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收到月如初生辰帖的那一刻,公玉华便开始头疼该送什么生辰礼物好,这南门主府肯定是什么都不缺的,什么绫罗绸缎簪子玉石都过于俗套,挂画古书估计也不讨她喜欢,左思右想都不满意,于是盯着这红彤彤的帖子,公玉华脑袋都大了一圈。
“姑娘,我瞧着你的梅花酒甚好,送月姑娘她肯定喜欢的。”彼时给她扇风的雪燕出主意道。然而她没注意对面而坐的温意澜,听到她的建议时神色微微一凝。
公玉华一拍桌子,咧嘴笑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语罢还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妥。”对上公玉华疑惑的眼神,温意澜清咳一声,淡淡道:“余下的那坛是我的。”
公玉华一怔,随即想到梅花酒只有一坛了,也确实答应过是留给温意澜的,不过她也不担心,没有梅花酒她还有桃花菊花荷花酒啊。当下便豪迈的拍拍胸脯道:“无妨,我还有别的许多酒。”
如此她便随便挖了埋在某棵梅花树下的某花酒,洗净坛身,扒开封口的泥巴,灌进了一个好看的白瓷坛里,仔细的用锦稠盒子装好,又让温意澜在红纸上写下“生辰快乐”四字,贴在盒上,才满意的点点头。
第二天便提着这精心准备的礼物,前往南门主府。
南门主府不及城主府占地面积大,但府里却也是有单独有几个小院落,前院大部分都是供门中弟子和外客居住,而月溪和月如初的小院落则分别在府后院。
今天的宴会,摆在前院正堂,宴请的不止平时公玉华认识的那几个人,还有许多与他们兄妹二人交好的人,之所以一个生辰都这么大阵仗,听温意澜说是因为今年月如初已满十六,这算是及笄之宴了。
听此消息的公玉华又临时加了一枚玉佩作为礼物。
和温意澜一起踏进南门主府,宴会还没开始,来人却已经不少,三五成群的寒暄交谈,见温意澜来了,都停下话头纷纷向他拱手行礼。
而特意在一旁等着他们到来的月如初,先是极其规矩的给温意澜和末白行礼,后亲昵的挽住公玉华的手道:“华姐姐,你是第一次来我府上,索性宴会还没开始,不如我带你到处逛逛。”
公玉华点点头,看向温意澜,和他相视示意,便和月如初一起往后院而去。
这一路上,月如初给公玉华的感觉大有不同,已然没有之前的浮躁了,想必是长了一岁的原因,这人到底会因为年纪而稳重的。
“华姐姐,”她们行至有点硌脚的石子路上,月如初低着头扭扭捏捏的道:“我哥哥说,今天…会向末白提亲,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你们不是已经定亲了吗?”公玉华疑惑,尤为记得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她是以末白的未婚妻自称的。
听到此,月如初红了红脸,支吾道:“他一直都没表态过,我害怕有人打他主意,所以便先入为主了。”
“……”公玉华无语,果然喜欢一个人时,就会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会觊觎的。
“华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末白很难答应,我既不漂亮,又不聪明贤惠,总是惹事生非,我…”
公玉华急急打住她,“不许这么说自己,如初很好,你就是身在其中看不清,末白其实他是很喜欢你的。”
她眼眸有着细碎的光,灼灼的看着公玉华,“真的吗?”公玉华摸摸她的头肯定的点点头。
“其实,我哥哥也说末白肯定会答应的,可我觉得他的话不能信的,因为从小他就没有说我不好过。可华姐姐这么说我就安心很多了。”
见她好容易释怀了,公玉华便佯装不开心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说过你不好咯?”
她忙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急得面红耳赤,公玉华“噗嗤”笑出声,在她额头轻轻一敲,“开玩笑的,瞧把你急的。”
月如初摸摸自己的额头笑道:“华姐姐都和温意澜学坏了。”
公玉华眯眯眼,抬起手哈口气作势就要挠月如初的痒,月如初一面躲一面笑着求饶,两人把方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不远处来找她们开宴的末白正好看到,顿住脚步站在层层的矮树下,看着她们,树叶挡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他的表情,许久,他才转身回去,似乎不打算向前去。
最后来唤月如初开宴的人却是府中的一个侍女。
……
宴席一共摆了四桌。
开席前,月溪拉着月如初举着酒杯,先敬了温意澜一杯,而后又一起敬了其他所有人,最后,他给自己单独斟满一杯酒,对着月如初旁边的末白道:“末城主,小妹其心一直系于你,今小妹初长成,我为他兄长,自是为她考虑一切,所以借今日好时机,敢问末城主可愿迎娶小妹?”
……
所有人都紧张且安静的看着末白,他低着头,脸上依旧是看不出喜怒,许久,沉默的大家以为他要拒绝时,他抬起头眼眶中微红看了月如初一眼,站起来端着酒杯对着月溪,声音有些微颤却简洁明了道,“求之不得。”说罢杯中酒一饮而尽。
求之不得,这四个字深深的烙在了月如初的心上,世间万物,唯有眼前的黑衣男子,是她这一辈子所想祈求的一切,而这一切从他的一句‘求之不得’开始不在遥远,不在是她的夜夜梦回的求而不得了。
“哈哈哈,恭喜恭喜,南门主今日还真是双喜盈门啊。”坐席中不知谁第一个开口,接着所有人发来阵阵贺喜声。
公玉华也松下一口气,望着因为害羞而红着脸乖巧的坐在哪里得月如初,忍不住打心里的替她高兴,正准备拿起酒去调侃一下月如初时,一旁的温意澜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疑惑的望过去,“怎么了?”
“你的伤还没好不宜饮酒。”温意澜严肃道。
“我就喝一点,没事的。”公玉华想挣脱他的手,“不可一点也不可。”他握紧她的手,神色微恼。
公玉华无奈,“好吧好吧,我喝茶,以茶代酒。”
这边月溪将他们举动尽收眼底的,待公玉华去月如初旁边时,他便端着酒杯嘴角噙笑的过来,对着温意澜敬着酒,“不知何时能听得城主的好消息啊?”温意澜微微而笑,没有说话,饮了杯中酒,便看着正逗的月如初一脸绯红的公玉华,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和她在一起的时光都是偷来的,哪里还敢奢望这些啊。
公玉华回到他身边时,见他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以为他还在担忧自己会喝酒,便扯扯他的衣袖乖巧道:“我没有喝酒的。”
温意澜看着她温柔一笑,揉揉她的头道:“嗯,华儿乖。”见他笑了,公玉华便放心了,夹了一块藕片放在他的碗里,冲他调皮一笑,“吃藕。”
宴会夹着所有人的祝福散去,因为要讨论二人的婚期,不仅末白留下来了,月如初还强行将公玉华留了下来,起初温意澜不答应,而有些醉意的月如初便说了一句让人瞠目结舌的话,“我已经有家室了,不会觊觎你老婆的!”温意澜不想和她胡搅蛮缠,且见公玉华想留下,便只交代了她要注意安全,便走了,刚走两步月如初又加了一句“这小气鬼,还真怕我把他老婆吃了不成!”
众人:“……”
喝了点酒,犯迷糊的月如初,一沾床就睡着了,送她回来的末白独自静默的在她床边看了她好一会,眼里依旧淡淡的,总是看不出他的喜怒。
最后,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心中的一口气,他将其深深的吐了出来,然后出了她的房子,准备去月溪房中商量婚期等事宜。
……
夜已深,房里的月如初已经沉沉睡去,洗漱好的公玉华吹了灯,便轻手轻脚准备上床睡觉。
安静的夜,只有床边月如初安稳有节奏的呼吸声,公玉华躺在陌生的床上,却因为今日天凉,月色朦胧,难得的没有因认床而睡不着。
……
这夜,公玉华又跌入了那场没做完的梦,这次,比上次更加明显,若不是因为之前做过这个梦,公玉华差点以为她又跌入了某个幻境之中。
这次续上次戛然而止的黑暗,梦境将她拉向公玉靖大婚前两天的场景。
她正和温意澜二人相对而立于公主殿正厅,厅中摆满了大大小小贴有双喜的箱子,还有桌子上那整齐华丽的喜服和喜冠。
温意澜脸色难看,指着这些红的刺目的聘礼望着她质问道:“这是什么?”
她摆出一副笑脸道,“聘礼啊,要娶我的人给的聘礼。”
他的脸煞白,上前抓住比他矮一个头的公玉靖,微微弯腰目视她,“你,你不是答应了不成亲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公玉靖脸上依旧挂着笑。
没有,公玉靖确实没有说过,但他们曾那般亲密的在一起过,他以为这是公玉靖的默认。
“可我们,我们明明,明明…”
公玉靖接过他的话冷淡的道“明明交欢过?但那有如何,只是我满足你,转而让你替我推翻朝政,”见他脸色越来越白,又加一句,“一场交易罢了…唔,见你的模样若是觉得不够,成亲后你总还在我身边的,我可以继续满足你的。”说完这话,她便要吻向他的唇,温意澜一把推开她,胸口急剧起伏,满眼痛色的看着她,许久才愤怒的道:“为何这样?!”
为何这样,自然是让他死心,对公玉靖厌恶,这样到时候她才可以安心的赴死,以求父皇百姓两全。
“你别生气啊,我这可是顺你的心意而为的,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一定要帮助我啊。”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见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泯灭,公玉靖的心也如同刀绞。
他退一步,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睁开眼面色无波道:“公主大可不必这样糟蹋自己,我从没说过不帮助公主。”
公玉靖攥紧拳头,脸上波澜不惊道:“如此,甚好。”
一切都似乎按着她的计划而行,本以为结局是公玉靖身死,温意澜勉强活在幻境中。但转念一想,如果真是这个结局,那为什么温意澜只是活在幻境中,难道是温意澜担心自己活的太久吓到旁人,转而将自己关起来?
似乎为了解她困惑,梦境转至结婚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