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史料学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新五代史》七十四卷 北宋欧阳修撰

书名篇目和撰修 此书为欧阳修私人撰修,和他后来奉诏撰修《新唐书》之为官书者不同。书成后欧阳修未加序跋以说明撰写始末,只有《欧阳文忠公外集》卷一七《与尹师鲁(洙)书》里讲到他和尹洙商量如何撰修五代正史的事情,这通书信是他贬降为夷陵县令的第二年即仁宗景祐四年写的,这景祐四年可以作为他开始撰修的年份(现在有些书上说是景祐三年前,当是连前此所作的《十国志》也统算在一起;但据《与尹师鲁书》,《十国志》虽在景祐四年经欧阳修删削,存其大要,但只是作为撰修正史的准备,而正史实须另行动笔撰修,因此是否能把《十国志》当作《新五代史》的初稿,还当慎重考虑),又据《欧阳文忠公书简》卷六仁宗皇祐五年《与梅圣俞(尧臣)书》,讲到“整顿了五代史成七十四卷”,则皇祐五年可以作为书成的年份,上至景祐四年前后共十七个年头,比修撰《旧五代史》之前后只用两个年头要长得多,这由于欧阳修是独立创作,不像《旧五代史》是官书出于众手且大体承用五代时实录、国史的缘故。此书撰成后并未立即进上,《玉海》卷四六艺文引《中兴书目》说“修没后,〔神宗〕熙宁五年八月十一日诏其家上之,十年五月庚申诏藏秘阁”,《郡斋读书志》说“没后朝廷闻之,取以付国子监刊行”(袁本卷二上、衢本卷五),则已成为半官书性质。嗣后与《旧五代史》并行而欧书渐占优势,金章宗泰和七年“新定学令内削去薛居正《五代史》,止用欧阳修所撰”(《金史》卷一二章宗纪),明代南北监本“二十一史”中就只有欧书而不再有薛史。

至于欧书的名称,欧阳发等所述《事迹》(《欧阳文忠公集》附录卷五)、吴充所撰《行状》(附录卷一)以及源出《行状》的韩琦所撰墓志铭(附录卷二)、苏辙所撰神道碑(附录卷二)、还有《事迹》所引《神宗实录》熙宁五年八月丁亥条都作“五代史”,这只是“五代之史”的意思,并非正式书名。正式书名则孝宗淳熙间进《四朝国史》本传(附录卷四)、《中兴书目》、《郡斋读书志》以及传世宋、元刻本下至明汪文盛本、南监本都作《五代史记》。但《直斋书录解题》辑本卷四、《宋史》卷二○三艺文志已作《新五代史》,当是便于和薛居正的《五代史》相区别。以后北监本、汲古阁本、殿本都作《五代史》,去掉“记”字。《四库提要》称本名《新五代史记》,则系馆臣杜撰。今则都称之为《新五代史》,中华书局标点本即径以《新五代史》标题。

此书凡本纪十二卷,列传四十五卷,考三卷,世家及年谱十一卷,四夷附录三卷,共七十四卷,体例不尽同于薛史。薛史五代各自独立成书,先本纪、后列传;此书则五代史统在一起,只是在纪、传中按五朝次序排列,如梁本纪、唐本纪……,梁家人传、唐家人传……,梁臣传、唐臣传……,这当然无关紧要。其较大的差别是此书无志,取代志地位的是司天、职方二考。司天考的内容大体相当于历、天文、五行志,可观五代时期的自然变化;职方考则是用表的形式排出五代各自所辖的州,反映五代各朝的疆域变化。至于有关五代的典章制度,此书几乎没有提供像样的史料,这是一个严重的缺点。所增者为十国年谱一卷,相当于十国年表,与职方考一样简明扼要,倒还有其特色。另外,此书附有欧阳修门生徐无党的注,分散卷中,不另单行。

研究唐史时怎样利用 欧阳修重修五代史、撰作《五代史记》的目的,欧阳发等所述《事迹》讲得最清楚,所谓“其于五代史尤所留心,褒贬善恶,为法精密,发论必以‘呜呼’,曰:‘此乱世之书也。’其论曰:‘其孔子作《春秋》,因乱世而立治法,余述本纪,以治法而正乱君。’此其志也。书成,减旧史之半而事迹添数倍,文省而事备,其所辨正前史之失甚多”。可见主要是学《春秋》,用书法来达到褒贬善恶的目的,这从卷二梁太祖纪、卷一○汉隐帝纪后公然提出《春秋》作为标准来议论书法,以及徐无党注里对书法的种种解释,都可以看得很清楚。后来他修《新唐书》本纪,也同样用这种《春秋》笔法。不过《新唐书》是官书,不能全凭他个人的意志办理,而且列传还是由宋祁负责,而撰作《五代史记》是修私史,可以更自由地贯彻个人意志而已。书中于五代列传之外别出死节、死事、一行、唐六臣、义儿、伶官等类传,又以历仕数朝的人作为杂传,把四夷抑为附录,都是为贯彻《春秋》笔法而别出心裁的做法,从史料学来看当然毫无意义。但这部书在史料上还是有其用处的,因为欧阳修并非简单地根据《旧五代史》一书来重写,而是另外参考了其他大量文献。《廿二史札记》卷二一专门写了“欧史不专据薛史旧本”条,对欧史所参考过那些书籍作了推测,虽没有举出很多实证,从情理上说是大体可以成立的。对照薛史,此书的确增添不少史实。如唐六臣传是唐朝仕梁大臣六人的传,其中三人在薛史中就无传。再如有关十国的事迹,此书也远多于薛史,薛史记十国事为世袭、僭伪列传共五卷,而此书的世家则有十卷,还有十国年谱一卷。王鸣盛《十七史商榷》卷九七云:“僭伪诸国,皆欧详薛略。盖薛据实录,实录所无,不复搜采增补,欧则旁采小说以益之。”所以《事迹》所说“文省而事备”,是大体讲对了的。但是“文省”的结果必然要把《旧五代史》原有的内容精简掉许多,而且《旧五代史》承用五代时的实录、国史,其史料价值一般讲总高出《新五代史》所据以增补的其他文献。因此用两《五代史》来补充两《唐书》不足时,仍只能以旧史为主,新史则用来参考并补充。

image

元宗文书院刻、明修本《五代史记》,国家图书馆藏。引自《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图录》00401号。

版本 (1)由于《新五代史》成为半官书后逐渐占得优势,讲究做古文的人也常要读它,因此它的宋、元、明旧本流传下来的也就稍多一些,著名的有傅增湘、周暹递藏而在建国后归北京图书馆的号称北宋实为南宋刻残本,有傅增湘藏南宋建阳刻本(有“庆元五年鲁曾三异校定”字样,但未必即是曾刻真本,很可能是建阳重刻曾本),有杨守敬从日本购归的南宋刻小字本,有元宗文书院刻本。还有明嘉靖汪文盛刻本,但并不好,有整段的脱漏。(2)明南监“二十一史”万历刻本,北监“二十一史”本,汲古阁“十七史”本,清殿本及覆刻影印本,五局合刻本系崇文书局刊刻。(3)刘世珩玉海堂覆刻南宋小字本。(4)商务印书馆百衲本“二十四史”影印南宋建阳刻本,台湾仁寿本“二十六史”又影印百衲本。(5)中华书局标点“二十四史”本,以百衲本为底本,自言“对校了贵池本(清贵池刘氏景印南宋本)、殿本、南昌本(清南昌彭元瑞《五代史记注》),参校了明汪文盛本、南监本、汲古阁本、鄂本(清崇文书局本)、徐注本(清徐炯注补《五代史记》抄本)”等等(见出版说明)。宋刘世珩是景刻南宋小字本,并非“景印”,贵池是他的籍贯,书并非贵池所刻,也不宜说是贵池本,以彭元瑞为南昌人说所撰《五代史记注》是南昌本也同样不妥。又原书正文间的小注大多数是徐无党的注,作“曾三异校定曰”则是庆元时曾氏刊刻时所加的校语,点校本只在内封面印上“宋徐无党注”,而在出版前言中只字不提徐注并曾校之事,更不说明原文中小注凡不具名者都是徐注,可见点校者对版本校勘均不甚内行。至于所提到的徐炯是康熙时的昆山人,所注《五代史记》只有抄本未曾刊刻;彭元瑞是四库馆臣,所撰《五代史记注》题与刘凤诰同撰,有道光刻本,彭注全收辑本《旧五代史》,并参考其他文献,有参考价值。

利用两《唐书》的史料时还应参考历代的笺注、校勘、考证和补缺。下面分类介绍。

关于笺注。这种笺注实际上也是校勘、考证、补缺性质,而不是一般着重文义训诂的注释。过去两《唐书》一直没有笺注过,清人才开始在这方面下工夫,目前所知的笺注有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