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里，公玉华躺在陌生的古床上，望着入眼的粉色床幔，怎么也睡不着，习惯性的扣着手指头旁的皮，扣着扣着猛然坐起来，白天因为思绪混乱没有发现自己打着石膏的手竟然完好无损，只有手掌心得伤裹着温意澜给她上的药，思及根源，她又想起来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花园的石凳，她猛然起身一拍大腿，暗骂自己傻，从哪里回来不就可以从那里回去嘛！
似乎找到了关键的公玉华有点躺不住了，下床在房间里踱步，瞅瞅外面黑夜，提起灯笼想出去又退了回来，夜里的路和白天的路在她眼里是大有不同的，所以她肯定找不到路的。叹了口气，还是吹了灯躺回了床上。
可本来就睡不着的公玉华，现下更加没了睡意，余光下看见黑漆漆的窗前有一丝昏黄的光，转眼仔细一看竟然萤火虫，起身往窗台一看，竟然不止一两只，而是一群的萤火虫。公玉华活在当今生活中除了小时候在老家看到过，如今长大了哪怕在老家也未曾见过如此之多的萤火虫。一时忘了回家的愁绪，兴奋的提着灯笼出去。
门外的萤火虫围着梅树，忽闪忽闪的微光将梅林照着如梦似幻，就像她曾看过的画一般，黑色的纸上被画师的画上朵朵艳娇的花朵，而后随意的洒上点点星光。
公玉华提着灯笼，缓步穿梭在梅林里，抬眼看见前方温意澜信步走来。
公玉华呆呆的看着萤火虫梅林里的温意澜，想起来画师好像还会偶尔在画上添上一袭白衣背影，这次不知是一个背影，而是一位比这萤光还温柔的俊朗的男子。
温意澜向她走来拿起手上的披风轻柔的替她披上道：“怎么又穿的这样单薄的出来了。”
公玉华从他的美色中反应过来，想到自己也许有点失态，讪讪笑道：“一时忘了。”遂又问道：“这么晚了，城主怎么还没睡？”
“处理了些琐事，华儿是不是想家睡不着？”
公玉华点点头。
“既然华儿睡不着，想不想随我去看看城中夜景？”
公玉华思考了会，想反正明天说不定就能离开，多留点记忆也不枉她来这一趟，随即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公玉华以为去看夜景是用腿走出城主府的，没想到是温意澜牵着她的手“刷”的一下便到了一座高台阁楼上来了，公玉华可不习惯这样的操作，一个没站稳，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和地面拥抱时，眼疾手快的温意澜一把抱住了公玉华。
站稳地面的公玉华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道：“城主果然不凡。”
“是我考虑不周，险些伤着你。”
公玉华不在意的摆摆手，踱步到栏杆前，城中的建筑在此一览无余，天色已晚，街道只有点点灯光，此时星光灿烂月光如洗，整个城市安静祥和。
温意澜也至栏杆前，和她并排而立，二人安静的看着夜里的城市，不言不语。
……
寂静的街道上突然突兀的响起了锣声，一盏昏黄的灯缓步移动伴随着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原来是更夫，她好奇道：“这里也有更夫吗？”
“自然，城中大多数百姓都是普通人，食五谷，日出作，日落归，所以夜里也是需打更人提醒时间。”
“原来如此。”
“明日带你于城中转转如何？”温意澜替她拢拢被风吹的有点散的披风问。
公玉华垂下头，默了一阵道：“兴许我明日就可以回去了。”
“…是找到回去的契机了吗？”
“嗯，只是不知道能否行的通。”
“嗯，那我明日陪着你。”
“不必了，你那么忙，我自己就可以了。”公玉华想也不想的拒绝，一想到自己躺在石凳上温意澜在一旁看着，若她没成功，场面得多尴尬。
“无碍。”公玉华还想拒绝，温意澜打住她道：“此去经年不知何时见面，便不要拒绝了。”
好吧，公玉华不拒绝了，想着到时候大不了自己趁早偷偷去。
翌日，说好早起偷偷去花园的公玉华，因为没有闹钟的提示一觉睡起来，天上的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
穿着寝衣急匆匆的打开门，探出脑袋喊了几声鸢儿，不一会鸢儿便端着一盆水走了来。
“姑娘醒了，我替你梳洗吧。”说着鸢儿将水放在三角托上。
“现下什么时辰了？”公玉华随手关上门问。
“已经是辰时末了。”鸢儿一边回答一边拧干布巾道。
“你们城主呢？”公玉华接过鸢儿递来的布巾心不在焉的抹抹脸问。
“不知，一早便出去了。”听到此公玉华长舒一口气
“姑娘今日要穿哪件衣裳？”鸢儿走到木衣柜旁打开柜子。公玉华随着她走过去，看见满衣柜的衣服，她一直以为这衣柜是空的没想到里头全是衣服，好奇的问：“怎么准备这么多衣服？”
“城主昨日命我添置的。”鸢儿其实万般不懂为何城主为何如此厚此薄彼，同样在他身边的玉书却从未见他如此对待过，反而对这个只不过来一天的公玉华这般细心，不仅带她入玉玺院住下，今日一早还亲自为她手上的一点小伤上药，上药时那般温柔生怕把她吵醒，并且嘱咐她不能让公玉华沾水，更过分的是上好药后还遣了她，自己一人在公玉华身边待了许久。
公玉华却心下一阵感动，虽只和温意澜相处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却对公玉华是极好的，转念一想，若今天真的走了还挺不舍的。
“就这件吧。”公玉华指了指一件素色的暗纹衣裙，想着反正也带不走，索性随便穿穿免得自己舍不得。
打发了要跟着她的鸢儿，公玉华脚步欢快的往花园走，一路上看着风景都用手指比做相机的框架，幻想能拍下来带走。
快到湖心亭时，老远看见一个也穿着白衣的女子，腰间挂一把剑，只是太远了看不清脸。
公玉华放慢脚步，四处看看有没有可能绕过她的路，不想女子见有人，提着腰间剑快步向她走来。
公玉华见走近的女子，一时下巴都掉了，还真有个和她长的如此相似的人，公玉华好像记得她是叫玉书。
玉书见公玉华的模样眉头一皱，抽出剑抵于她的脖子上语气十分不好的道：“你是何人为何幻化成我的模样在此！”
公玉华没想到现实的剑抵住脖子这么危险，剑这么锋利，上来便将她的脖子划出了血，吓的公玉华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把颈动脉给割破了。
“你别误会，我不是子虚城中的人，这脸也是天生就这样的。”公玉华僵着脖子道。
“你不是城中人？”
公玉华眨眨眼，“嗯嗯”
“那边更留不得了。”玉书眼神一凛，起了杀心，但只这一瞬间，眼前现出一个白影，待看清来人玉书便已经被撂倒在地。
来人正是温意澜，上前二话不说撕下衣袍脸色苍白的为公玉华脖子上的上包扎，曾经温意澜亲眼看见她一剑抹了自己的脖子，暗红的血刺红了他的双眼，当抱着她感觉到她的体温一点点失去时，那种痛生生世世烙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我没事。”公玉华安慰道。
温意澜包好后，脸色方好些，牵起她的手道：“我送你回云玺院。”
“可是…”公玉华望一眼温意澜身后，不仅看见了颤巍巍站起来的玉书还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望着他们眼神冷飕飕的。
见公玉华愣住了，松开她的手转身看了一眼玉书冷冷道“你先退下。”
“城主，她…”玉书咬牙道。
“退下！”温意澜厉声打断她的话。
“是。”玉书低下头捂着胸口不甘的走开了，与公玉华擦肩而过时，玉书看她的侧脸，记忆里猛然浮现一张脸，一百多年使温意澜牵肠挂肚的脸也是这样的，和她相似，刺痛她一百多年。
……
“华儿，”温意澜向她道：“这是末白。”
公玉华愣住了，没想到这就是月如初心心念念的副城主末白，只是和她的想的完全不一样，本以为是个和温意澜一般和煦的人，但如今看着却是个不近人情的模样。
“原来你就是如初的未婚夫啊，幸会幸会。”此话一出，末白的脸黑了几分，皱着眉不理公玉华而且淡淡对着温意澜说：“我先回了。”丢下这句话，广袖一挥人就消失了。
“我们回云玺院，处理伤口。”
“等等，我没事，我要先去花园。”公玉华此时一刻也不想留下，她怕留的久了便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好，我随你去。”
“可你不忙吗，刚刚你不是在和末城主处理事宜吗？”
“不是，我一直在湖心亭等你。”
“……”
扭扭捏捏的来到花园里，公玉华四下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好呆坐在石凳上。想着怎么打发温意澜。
“怎么，是不是行不通？”温意澜也坐了下来，两人都是素白衣裳，衣服重重叠叠依依不舍。
“我担心你在这里会影响质量，万一半路出错了，怕有危险。”公玉华随口扯了个慌道。
温意澜看出她在打发自己也只能点点头道“好，那我回去了。”起身，顿了顿，“若未能回去，便直接出来，我在湖边等你，若回去了便要照顾好自己。”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公玉华叫住他，“温意澜…往事便让它随风吧。”
温意澜的步子滞住，风吹起他的衣袍，背影极其的孤寂，千年了三世都未曾忘，日后又如何能说忘便忘。
温意澜走后，公玉华望着他离去的路呆了好一会，才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紧张的躺好在石凳上，摆上之前来的姿势，闭上眼，平复心情，渐渐的让自己沉浸在爷爷的书房里。
……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公玉华似乎闻到了爷爷书房里的味道。以为要成功了，突然一阵风吹来一片树叶堪堪掉到她的脸上，惊醒了沉浸其中的公玉华，公玉华睁开眼还是在花园里，不甘心的又闭上眼睛，一次两次都没成功，明明每次闻到了书房的味道却总是不成功。公玉华气馁的坐起来，气急败坏的离开了花园。
温意澜在湖旁站了很久，望着湖水，想着公玉华最凄惨的两世，第一世是公玉华与他相守，本以为可以和她平平安安一起过着简单的生活，可最后她却为了天下而死，第二世被她父亲虐杀，来不及等他出去救她便被痛苦的被虐打致死，两世都死在他的怀里，每每想起她在自己眼前一点点失去生命，都痛不欲生，这辈子就算丢了生命温意澜也会护她平安，所以她这一世一出生，温意澜便用了禁术为她排除了一切危险。
许久，温意澜都没见公玉华回来，心沉了下去，步伐沉重的向花园走去，每近一步手中的拳头便握紧一分。
空荡荡的花园里没了人影，只有一朵朵色彩斑斓的花朵，明明一切如常却因少了她这里空空荡荡的。
温意澜坐在石凳上，无力的垂着头，心里一点点的被撕裂，周围的花也随着一点点枯萎，失去了它们最好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