“那就去吧，毕竟我平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好，那我把你们俩拉群里。”
周楚在这种事情上向来积极主动，不一会儿我和吴真儿就被拉进了一个名为许禾生日趴的微信群。
“我靠，许禾这人气，过个生日都能凑17个人，相当可以啊。”吴真儿看着群成员感叹道。
只有我知道，这货又开始搜寻猎物了。
“我要一杯波霸奶茶三分甜，加红豆和椰果谢谢。”我站在奶茶店前点单。
“我一样。”吴真儿说。
“我也一样。”周楚说。
点完单我们站在奶茶店前扯闲篇，无非是你这个口红色号挺好看的香奶迪奥还是杨树林的？我这双鞋是我们公司内买的时候299拿下的超级舒服强烈推荐！你们team新来的企划怎么样啊？哎对了我前天在食堂看见许禾和慕安琪一起吃饭了。
啊……为什么所以人的话最后都落在他身上。
许禾，许禾，许禾……
没完没了。
“37号的奶茶好了～”
吴真儿一个箭步冲过去，拎着袋子就回来了。我们三个人各举着一杯奶茶往回走，太阳升到了头顶，竟然也有了那么一丝暖意。
吴真儿讲了个笑话，三个人哈哈哈大笑，惹得周围的人侧目。
我内心暗自感概，还好每天都有这样的同事陪在身边，不然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
12点30分，公司一楼的电梯口挤满了等电梯的人。吴真儿叫着我们去走楼梯吧，饭后消食加锻炼身体。
我强烈的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爬到7楼这种极限运动我做不来。
一分钟后电梯门开了，我们战胜了职位的鸿沟挤上了电梯。在我们公司，管你什么科长次长部长还是理事常务，电梯里的炙热竞争是不分职位的高低的。
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许禾出现在了门外，新来的前台小姑娘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开门键。
许禾笑着对她说：“谢谢。”
小姑娘笑得那叫一个羞涩。
许禾没有和她有过多的交流而是把眼神落在了我手中的奶茶上，盯了三秒后问道：“郑绾绾，我的奶茶呢？”
电梯里的人纷纷开始对着我和我的奶茶行注目礼。
“刚喝两口，你要吗？”我半开玩笑似的替给他，想着他肯定会说逗你玩。
万万没想到，他伸手接了过去，“thank you～”
电梯刚好到了五楼，站在最外侧的许禾一个转身出了电梯，留我站在原地手还尴尬的伸在半空中。
7楼的电梯门一打开，我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吴真儿和周楚则在我背后喊道“绾绾没想到啊！”
阿西，许禾……我的奶茶……
绾绾不仅没想到，绾绾还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