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史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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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官类

职官类的书,今所存最古的自推《周礼》,一向入经部,实际上是战国时人根据现行列国官制加以系统化、理想化的作品,其中不仅讲设什么官,还详述官所职掌,是一种政治设施蓝图。以后汉魏六朝有“官仪”、“百官名”、“百官阶次”、“百官簿状”之类实际行用的职官书,都已失传。唐令中的“官品令”、“三师三公台省职员令”、“寺监职员令”、“卫府职员令”、“东宫王府职员令”、“州县镇戍岳渎关津职员令”也近于上述性质。专门模仿《周礼》体制编成职官专书则是玄宗时的《大唐六典》。

《大唐六典》三十卷 唐张说、张九龄、李林甫递监修

此书也可省称《唐六典》,当时则径称《六典》。今本无序、无进书表,记述其纂修情况则有《新唐书》等书。《新唐书》卷五八艺文志《六典》原注:“开元十年起居舍人陆坚被诏集贤院修《六典》,玄宗手写六条曰理典(案:即治典,唐人避高宗讳易‘治’为‘理’)、教典、礼典、政典、刑典、事典。张说知院,委徐坚,经岁无规制,乃命毋煚、余钦、咸廙业、孙季良、韦述参撰,始以令、式象《周礼》六官为制。萧嵩知院,加刘郑兰、萧晟、卢若虚。张九龄知院,加陆善经。李林甫代九龄,加苑咸。二十六年书成。”刘肃《大唐新语》卷九“著述”:“时张说为丽正学士,以其事委徐坚,沉吟岁余,谓人曰:‘坚承令已曾七度修书,有凭准皆似不难,惟《六典》历年措思,未知所从。’说又令学士毋煚等检前史职官,以令、式分入六司,以今朝《六典》像周官之制,然用功艰难,绵历数载。”《直斋书录解题》辑本卷六《唐六典》条引韦述《集贤记注》:“上手写白麻纸凡六条,曰理、教、礼、政、刑、事典,令以类相从,撰录以进。张说以其事委徐坚,思之历年,未知所适。又委毋煚、余钦、韦述,始以令、式入六司,象《周礼》六官之制,其沿革并入注,然用功艰难。其后张九龄又以委苑咸,二十六年奏草上。至今在书(案‘书’应作‘直’)院,亦不行。”《唐会要》卷三六“修撰”:“〔开元〕二十七年二月,中书令张九龄等撰《六典》三十卷成,上之,百官称贺。”从这几条记载并看今存《大唐六典》实际内容,可知:(1)玄宗的所谓理、教、礼、政、刑、事六典,本出《周礼》大宰,郑众以为即《周礼》六官,最多相当于唐尚书省属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中书、门下及其他职官无从容纳进去,故惯修官书如徐坚者亦思之历年不知所适。(2)张说令毋煚改变办法,仿照前史职官志,把唐代颁行的令、式分入职官名下,除按《周礼》六官把六部比附上去外,其余不属六部无法比附者则与六官并列,借《周礼》六官之名仍名其书为《六典》,以敷衍玄宗,实则全书并不分为六个典,不符玄宗的原意。历代及本朝沿革则入小注。(3)此后先后监修者为历任知集贤院事的张说、萧嵩、张九龄、李林甫。张说发凡起例,李林甫书成进上,故今传本题“臣李林甫等奉敕注上”。进上的时间韦述、刘肃说是开元二十六年,《唐会要》说是二十七年二月,或是二十六年年终进上二十七年二月宣示其事百官致贺。新志、《新语》都说张九龄委陆善经,李林甫委苑咸,独韦述说“张九龄委苑咸”,无李林甫姓名,似“张九龄委”下脱去“陆善经,李林甫委”七字。然《会要》也说“中书令张九龄等撰《六典》三十卷成”,则监修之功当以张九龄为多,张九龄二十四年罢政事,寻谪荆州,故李林甫以继知院监修而进上(其中或据开元二十五年新颁令校改过)。因此此书如循其实,当曰张说、张九龄、李林甫递监修。(4)此书修成后如韦述所说“亦不行”,即并不像唐令的官品等令那样施行。《四库提要》亦谓:“考《吕温集》有代陈相公请删定施行《六典》、《开元礼》状一篇,称‘宣示中外,星纪六周,未有明诏施行’……与韦述之言相合,唐人所说当无讹误。”但此书所述既为现行职官,不同于《周礼》之多设想成分,而所引令、式又为当时的正式法令,故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第五章“道州民”条引白居易《道州民》“城云臣按《六典》书,任土贡有不贡无”,谓“《六典》一书,自大历后公式文中可以征引,与现行法令同一效力”。(5)惟此书中确有准备办而实未办之事。如卷五兵部郎中条谓“凡天下之节度使有八,其一曰关内朔方节度使,……其二曰河东节度使,……其三曰河北幽州节度使,……其四曰河西节度使,……其五曰陇右节度使,……其六曰剑南节度使,……其七曰碛西节度使,……其八曰岭南节度使,……”此与《通典》卷一七三州郡典、《旧唐书》地理志所列安西、北庭、河西、朔方、河东、范阳、平卢、陇右、剑南九节度多寡名目皆有不同,岭南在安史乱前一直是岭南五府经略使,从未升格成节度,可见《六典》此处所说只是准备照此调整的拟议,并未付诸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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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绍兴四年温州州学刻、递修本《大唐六典》,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南京博物馆藏。引自《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图录》00545、00546、00547号。

《十七史商榷》卷八一有“新旧官志皆据开元《六典》”条,谓:“旧书职官志总论云:自高宗之后,官名品秩屡有改易,今录永泰二年官品,其改易品秩者,注于官品之下,若改官名及职员有加减者,则各附之于本职云。……杜佑《通典》第十九卷职官门官制总序,历说上古至唐制,而终之云,至开元二十五年,刊定职次,著为格、令。注云:此格皆武德、贞观之旧制,永徽初已详定之,至开元二十五年再删定焉。据此则《通典》全以开元二十五年为定矣。而旧志于‘兵部郎中’一条云凡天下节度使有八,此开元制也……然则旧志虽言据永泰,其实仍据开元。……官制之明备,莫过于九龄之《六典》,《通典》本之,旧书亦本之,则知其均据开元也。新志虽不言其所据何时,要新〔书〕官志皆本《六典》、《通典》,则必亦以开元为据。”同卷“《六典》外官无节镇”条也说:“新、旧官志之所以多同者,以其皆用《六典》为蓝本,而稍增损之故也。”案《商榷》此说实有逻辑混乱之病。《旧唐书》职官志明谓“录永泰二年官品”,讲“天下节度使有八”自是根据《六典》,但这和志中注上大历、元和、会昌等改易官名秩是同样的办法,都是以永泰二年为主,附记其他时间的情况,如何能以偏概全,据此“节度使有八”一点就说《旧唐书》职官志是据《六典》、用《六典》为蓝本。《通典》则据唐先后几次颁布的格、令记述职官,是否一以开元二十五年颁布的格、令为定尚待对勘研究。即使如《商榷》所说“全以开元二十五年为定”,也和开元二十七年进上的《六典》是两回事,不能因《六典》和《通典》同样根据这些格、令就说《通典》本诸《六典》。至于《新唐书》百官志既“不言其所据何时”,更不能想当然地说它出于《六典》。《商榷》此说实不能成立。

版本 (1)南宋绍兴四年温州州学刻本,残存一至三、七至一五、二八至三○共十五卷,原分藏北京图书馆及李盛铎、傅增湘处,今分藏北京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和南京博物院。(2)明正德十年席书、李承勋刻本。(3)明嘉靖二十三年浙江按察司刻本。(4)清嘉庆五年扫叶山房刻本。(5)清光绪二十一年广雅书局刻本。(6)日本享保九年(雍正二年)近卫家熙刻本,据正德本又用嘉靖本及《旧唐书》职官志、《新唐书》百官志、《通典》等书校补,尚称精审,缺点是未得宋本参校,致卷七“屯田郎中”条有大段脱文。(7)日本缩印享保本。(8)日本广池千九郎训点、内田智雄补订本,1973年刊行。此本在享保本上用北图所藏宋残本校注,脱文也据宋本补入,成为目前较完善之本。(6)1983年中华书局《古逸丛书三编》影印现存的十五卷残宋本。(7)1992年中华书局出版陈仲夫点校本,书名用《唐六典》,校勘颇精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