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革命党人在安徽、广东、四川再次发动的起义
一 安庆熊成基之役
浙江各会党在秋瑾、徐锡麟之役后受到严重的破坏,其中,尤以张恭的龙华会为甚。
1907年冬,陶成章、张恭等企图重新组织龙华会(72),将“各教务会”联合起来。次年春、夏间,陶成章、张恭、沈英等倡议,在杭州集会,将浙江、福建、江西、安徽、江苏五省会党打成一团,定名为革命协会。
拟就的革命协会章程保留了传统的会党色彩。山,定名为一统龙华山;堂,定名为汉族同登普渡堂。它以“岳爷爷”为崇拜的偶像,宣称要收回“大明江山”,所有新设官职均“取法于大明大唐”。但是,在若干方面,它又表现了社会主义和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影响。在政治上,它不仅指斥清政府“借着宪法二字,用出种种的苛法来压制我们”,而且从根本上反对一切立宪。章程说:“况且立宪实在是有弊病,无论什么君主立宪、共和立宪,总不免少数人的私意,平民依旧吃苦。”陶成章、张恭等设想,革命成功之后,“暂时设一总统,由大家公举,或五年一任,或八年一任”,“或者竟定为无政府,不设总统”。在经济上,它要求“土地公有”,“把田地改作大家公有财产,也不准富豪霸占,使得我们四万万同胞,并四万万同胞的子孙,不生出贫富的阶级”(73)。
在革命协会筹备过程中,清政府调集沿江各省新军于安徽太湖县境举行秋操,江苏、安徽的革命党人即准备乘机起义。11月14、15(十月二十一、二十二日)两日,光绪帝和西太后相继死去。张恭邀约安徽熊成基、浙江陈其美,褚辅成等协同大举(74)。
首先发难的是熊成基。
熊成基(1887—1910)字味根,江苏扬州人,光复会员。青年时期即仰慕岳飞、史可法的为人。1904年考入安徽武备学堂练军班当学兵,结识倪映典、范传甲、柏文蔚等,参加岳王会。次年,去南京入新军某营为副目,后入江南炮兵速成学堂,毕业后任第九镇炮兵排长。1907年调回安庆,先在马营,后在炮营左队任队官。同年,倪映典策划于夏历除夕起义,被端方发觉,潜逃南下,熊成基被继推为岳王会的主持人。
熊成基提倡“政治革命”,他曾在士兵中鼓吹过“彰人道、均贫富”的所谓“社会主义”思想,得到欢迎,“故乐从者多”(75)。
11月19日(十月二十六日),熊成基、范传甲、薛哲等聚会于杨氏试馆,决定以熊成基掌握的炮营、马营攻城,而以驻扎城内的薛哲的步营和范传甲的辎重队为内应,于当晚十时发动。熊成基被推为总司令。预定于破城之后,“再行推举总统”(76),要求各国承认。然后赶赴太湖,控制秋操清军,攻夺南京,以为根据地,进军北京。
届时,炮队按计划发动,管带陈昌镛出面阻拦,被砍毙;马营亦于发动时砍伤管带李玉春。两营同时举火为号。会合后,驰赴菱湖嘴子弹库,范传甲胞弟范传国开门迎接。起义军取得了弹药后,即合力攻城。
安徽巡抚朱家宝本已前往太湖,听到安庆不稳的消息后,于19日午匆匆驰归。当晚,协统余大鸿拿获陆兵两名,获悉起义计划。朱家宝一面发电向端方乞援,一面调兵防城。这样,在城内准备响应的薛哲、范传甲的处境就困难了。
薛哲的任务是打开北门,迎接义军。当他率领百余人向北门冲突时,发现有巡防营防守,临事畏惧,不敢发动。范传甲则因被官长监视,所部辎重队有枪无弹,无法冲出。
城内接应失败,城外起义军围攻一日夜,不能得手。原已表示归附的江上兵舰又受朱家宝胁迫,炮击起义军。起义军不得已,于20日下午四时向集贤关方向退却。
同日下午,范传甲听说城外战死七十余人,大哭不止,不愿独生。当即谋刺清军协统余大鸿,不幸被捕。虽受到酷刑,仍痛骂不屈。21日午临刑前,且走且呼:“我是汉族无用的人,致此次革命未得成功。愿我同胞共同杀贼,勿因我之未成而气馁也!”直到刀砍到脖颈的时候,呼声才停,而身子还挺直地站着。
此后,薛哲亦遇害。各标牺牲者三百人以上。
熊成基撤离安庆后,率军经集贤关、桐城,向庐州进军,拟联络皖北凤阳、颖州一带会党,进窥中原。途中,曾力战击溃清军追兵。抵达庐州时,所剩已不满百人,只得宣告解散。
安庆之役失败后,张恭等继续进行。当时,浙江各地会党代表竺绍康、王金发等均已齐集上海开会,拟在衢州、嘉兴等地发动。光复会会员尹锐志、尹维峻姐妹并变卖家产以充军费。但不料内奸刘师培这时自东京回到上海,探得了起义计划,密报端方。12月17日,张恭被捕(77)。浙江起义计划因之流产,原拟组织的革命协会也因之未能成立。
1909年初,熊成基潜赴日本,加入同盟会。同年9月,化名张建勋,回到东北长春,寄住臧冠三家,企图将所获日本秘密图籍售与俄国,以充革命经费。后移居哈尔滨。1910年1月,清廷考察海军大臣载洵和萨镇冰过哈,臧冠三贪利告密,诬指熊成基谋炸载洵。同月30日,熊成基被捕。次日,解赴长春。狱中,熊自书供词,声言:“我今日早死一日,我们自由之树早得一日鲜血;早得血一日,则早茂盛一日,花方早放一日。”(78)2月27日,慷慨就义。临刑前,发表演说称:“今生已矣。我死,愿中国之富强日进一日,庶几瞑矣。”(79)
二 广州保亚会之役
光绪帝和西太后之死也使南方的革命党人感到振奋,赵声、朱执信、邹鲁等在广州计议乘机起义。因赵声已受粤督张人骏怀疑,标统职务被解除,无法发动新军;朱执信所联络的农村会党又一时难以集合;议定以邹鲁所掌握的巡防营为主举事。
当时,在巡防营中,有谭馥组织的保亚会。
谭馥,字文炳,湖南湘乡人,会党分子,曾参加萍、浏、醴起义,失败后逃粤,入巡防营。营中士兵多哥老会员,谭馥仿照唐才常富有票办法,散发保亚会票以资联络。规定散票五十张作为排长,月薪四十两;散票一百五十张,作为队官,月薪八十两;散票五百张,作为管带,月薪五百两以上。1908年12月7日,先锋卫队伙伕严国丰所持保亚票遗失一张,被李准亲兵所获。严讯后知为谭馥所发,连夜派兵捕拿。结果,同志葛谦被捕,谭馥由后门逃出,立即至清源巷总机关报告,邹鲁因之脱险。
葛谦被捕后,始终拒绝透露起义部署。清吏再三刑讯,只说:“我的同党,我断不供。我已拼一死,愿快死为乐。”李准见他年轻,想诱引他,问道:“生汝何以自处?”葛谦答道:“革命!”1909年1月4日,葛谦就义。谭馥逃至湖南郴州,次年被捕解粤,被刑讯数十次,不供一人一事,在1910年新军起义前夕被害。
三 四川广安、嘉定、黔江之役
通过隆昌会议,四川革命党人总结了经验教训。会后,佘英、熊克武启程赴日,向同盟会本部报告四川起义经过和购械计划,总部派吴永珊、李肇甫等负责经办,通过宫崎寅藏买到大小手枪三十余枝,子弹两千余发。
枪械到手,四川革命党人考虑到川北广安一带同志多,孝义会势力大,决定于1909年3月12日在该地发动。一路由佘英召集会党四百人,先期在东门外河街集合;另派数十人潜伏城内,合攻保安营,夺取枪弹;另一路由熊克武指挥,攻打知州衙门。
革命党人重视利用会党力量,但对他们缺乏教育。届时,会党多人围住佘英,索要每天应发的四百文饷钱,引起警察注意,未能行动。熊克武率队直扑州署,无人,转攻保安营,也无人。正在此时,清吏击鼓传集救兵,熊克武因人少力薄,冲杀出城,经南充转往成都。
1910年,再次在川南发动嘉定之役。2月2日,税钟麟、秦炳、程德藩等数百人分路夺取嘉定童家场等处团练局枪弹,在新场集合起义。次日,因嘉定清兵已有戒备,改赴屏山,企图进攻叙府。进至嘉定宋家村时,为清兵追及,双方展开激战。起义军英勇厮杀,但因腹背受敌,乃向屏山撤退。中途又和清军发生战斗,至天黑时突围四散。此役是四川历次起义中最壮烈的一次,起义军死难二百余人,程德藩、佘英等被俘,并被分别解送犍为、宜宾等地杀害。
临刑前,程德藩演说救国大义和革命道理,并朗吟诗句:“满腔热血归黄土,化作啼鹃唤国魂”,从容就义。
佘英在受审时,指着同时被捕的战友刘慎终说,“他是我家装水烟的雇工,抓他来干什么?”刘则抗辩说:“佘大爷,我是跟你搞革命的,怎么说是装水烟的?我活着和你在一起,死也要和你在一起!”(80)为了救出佘英,同盟会员廖宗纶等曾率众在黑夜中攻入刑场,抢到“佘英”,疾负出城,但所救出的并非真是佘英。清兵随即追到,廖宗纶亦被擒杀。佘英刻苦耐劳,忠于革命,和劳动群众拥有广泛联系。他的牺牲,是四川革命党人的重大损失。
其后,又有黔江之役。
黔江地处川东,与湖北接壤。同盟会员程昌祺曾在该县八面山组织铁血英雄会,邀集温朝钟等参加,邻邑彭水、咸丰等地入会者万余人。1910年12月,温朝钟等二百人于彭水凤凰山割辫起义。次年初,准备进攻黔江,清县令弃城请援。1911年1月7日,起义军入城。不久,酉阳知州杨兆霖率兵来攻,起义军战败,转入湖北咸丰县境。清政府派四川、湖北,湖南、贵州四省军队围剿。当时,起义军仅余三十人。温朝钟登阜向清军演说,中弹牺牲。清军争功,肢解了温朝钟的遗体。
革命党人在其他省份的起义大多局限于个别地区,而四川革命党人的起义则辗转于川中、川北、川南、川东各地,它显示了四川会党反清势力的深厚,预示四川人民的斗争将以更大的规模展开。
四 广州新军之役
保亚会之役失败后,倪映典、朱执信等人继续在新军中做艰苦的发动工作。
倪映典(1885—1910)字炳章,安徽合肥人,岳王会会员。与熊成基先后同学于安徽武备学堂和江南炮兵速成学堂,后任新军第九镇炮兵队官。1908年在安徽任炮兵管带,曾与熊成基计划在安庆运动军队起义,旋因避端方购捕,南下广州,任新军炮兵排长。当时,广州新军中有一种演说历史故事的集会,名为“讲古仔”。倪映典就利用这一形式讲述岳飞、韩世忠、满清入关、扬州十日等史事。倪刻苦耐劳而又长于鼓动,“言至愤际,拍案几烂”(81)。同时,朱执信也常只身潜入新军串连。他背后拖着一条大辫子,穿着父亲遗留下来的服装,宽袍大袖,招摇过市,无人怀疑其为革命党。他便以此为掩护,通过张醁村、姚雨平等在广东陆军中学、小学、讲武堂等处发展了不少同盟会员。
1909年5月,孙中山离开南洋赴欧洲,将南洋党务委托给胡汉民,将军事策划委托给黄兴。其后,胡汉民赴港,嘱邹鲁等在广州军界中策动起事。同年夏,倪映典、朱执信等在白云山集会,举定干事,分头运动,并于天官里寄园五号设立机关。经过几个月的工作,广州新军加盟人数已达三千余人。
10月,同盟会南方支部在香港成立,以胡汉民为支部长,倪映典为运动新军总主任。同时派姚雨平、张醁村运动广州附近的巡防营,朱执信、胡毅生运动番禺、南海、顺德一带的会党。1909年1月,倪映典到香港向南方支部报告,新军起义条件已经成熟,要求订于夏历正月十五元宵节前后发难。南方支部电告远在美国的孙中山,要求筹汇二万元应急,同时电邀黄兴、谭人凤、赵声等来港主持。不久,孙中山复电,表示款可筹足,并嘱进行勿馁。黄兴、赵声等亦相继抵港。当时,孙武亦来港。孙表示,湖北已有共进会,如广东起义,湖北一定响应。此后,同盟会员、香港商人李海云捐献存款二万元,经费问题顺利解决。
正在弦满待发之际,一标三营队官罗嗣广查获士兵参加同盟会的证书,粤督袁树勋下令于2月8日将协司令部及各标、营子弹十五万发暗运入城。次日,又发生了意外事件。
2月9日为夏历除夕。下午五时,二标士兵吴英元等因取订刻名戳,与城隍庙绣文斋书店发生争执。警察出面干涉,士兵不服。于是发生互殴。警察逮捕士兵一人,另一人逃回报讯。新军百数十人持械入城,包围巡警一局,索回被捕士兵。当日夜,倪映典急至香港报告。黄兴、赵声、胡汉民等计议终宵,决定提前至2月15日(正月初六)起义。
次日元旦,二标士兵数百人又执械入城,遇警兵即打,捣毁警局数处。袁树勋闻变,下令弹压。同日,协统张哲培等率宪兵到二标。一面召集土兵训话;一面命令队官卸去枪机,连同子弹一起运入城内。并传令各标,初二不准放假,初三阅操。同日夜,倪映典赶回广州,见到一发而不可收的局面,决定起事。11日(初二)晨,一标士兵得悉不准放假,全体大哗,夺门而出。后又传言宪兵攻营,纷纷闯入军械房,取械出防。下午,新军学兵营管带黄士龙在入城时被守城旗兵射伤,新军更为愤激。倪映典、谭瀛、黄洪昆等乘机鼓动士兵争往协司令部、讲武堂及各营夺取枪械子弹(82)。倪映典并表示:“此等机会,虽有钱亦买不来”,“只管放心放手做事,香港即时就有接济”(83)。12日(初三)晨,倪映典进入炮、工、辎营,全军欢呼。八时,管带齐汝汉演说,要士兵勿受诱惑。倪映典连击三枪,齐倒地。另一队长也被倪击毙。其他两个队长惊惧自杀。于是,倪映典宣布起义,被推为司令,率军进至沙河,共约千余人。
同日晨,李准、吴宗禹率防营二千余人向起义军进攻,在牛王庙一带布防。倪映典身穿蓝袍,手持红旗,驰骤往来。进至横枝冈,被吴部管带李景濂以磋商反正条件为名诱入营中。李为同盟会员,倪映典不疑有他,在出营时被乱枪击毙(84)。倪映典牺牲后,起义军勇猛前进,激战一时许,牺牲百余人。因子弹年前即已被缴,起义时每人只分得七粒,迅速打光,不得已向燕塘退却。当夜,一标步营起火。起义军以声东击西之法向吴军直扑,但被击败。
13日(初四),新军退守白云山一带,清军四出搜剿,起义军被俘百余人。另百余人在乡民掩护下,逃亡香港。
当新军起事时,城内宜安里等机关曾纵火响应,旋被扑灭。附城大塘、乐从各乡会党原拟同时发动,因事起仓卒,新军已败,不得不暂停进行。此后,广州新军即处于清吏的严密监视和不断摧残中。
五 广州“三二九”之役
广州新军起义失败时,孙中山正在美国。1910年2月,他在旧金山发表演说,认为满清政府已成“破屋漏舟”,号召人们克服畏难心理,“速立志以实行革命”(85)。同年3月,为了解决财政困难,孙中山于洛杉矶长堤城和美国人荷马李(Homer Lea)、布斯(C.B.Boothe)进行会谈,委托布斯为海外财务代办,企图通过他向美东财团接洽,拟借款三百五十万美元。与此同时,他连续函电黄兴,提议在广东再次筹备起义。5月13日,黄兴复函孙中山,主张“俟大款得手,先刺杀李准一人”,然后发动军队,占领广州(86)。
同月末,孙中山离开檀香山,准备东返,就近领导国内起义。6月10日,行经日本时,曾秘密潜往东京,会见黄兴、赵声和各省在东京的部分革命党人,告以和荷马李、布斯商谈的结果。孙中山认为时机未熟,建议暂缓举行全面起义,推迟到本年冬天。孙中山此次到日本,一上岸就被警察发现,随后,清政府驻日公使又提出交涉,日本政府只允许孙中山作短暂停留。24日,孙中山离开东京经香港前往南洋。
抵达南洋后,孙中山多次致函荷马李和布斯,声言在广州的革命力量比以往更为壮大,决定首先攻取该地。他要求布斯先垫付五万美元,并说:“我们全部的希望均集中于美国计划。”但是,布斯迟迟没有回音。于是孙中山不得不致函南洋各地党人,说明“机局大有可为”,“不可不乘时图大举”(87)。他要求各地党人募集十万元作为经费。
11月13日,孙中山在槟榔屿(庇能)召开秘密会议,黄兴、赵声、胡汉民以及槟榔屿、怡保、芙蓉和国内东南各省代表出席。会前,黄兴主动致电光复会的李燮和、王文庆、陈方度等人,建议“捐除意见,同任艰巨”(88),伸出了合作之手。在槟港的光复会员们也逐渐感到了分裂的危害,因此,接受邀请,推李燮和参加会议。长期矛盾的两会关系出现了转机。
由于多次起义的失败,革命党人中弥漫着一种悲观的气氛。槟榔屿会议还没有正式召开的时候,孙中山即以自己的经历鼓舞他们,说明失败不足馁,国内革命风潮已盛,“华侨之思想已开,从今而后,只虑吾人之无计划、无勇气耳”!他并且表示,“如果众志不衰,则财用一层,吾当力任设法”(89)。会上,孙中山又继续为大家鼓劲,必须“为破釜沉舟之谋”,“举全力以经营”(90)。会议决定在广州起义,以新军为主干,同时联络防营和会党。先定款项十万元,即席捐得八千元。由于广州新军当时有械无弹,会议又决定选择青年革命志士五百人为选锋(后增加至八百人),先于城内发难,然后打开城门迎接新军。会议设想占领广州后,以黄兴统一军出湖南,趋湖北;赵声统一军出江西,趋南京;会师长江。
会后,孙中山派赵声往香港联络广州新军;派黄兴、胡汉民、邓泽如等分赴南洋各埠募款。由于孙中山被各地殖民当局禁止入境,他自己只能在槟榔屿活动。12月,南洋英殖民当局又以“恐于地方治安有碍”为名限令他出境,孙中山便于当月6日离开槟榔屿。1月19日,孙中山抵达美国。在他的影响下,各地华侨积极认捐,维多利、都朗度、满地可各致公堂甚至将楼房向银行抵押,借款相助。
按槟榔屿会议计划,南洋英属、荷属殖民地各募捐五万元,暹罗、安南三万元。但英属殖民地方面,进展缓慢,华侨巨商大都表现吝啬。经过黄兴、邓泽如等多方奔走,首先得到了华侨工人、店伙、小商人的积极支持,随即出现了踊跃认捐的局面。郑螺生并向黄兴保证,旧历年前一定如数汇到香港,决不愆期。
其后,南洋荷属殖民地捐得三万二千五百五十元,英属殖民地捐得四万七千六百六十三元,美洲捐得七万七千余元。以美洲成绩最好。
1911年1月18日,黄兴抵达香港。月底,成立统筹部,统揽一切计划,黄兴被举为部长,赵声为副,下设:
调度处,运动新旧军界,以姚雨平为长。
储备课,购买和运送枪械,以胡毅生为长。
交通课,联络江、浙、皖、鄂、湘、桂、闽、滇各省,以赵声为长。
秘书课,掌管文件,以胡汉民为长。
编辑课,草定制度,以陈炯明为长。
出纳课,掌管财政收支,以李海云为长。
总务课,司理一切杂务,以洪承点为长。
调查课,调查敌方情形,以罗织扬为长。
统筹部设于跑马地三十五号,另于百花街设实行部,专门制造起义时所用炸弹,并准备暗杀用具,由方声洞等负责。
2月4日,谭人凤应黄兴邀至香港。他认为两湖地处中枢,得之可以震动全国,控制清廷,提醒黄兴注意两湖。次日,谭人凤带着黄兴拨付的两千元乘轮北行,由上海而武昌,而长沙,一路联系宋教仁、郑赞丞、居正、孙武等,要求各地届时响应。黄兴又通过方君瑛等联络了在广西的同盟会员方声涛等人。李燮和、陈方度、胡国梁、柳聘农等光复会员也陆续到港,向统筹部报到。
总机关成立后,各课分别派人进入广州,设立秘密据点三十八处。4月3日,省城内外及各省革命力量大体联络就绪,统筹部开发难会议于总机关部。议决以4月13日为期,分十路进攻,赵声为总司令,黄兴为副。选锋之外,加设放火委员,入旗界要地,预备临时放火,扰乱清军军心。
同日,发生温生才刺杀孚琦事件;吴镜自香港运炸弹至广州时,又不幸被捕。清吏因之加强了警戒,侦探四出,防范严密。同时,在日本启运的一批枪械,又被周来苏惊惶失措地丢在海里。因此,不得不改变起义计划。
这以后,广州街头有时出现一些喜庆花轿和搬运嫁妆、礼品的人们;有时又出现一些抬着沉重头发包和颜料罐头的“苦力”行列;革命党人的枪械就密藏在里边,以各种巧妙的办法从香港运到广州,又分散到各个机关。
23日,黄兴离港赴广州。行前,分别写信给邓泽如和李源水,向捐款的爱国侨胞们报告:“本日驰赴阵地,誓身先士卒,努力杀贼。书此以当绝笔。”两书均盖用“铲除世界一切障碍之使者”及“灭此朝食”二印(91),表现了坚强的决心。
到广州后,黄兴住小东营五号机关部。其时,广州同志原已决定于26日(三月二十八日)举义。因日本、安南方面的枪械稍迟方能运到,而准备响应起义的新军第二标又有5月3日(四月初五)即将退伍的消息,这就使起义陷于既不能速发,又不能拖延的困难境地。黄兴等公议延缓一日,订于4月27日(三月二十九日)起义。
由于在南洋筹款时早已走漏了风声,清政府电令粤吏严防。25日,张鸣岐、李准调巡防营二营入城,以其中三哨驻守观音山高地。这一突然发生的情况使胡毅生、陈炯明产生疑惧,提议改期。赵声在广州的代表宋玉琳也赞同他们的意见。姚雨平反对改期,但要求发枪五百枝以上。黄兴见各部如此,非常痛心,认为改期无异解散,决心个人去死拼李准,以此答谢海外捐款侨胞。他命令各部迅速解散退港,以避搜捕;同时保存已到枪支,以便后来举事。喻培伦、林文反对黄兴这些应变主张,他们认为清方巡警局的命令已下,即将按户搜索,不但不能缓期,而且必须速发,方可自救。喻培伦尤为激烈,主张非干不可,即使一个人也干。他曾因试制炸药损伤一臂,激愤地说:“你们四体俱全,难道还不如我这残废人吗?”(92)在喻、林二人激励下,黄兴决定集合三四十人冒险攻击督署。
临战的日子近了,不少革命党人怀着必死的决心写下了遗书。林觉民在到广州前曾回家一行,本拟将有关情况告诉妻子,但因妻子已有身孕,怕她悲伤,终于没有启口。他在写给妻子的绝笔书中说:“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够!司马春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语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顾汝也。汝体吾此心于啼泣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永福也。汝其勿悲!”(93)方声洞是个极其热情的革命者,他和他的哥哥方声涛以及一姊两嫂都是同盟会员,又亲自介绍妻子入会。到广州前,他在日本预先写好十几封家信,嘱咐妻子在他走后陆续填上日期,寄发回家,以免双亲悬念。25日,他写了给父亲的绝笔书。书中说:“此为儿最后亲笔之禀,此禀果到家,则儿已不在人世者久矣。”“但望大人以国事为心,勿伤儿之死,则幸甚矣”!他在信中阐述了自己的爱国思想:“夫男儿在世,不能建功立业,以强祖国,使同胞享幸福,虽奋斗而死,亦大乐也;且为祖国而死,亦义所应尔也。儿刻已念有六岁矣,对于家庭,本有应尽之责任,只以国家不能保,则身家亦不能保,即为身家计,亦不能不于死中求生也。儿今日极力驱满,尽国家之责任者,亦即所以保卫身家也。他日革命成功,我家之人,皆为中华新国民,而子孙万世,亦可以长保无虞,则儿虽死,亦瞑目于地下矣!”(94)这些信件,对亲属、家人娓娓而谈,发自肺腑,从至情中表现了革命党人为祖国、为民族、为人民而勇于捐躯的崇高精神,不仅流传一时,也将流传后世,成为中华民族的珍贵精神财富。
4月26日,李准自顺德调心腹吴宗禹所统巡防营三营进城。但其中有哨官温带雄等热心革命。陈炯明因而又改变了主意,他和姚雨平一起向黄兴陈述:李准新调三营内多革命同志,起义有成功把握。随后,黄兴等于小东营集议。林文称:“余辈求杀敌耳,革命党之血,可以灌溉于无穷,事之成败无足深计。”(95)黄兴也表示:“展期则须避出,重入险地,乃至不易,谋之期年,全党属望,迁延退却,实无以对天下人。”(96)他觉得既有这三营反正,外有新军,内有巡警教练所学生二百余人,起义可以成功。于是,决定按期进行。下午,黄兴电告赵声:“母病稍痊,须购通草来”,要香港同志赶来起义。
当夜,研究了进行方法。由于情况变化,黄兴将原订七路进攻的计划改为四路:黄兴率部由小东营进攻督署;姚雨平率部攻小北门,占飞来庙,接应巡防营和新军入城;陈炯明率八十人攻巡警教练所;胡毅生以二十余人守大南门。预订27日下午五时半同时发动。
夜十时,香港方面接获黄兴密电。因三百余人不能于早班船同时赶到,发电要求推迟一天。陈炯明据此通知胡毅生,声称已经改期,但黄兴因部署已定,决定不再更改。
次日,小东营五号布置得好像办喜事的样子,广西、广东、湖南、四川以及华侨各部分同志打扮成贺喜的客人,陆续到来(97)。下午四时,黄兴聚众演说。大意谓:鸦片战争以来,满洲政府对外丧权辱国,对内欺压老百姓,弄得中国暗无天日。如果不将这个腐败的政府推翻,亡国之祸即在目前。他认为,革命一定会成功,革命一成功,就要建立民国,平均地权,人人有田种,就不再受外国人欺负和满清政府的压迫,大家都可自由幸福地生活了(98)。在黄兴演说的激励下,群情鼓舞。当即发放枪械。正发放间,朱执信赶到,立即剪掉长衫下截加入。随后,谭人凤也自香港赶到,传达香港党人的意见,要求延缓一日。黄兴急得顿脚道:“老先生,毋乱我军心,我不拿人,人将拿我矣!”谭人凤要求加入作战,因他年已半百,华发满头,被黄兴所阻。
五时三十分,黄兴等乘坐肩舆,余人打扮成侍从(99),臂缠白巾为记,直扑督署。见到卫队,就说:“我辈为中国人吐气,汝等亦中国人,若赞成,请举手!”卫队不应,于是枪弹大发,黄兴手持两枪,连续射击。司号者吹起螺号。在螺号声中,数十人大噪而进。当即击毙卫队管带金振邦,冲入二门,和卫队互相对射。南洋机器工人杜凤书、黄鹤鸣等六人牺牲。不久,卫队弃枪请降。黄兴等冲入内进,分头搜索。与此同时,喻培伦等也从督署后门炸墙而入。
当黄兴等发起攻击之际,张鸣岐正在署中与司、道各员计议。听到警报后,匆忙穿后壁,转入李准的水师行台。黄兴等找不到张鸣岐,便放火出署。迎头碰上李准的亲兵大队。林文听说李部内有同志,便突前高呼:“我等皆汉人,当同心戮力,共除异族,恢复汉疆。不用打!不用打!”话未讲完,一弹中脑,立刻倒地牺牲。刘元栋、林尹民等五人也相继中弹。黄兴被打断右手中食二指第一节,便以断指继续射击。随后,黄兴将所部分为三路:川、闽及南洋党人往攻督练公所;徐维扬率花县党人四十人攻小北门;黄兴自率方声洞、朱执信等出大南门,接应防营。
攻督练公所的一路途遇防勇,绕路攻龙王庙。喻培伦胸前挂着满满的一筐炸弹,奋勇当先,所向披靡,一直战到弹尽被捕。
往小北门的一路也很快就遭遇清军。徐维扬急将所部分为两队迎敌。一队由徐满凌率领,且战且走,和攻督署退下的李德山等相遇。最后退入源盛米店,以米袋作垒,顽强作战一日夜,击毙清军多名。张鸣岐无法,下令放火烧街。一时熊熊大火升起,徐满凌等跳墙突围。李德山以枪刀连杀数敌,不幸胸部中弹。他负伤力战,后与徐满凌等一起被捕。其他人由于被火网封住,大部牺牲。另一队徐维扬自率,在司后街与清军奋战。敌退保水师行台,徐维扬等绕路环攻。眼看即将胜利,敌部援军开到,不得已突围退却。其后,与李文甫等相遇。计划会攻飞来庙,夺取弹库,没有成功。徐维扬越山至三元里,后在高唐火车站被捕。
黄兴所率一路行至双门底后,与温带雄所率计划进攻水师行台的巡防营相遇。为入城行动方便,温部当时没有缠白巾做记号。方声洞见无记号,又举械相向,便首发一枪,温带雄应声倒下。对方立即发枪丛射,方声洞牺牲。黄兴且战且前,用肩撞开一家洋货店的门板,从门隙内出双枪,左右射击,中七八人,防营退去。在混乱中,黄兴周围的人也都冲散。靠了店中伙计的帮助,黄兴易服改装,走出大南门,进入女同志徐宗汉所在的河南机关。第二天早晨,指血不断,派人出去购买止血药,路上遇到赵声,急忙引到徐处。黄、赵二人相见,抱头大哭,黄兴要渡河去与清吏拼命,被赵、徐等力劝而止。当夜,赵声发病,由人护送返港。4月30日,黄兴也在徐宗汉陪伴下易服返港。
起义前夕,曾通知惠州及附省各路会党于4月28日响应。届期,顺德会党数百人竖旗起事,夺占乐从团练分局。4月30日,攻入佛山。次日,李准率军进逼,会党不敌,退散。
这次起义,除黄兴一部及顺德会党按计划发难外,其他各部均未行动。新军子弹被收,没有作战能力;胡毅生、陈炯明事前逃出了广州城;姚雨平因胡毅生刁难,未能及时领到枪械,起义爆发后藏匿未出;赵声、宋教仁、胡汉民、吴永珊等乘轮赶到广州时,起义已经失败。
起义失败后,清吏大肆搜索。李准并照会各国领事,以所部水师巡警搜检港澳各轮。同时,下令捉拿无辫者。沿江一带,行人有穿西装或无辫者,即遭逮捕。在审讯和被害过程中,革命党人大义凛然,表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气概。
林觉民:被捕后,张鸣岐、李准亲自审讯。林坐地侃侃而谈,纵论世界大势,劝清吏洗心革面,献身为国。为了套取口供,张、李命人去掉他的镣铐,延坐堂上,送上笔墨。林提笔就写。写毕,又在堂上捶胸顿足地演说。在被囚系的数日中,一勺水也不喝。就义时,举动自如,神色不变。
陈可钧:审讯时,清吏问他,你是白面书生,何苦为逆自残?陈愤然叱责说:“尔以此举为壮士辱耶!事之不成,天也。然以唤醒同胞,继志而起,愿足矣。尔等利禄薰心,血液已冷,乌能知此!”
李雁南:就义时,自赴营内空地,对警兵说:“请弹从口下!”张口饮弹而死。
喻培伦:审讯时,自称为王光明。四川话的意思是“无是公”。他对问官说:“学术是杀不了的,革命尤其杀不了!”
陈更新:清吏对他说:“子年尚少,何故倡乱,自贻伊戚!”陈厉声说:“同胞梦梦,起义所以醒之也,奚谓倡乱!杀身成仁,古有明训,尔曹鼠耳,奚知大义!”
程良:审讯时,李准诱他招供。程骂道:“余与满奴,无可言者。”问他事情不答。问他姓氏里居,也不答。
总计此次起义,被捕后就义者二十九人。其他战死者无法知道确数。检收遗骸,得七十二具,由党人潘达微营葬于白云山麓。因其地原名红花岗,潘为之易名黄花岗,所以后来人们把这次起义称为黄花岗之役。又因为起义那天是夏历三月二十九日,所以也叫“三二九”之役。民国建立后,孙中山为七十二烈士墓亲题“浩气长存”四字,镌于石上。黄兴也写了一副挽联道:“七十二健儿酣战春云湛碧血;四百兆国子愁看秋雨湿黄花”,对烈士们表示无限的敬仰和深切的怀念。
七十二烈士是:喻培伦、林文、宋玉琳、方声洞、饶国樑、林觉民、李文甫、林尹民、陈文褒、李德山、陈与燊、罗仲霍、庞雄、陈可钧、饶辅廷、陈更新、冯超骧、李雁南、刘元栋、刘六符、李炳辉、李文楷、李晚、郭继枚、余东雄、黄鹤鸣、杜凤书、徐培添、徐进炲、徐广滔、徐临端、徐礼明、曾日全、江继复、徐熠成、徐日培、徐容九、徐满凌、徐茂燎、徐佩旒、徐廉辉、徐松根、徐保生、徐昭良、徐应安、韦统铃,韦统淮、韦树模、韦荣初、林盛初、秦炳、周华、陈春、马侣、劳培、游寿、石德宽、程良、林修明、周增、罗坤、陈潮、黄忠炳、王灿登、卓秋元、胡应升、魏金龙、陈清畴、陈发炎、罗乃琳、林西惠、张学龄。
其后,经陆续调查,发现牺牲于此役的尚有:徐国泰、华金元、阮德三、陈甫仁、严确廷、韦云卿、罗进、罗干、罗联、罗遇坤、张潮、陈才、陈福、李祖恩等十四人。
赵声回港后,感愤丛集,病势日益加重,经常狂歌大呼。一日,胡汉民招饮。食后,忽然腹中剧痛。赵怀疑中毒,延医诊治后知为盲肠炎,但他急于远行,不愿割治。拖延了一段时候,炎症加剧。再开刀时,流血过多,在同志的痛哭声中张目说:“吾负死难诸友矣,雪耻唯君等。”于5月18日逝世。
赵声先参加光复会,后又在南京参加同盟会,是在两会群众中都有威望的革命家。赵死后,陶成章仍疑为毒毙,加深了对同盟会的猜忌。本已出现转机的两会关系,又笼罩上重重的阴云。
自1895年兴中会的广州起义起,孙中山和他的同志们已经进行了十七年的武装斗争。他们屡仆屡起,历经多次失败而志不衰,屡受攻击、责难而信心不摇,一直坚持以武装起义推翻清政府的正确道路,这是中国资产阶级革命民主派的一个突出的优点。但是,这些起义也一次比一次更清楚地暴露了它的弱点,这就是脱离群众的单纯军事观点和冒险主义。
还在从事武装起义活动的初期,孙中山就曾说过:“盖起点之地,不拘形势,总求急于聚人,利于接济,快于进取而已。”他并正确地指出:“万端仍以聚人为第一着。”(100)但是,在实际上,他把筹饷、筹械放到了第一位。认为有了钱,有了枪,就可以稳操胜算。而且,他长期居留国外,钱,依靠向华侨募捐;枪,依靠向帝国主义国家购买。这样,起义地点只能选择在边境或近海一带。广州地区的起义虽屡遭失败而仍然不肯作战略改变,其原因即在此。
二十世纪初年,各地人民群众的自发斗争继续发展,其中资产阶级的收回利权运动更是方兴未艾。但是,很可惜,这些斗争大都未能引起孙中山等革命党人的充分注意。他们一心一意地抓起义,不懂得军事斗争要和政治斗争特别是群众斗争结合的道理;更不懂得要去发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主力军农民。他们从依靠会党转而依靠新军,又从依靠新军转而依靠少数“选锋”,脱离群众的倾向不是克服了,而是发展了。这样,他们虽然勇敢地到处点起了革命之火,却不能和广大群众的斗争之火连成一片燎原的烈焰。
“三二九”之役对同盟会说来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如孙中山所说:“吾党菁华,付之一炬。”但它激发了各地革命党人和人民群众的革命精神,“全国久蛰之人心,乃大兴奋,怨愤所积,如怒涛排壑,不可遏抑,不半载而武昌之大革命以成”(101)。清政府虽然还能镇压局部起义,但在全国性的革命高潮面前,它就技穷力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