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奈何为神
寒芒落叶自高空淅淅沥沥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落叶的帘幕将韩寒和林晓梦围的水泄不通。
只有韩寒和林晓梦所站着的那片区域是没有寒芒落叶的，其他的都是落叶的飘舞空间。
韩寒和林晓梦如临大敌地望着越来越密集的寒芒落叶，眼神泛着凛然肃穆！
那遵循天地至理仿佛无人可破的寒芒落叶飘落，在天空中倒映出冰冷的寒光。韩寒和林晓梦不时能从那流淌着刀剑寒光的寒芒落叶上照出自己的影子，就像武士在拔刀时剑刃的华亮映出武士魏然的脸庞，肃杀的一往无前回荡在千军万马中。
林晓梦在恐慌中不由自主地靠近韩寒，她并没有什么作战经验，更不用提直面致命危险的勇气。身为女孩总会在黑暗害怕中靠近依赖的男性，她缩在韩寒还算温暖的怀抱中，眼神中带着无法克制的恐惧。韩寒笑了笑，用手轻轻抚摸林晓梦柔顺光滑的发丝，就像抚慰一只蜷缩在角落目光涣散的小猫。
韩寒望着一座无法理解的森林神阵，心里冒出了那个词汇——神明。尽管恣意将这样至高无上的名词用在一片不知名的地方有些草率，尤其是韩寒刚刚见识过“神明”的伟绩——神遗墓穴！那座万物凋零沦陷苍生的至高古墓！它留给韩寒的阴影至今萦绕在韩寒心头挥之不去。
如今他又遇到了超出理解的至高伟力，不由得再次将这个词汇扣在这片森林的精神意志领袖上。
就在韩寒有承认这座精灵森林神明伟绩这个念头的时候，韩寒突然被另外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束缚住了。
“到底什么样的存在能够被称为神明？”这个问题非常不合时宜，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思考人生价值认识观？那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很多类似的问题都是无解的。
比如“你为什么存在？”“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一个人生从何来死从何去？”这样的问题谈何答案。
韩寒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将神遗墓穴和这片精灵森林当做神迹，尤其是那位神遗墓穴的考核者李涤毫不遮掩地告诉了韩寒神遗墓穴的主人并不是神明，但是韩寒依旧无法将神明的帽子从神遗墓穴主人的头上摘掉。
这是为什么？
神明是什么？或者说为什么承认这些力量是神迹？
韩寒在心中渐渐有了答案——因为这些力量是未知的超出理解的。人类本能得对未知的力量充满好奇和敬畏，更不用说那些高深莫测无法解释的存在。第二点，那就是在这种力量下，承认对方是神明的本人在这浩浩伟力下显得如此渺小。
对于普通人而言，那些能够劈山断石的修炼者就是神明：他们的力量远远超出普通民众的承受极限，甚至认知极限。对于普通的修炼者而言，十阶以上世界的领袖级存在就是神明：在那翻手为云翻手为云、一念移山、一瞬消失的神圣伟力超出普通修炼者的承受极限和认知极限。现在，对于韩寒和林晓梦而言，天域强者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的领域，他们身上都有通往天域神圣的钥匙，可他们依旧渺小无比无法理解这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神！
那种在神明面前，人只能卑微的匍匐在地，以崇敬恐惧的目光仰视高高在上的身影，神明一念之间就能决定凡人的生死下场。
想到这里，韩寒不禁感到些许悲伤。
那件事情改变了韩寒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一根刺横在韩寒的咽喉中让他无法开口，始终痛苦不堪。面目发青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他无力阻止，阻止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那个女孩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缩影，他也许能够改变一个女孩的命运，却无力与这个残酷的世界抗衡。
对于那个女孩而言，那位七皇子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他的一句话能够改变她的人生命运。他能够留给她一条活路，也能将她送入万劫不复的痛苦地狱。女孩卑微地跪倒在肮脏冰凉的淤泥地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掺杂乞求的泪水打在她本就冰冷彻骨的身躯上，她的衣服已经被寒冷尽数洗涤，可她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不停卑微地恳求着······
想到这里，韩寒发现神明的定义居然和令人作呕的权势挂上了不可脱钩的关联。权贵的权势能够彻底压制一个卑贱的奴隶，他在奴隶的心目中就是绝对不可冒犯的神明。平民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帝卑微惶恐地匍匐下身子，害怕被皇帝察觉不到他们的卑微恭敬······如果权势强大的一方能够完全压制权势弱小的一方，让弱小的一方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甚至没有反抗的勇气，更夸张一点直接磨灭掉弱者忤逆的念头。那么强势的一方对于相对而言的弱者就是神明！
偏偏这种铁血逻辑让韩寒作呕不堪，却是那么得真实！
如今他们陷入这座困兽的冰冷牢笼中，就像一名卑贱的奴隶。目光切切得注视着主宰自己命运的主人，恳求对方的宽恕。
韩寒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他们的性命已经完全拿捏在精灵森林的主宰意志手中了，那位让他们生他们就有生的机会，否则他们就只有下场凄惨地死路一条。
那种被对方主宰一切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尤其是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林晓梦。
从她生下来过后，纵然没有给过别人脸色，但林晓梦何尝看过一个人的脸色，直接关乎生死的意志选择！
林晓梦不愿承认，但在这种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甚至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待宰羔羊还是意识到自己已然被控制在砧板上了。
林晓梦真的有些难以置信，尤其是这种无力抗争的卑微感，她现在已经从高贵的公主成为了一名匍匐在君王脚边的小女奴。一念之间，生死就会见鲜明分晓！
这种被另一人完全压制的感觉她是第一次遇见，也只可能是第一次遇见！
不对！这······这是第二次遇见，还有一次就是在那个真实得让她无法分清的幻梦中！
林晓梦突然回忆起梦里那种渺小如蚁的卑贱感，和这片森林中的荒芜失落简直如出一辙！
梦中的她惊慌失措，精神涣散，无人可以依靠······那种独坐在荒原上嚎啕大哭的冷落感林晓梦真的不愿在尝试一次！
林晓梦在那场梦中坚定地没有流过一滴泪水，可她心中的那份失落已经让她的精神泪流满面。
幸好······这一次的残酷命运，是与这个人一起面对！林晓梦并不抱着绝对出去的渴望，能够和他死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结局。毕竟人终有一死，最后的目的地总是墓碑。能在这里埋葬着精灵森林的优美淡雅中，林晓梦也是能够接受的。
不过，能够接受不代表愿意接受！
林晓梦是不会在最后一刻前放弃的！
韩寒凝视着周围的环境，他明白林晓梦最后的举动已经彻底惹怒了那精灵森林的主宰意志。林晓梦敢放火烧他的森林，他就敢把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化为沃土的肥料！
韩寒静下心来能够感受到森林传来的阵阵愤怒，已经无法平息。除非将那个企图焚烧森林的罪犯绳之以法！
可韩寒又怎么可能将林晓梦孤零零地交出去呢！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弃林晓梦的！
如果活着出去的代价是林晓梦的生命，他宁可在这里魂归净土。
突然，韩寒意识到精灵森林一开始飘下两片无伤大雅的寒芒落叶也许只是警告，而现在林晓梦绽放出了鲜明的攻击性——精灵森林自然将他们严格按照入侵者击毙了！
韩寒细细想到：如果一开始接收到精灵森林的警告后，他们能心平气和地和精灵森林的主宰意志仔细说明缘由，说不定精灵森林主宰能够给他们一条明路，甚至能够将他们平安送出去。
现在想到这些显然是已经迟了，韩寒必须想办法平息这座森林的怒火。否则他们会在不可抵御的绞杀下灰飞烟灭！
突然，林晓梦低语道：“跟着我，那里有个缺口。也许能从那里出去。”林晓梦的声音清脆有力，带有特殊的韵律和魅力。
林晓梦企图突破的那个地方确实是一个寒芒落叶的缺口，如果只是寒芒落叶的话，指不定还真能出去。
林晓梦钻入那个窄小的空隙中，这时异变产生。
原本遵循天地至理运动的寒芒落叶，那些只遵循地心引力和空气阻力的寒芒落叶居然被一股无形的风吹开了。给逃跑的林晓梦让出了很大的一个空间。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晓梦的视线变得扭曲了，她看到了光怪陆离的远方有一道直冲天际的浩大穹光。那浩大穹光仿佛一个掌管乾坤的至高神明，那平静的穹光兀然锐厉了几分，然后破天极光中分裂出一道神光之矛从远方以极其惊人的速度飞来，那观天破地的神光之矛宁静如水，没有任何强势的气息。
林晓梦甚至感觉那像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宛如戏弄晚辈一般慈爱的在额头一点，林晓梦当然知道那根看似平静的光矛中关注着何等不可思议的力量。
林晓梦双手交叉护在自己有些发冷的额头上，然后那根眨眼即至的光矛将林晓梦打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一个强横至极的威压出现在林晓梦的身上，这道平静的神矛终于展现了它的真面目。
林晓梦大汗淋漓地跪倒在地，双手无力地自然垂下，她感到了无可克制的疲倦与虚弱。林晓梦的余光能够瞥到一个唯我独尊的至高身影站在那通天穹光中，只有虔诚的谦卑才能乞求到神明对凡人冒犯的谅解。
时间在强横的威压下变得无比漫长，林晓梦实在支撑不下去了。那个掌控天地的神影似乎不满足林晓梦的乞求姿势，威压将林晓梦的脊梁逐渐压垮，那个神影需要卑贱者的匍匐，只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审判她不可饶恕的罪恶！
一只莫名的手轻轻落在林晓梦柔软的肩膀上，那个让林晓梦忍不住流泪的精神囚牢终于被粉碎。
林晓梦看着韩寒，那个幽怨的眼神似乎在埋怨他为什么不快一点解救她，让她挣扎了这么久！
林晓梦这时才发现时间才过去了一瞬间，那个被无形神力吹出的寒芒落叶缺口还没有被填补上。寒芒落叶正在飘回原地弥补缺口！
整个过程就是林晓梦倒飞回来跪倒在地，韩寒赶忙走过来无意拍拍她的肩膀，然后精神威压解除！
这寒芒落叶只是这精灵森林的冰山一角，这漫天森叶就是一场葬礼的序幕！
韩寒当然知道这个精灵森林不可能只有寒芒落叶这一种手段，所以他注意到了那个寒芒落叶空洞才没有采取行动。因为那很有可能是对方特意留下的陷阱也说不定，可惜韩寒最后已经来不及阻止林晓梦的冲动了。
林晓梦和韩寒已经触怒了精灵森林的主宰，那个穹光神影是他们绝对无法理解的。
那个神一般的身影，到底要怎样才能平息他的怒火呢？
韩寒感到了十足的卑微，在这森然杀阵中，他竟只能等死，和神遗墓穴性质截然不同的等死！
在神的面前，人只能卑微的匍匐在地。
奈何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