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国史·人物传(第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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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晋元

李飞

谢晋元,字中民,广东镇平(今蕉岭)人。生于1905年4月26日(清光绪三十一年三月二十二日),世居镇平同福乡尖坑村。父亲谢发香是个小贩,母亲李氏是渔民的女儿。谢晋元兄弟姐妹共十一人,一个哥哥,九个姐妹,谢晋元排行第五。由于家境贫困,姐妹大多从小送给别人,哥哥独自去南洋谋生,后来贫病早逝。谢晋元幼年在家乡育民学校和三圳公学读书,继入梅县省立第五中学,毕业后考入广东大学(后改为中山大学)预科肄业。1925年12月入黄埔军校第四期政治科肄业,次年10月毕业参加北伐,历任排、连、营长、参谋主任及团附等职。

1936年日本侵华形势日紧,谢晋元将眷属送回广东原籍。临别时对其妻凌维诚说:“半壁河山,日遭蚕食,亡国灭种之祸,发之他人,操之在我,一不留心,子孙无遗类矣,为国杀敌,是革命军人之素志也。”并说“职责所在,为国当不能顾家”,嘱咐其妻奉养双亲及儿女中国国民党中央宣传部编:《抗战英雄传记》,国民图书出版社1943年版,第29页。。1937年“七七”抗战爆发之时,谢晋元适任第八十八师(师长孙元良)二六二旅旅部参谋主任。是年8月11日该部奉调由无锡开赴上海增防。8月13日沪战爆发。谢晋元所在之旅参加上海闸北八字桥之役,与敌血战。9月间该旅第五二四团团附负重伤出缺,谢晋元遂补任该团团附,率部防守北火车站,坚守阵地达两月之久。

10月26日,大场失守,闸北、江湾守军奉令撤退,五二四团担任断后工作,掩护大军退却。谢晋元奉令率领第一营(营长杨瑞符)扼守要点。27日晨四时许,中国军队全部撤竣,谢晋元遂率所部将士据守西藏路新垃圾桥北堍四行仓库内,构筑防御工事,准备与日军血战到底。天明以后,日军大队开到,发动猛烈进攻。谢晋元率部雄踞仓库大楼沉着应战,击退日军多次进攻。敌伤亡惨重,不敢率尔轻进,只得改采包围形势,伺机进袭,均遭挫败。

租界上的英国驻军目睹谢晋元团孤军困守四行仓库,地处绝境,曾多次劝说孤军卸去武装,准予退入租界,愿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但谢晋元毅然谢绝,他说:“我们的魂,可以离开我们的身,枪不能离我们的手,没有命令,死也不退。”中国国民党中央宣传部编:《抗战英雄传记》,第31页。表现了崇高的民族气节。

谢团孤军死守四行仓库抗击日本侵略军的事迹传开后,上海市民莫不敬佩感泣,称他们为“八百壮士”(实际人数为四百余人)。连日来从早到晚有数万群众麇集苏州河南岸遥望,群情激昂振奋,对孤军赞叹不已,纷纷隔河挥帽致敬,连租界上的外籍人士也对孤军深表敬佩。中外人士携食物用品支援孤军者络绎不绝,但苦于交通阻绝,无法输入。10月28日,上海童子军战地服务团女童子军杨惠敏潜往四行仓库,向孤军致敬,并献国旗。孤军将士即将国旗升上仓库大楼屋顶,周围观看的群众欢声雷动,外籍人士也深受感动。人民群众的支持和关怀进一步鼓舞了孤军的抗敌斗志,他们精神抖擞,严阵以待。是日晨,谢晋元亲手击毙两名潜踵攀楼的日本兵,租界上环观之民众皆拍手欢呼。29日,某团体接到谢晋元从四行仓库写出的信函,信中表示“洒最后一滴血,必向倭寇索取相当代价,余一枪一弹,亦必与敌周旋到底”汉口《扫荡报》1937年10月30日。。激昂慷慨,令人起敬。四行孤军的英勇事迹迅速传遍国内外,不仅得到全国人民的热烈支持和敬仰,而且引起国际舆论的广泛同情和赞扬。但上海公共租界当局害怕战争危及租界安全,乃电请国民政府下令孤军撤退。31日凌晨,孤军奉令撤离四行仓库,由新垃圾桥退入租界。谢团孤军坚守四行仓库计四昼夜,毙敌百余人,伤者无数,孤军仅牺牲十余人汉口《扫荡报》1937年11月1日。

谢晋元本打算撤退后通过租界向沪西方向归队,重新投入战斗。不料退入租界后枪械被租界当局收缴,人员也被羁留起来,“始知已陷入黑暗底深渊”上海《新闻报》1938年8月1日。。全体孤军被羁禁在胶州路兵房,称“孤军营”,由租界万国商团派武装看守。在这艰苦的环境中,谢晋元身为孤军领袖(后晋升为团长),督管孤军营的内务励精图治,制定了教育、体育、生产各项计划,勖勉部下“含辛茹苦,以待光明来临”重庆《时事新报》1941年5月8日。。孤军自办伙食,学习技能,开办肥皂、线袜等生产工场,并开展各种文娱体育活动,锻炼体格。为了不忘抗日爱国,谢晋元督率孤军坚持出操上课,并举行精神升旗典礼。除训练部属外,谢晋元勤学不辍,自修外文,并不时为文告激励“孤岛”同胞坚定抗战必胜的信心。他曾勖勉部属说:“在上海租界上,我们的言行,必须使友邦从我们身上看出中国军人之气概,从此认识中国的真精神。”中国国民党中央宣传部编:《抗战英雄传记》,第35页。上海人民对孤军十分敬仰和关心,许多群众团体向租界当局交涉,组织人员到孤军营参观访问,并捐款慰劳孤军。但孤军营的羁禁生活对谢晋元刺激很大,他内心十分苦闷,以致长期失眠。谢曾作诗述怀:“勇敢杀敌八百兵,千无聊赖以诗鸣;谁怜爱国千行泪,说到倭奴气不平。”《陆军第七十一军“八一三”淞沪抗战阵亡将士公祭特刊》,1945年版。

1938年8月,谢晋元为“八一一”出师和“八一三”抗战双重纪念周年,向租界工部局交涉要在营内挂国旗,工部局阻挠不允。8月11日晨,孤军在营内升起国旗,万国商团派白俄队冲入孤军营抢旗逞凶,手无寸铁的孤军为护旗与之肉搏战斗,有三位战士为保卫国旗而牺牲,负伤百余人,孤军当即绝食抗议。第二天,工部局又将谢晋元等官佐十余人移至外滩白俄队司令部幽禁,全体孤军继续坚持绝食斗争。孤军的斗争得到上海人民和全国人民的坚决支持和声援。8月13日,中国共产党在汉口出版的机关刊物《群众》周刊上撰文“向羁留在沪坚持奋斗的八百壮士致诚挚慰问之意”《群众》周刊第2卷第8、9期合刊(1938年8月)。。上海纳税华人会、市商会及各群众团体也纷纷向工部局抗议和交涉。租界当局被迫让步,郑重送还国旗,抚恤死难人员,谢晋元等人于10月7日回至孤军营,孤军终于获得斗争的胜利。租界当局的无理限制和虐待,使谢晋元非常愤慨,他在日记中写道:“弱国国民处处受人欺侮。不流血,不抗战,等待何时了?”朱雯编选:《谢晋元日记钞》,正言出版社1945年版,第66页。并进一步认识到“中国处于积弱的地位,工业大部操于帝国主义者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朱雯编选:《谢晋元日记钞》,第99页。,必须奋斗才能维护民族独立。

谢晋元身羁租界期间,日伪曾向他多方威胁利诱,均遭拒绝。1939年9月,谢晋元鉴于上海形势恶化,作书寄其父母,表示准备以身殉国,决不向敌人屈节投降。信中说:“上海情势日益险恶,租界地位能否保持长久,现成疑问。敌人劫夺男之企图,据最近消息势在必得。敌曾向租界当局要求引渡未果,但野心仍未死,且有‘不惜任何代价,必将谢团长劫到虹口(敌军根据地),只要谢团长答应合作,任何位置均可给予’云云。似此劫夺为欲迫男屈节,视此为敌作牛马耳。大丈夫光明而生,亦必光明磊落而死。男对死生之义,求仁得仁,泰山鸿毛之旨熟虑之矣!”据凌维诚所存家书影印件。后汪伪上台,曾派人诱谢变节,也遭其严拒。汪伪诱降不成,遂策划阴谋,派人收买孤军营内部不肖士兵暗杀谢晋元上海市档案馆档案:全宗号42,目录号508。

1941年4月24日晨,谢晋元督率全体孤军举行精神升旗礼后列队跑步,突有郝鼎诚等四名叛兵取出匕首向谢晋元猛刺,谢身负重伤殒命,死时年仅三十七岁。谢晋元死后,上海各界人民深为震撼,前往吊唁者达三十万人上海《中美日报》1941年5月12日。。5月8日,重庆国民政府下令追赠谢晋元为陆军少将。解放后,上海市人民政府曾褒扬谢晋元“参加抗日,为国捐躯”据凌维诚所存“上海市人民政府房地产管理处通知”第2347号(1949年10月27日)。,并优恤其遗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