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佛曰:受身无间者永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磁带在钟后面的墙洞里。”贝一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刚刚发来的短信，陷入了沉思。以至于夜寒在旁边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停下脚步，眼前一片茫然。突然一阵不好的预感袭来，她调转方向，迅速向那栋楼走去，走得越来越快，到最后竟跑了起来。

只顾自说自话的夜寒感觉到人没跟上来，回过头去，看到贝一缓缓地放下胳膊，然后突然间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手机本来是松垮垮得挂在她的手里的，但随着步伐的加快她握地越来越紧。夜寒在她后面喊着，她好像全然不顾，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让他不知所措。

他和贝一的第一次会面的情景还在眼前，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半个月前，他在出租屋里听到有人敲门，通过猫眼知道是她来了，他打开门，突然一群警察蜂拥而进，将他反手按倒在地，戴上手铐，直到他被带出大门，正面迎上她，才看到她眼神里的变化，想来她也是认识他的。他在拘留所里待了几天就被放出来了，听说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对警察说恐吓电话其实一场误会，他是想给她来个恶作剧玩笑，结果被不知情的她闹大了，然后又说他们给公安民警添麻烦了，鞠躬致歉，一顿好说歹说才把他给放了。他不知道应该感激她还是怪她的愚蠢，不过毕竟不知者不为过吧。等到他出了拘留所回到家，在家门口再次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她。在出租屋里坐下，她打开手机，指着相册里的人问他，“你的电脑屏幕背景为什么是他？”他没有犹豫，回答道，“因为他是害死如歌的罪魁祸首！”他以为她会大惊失色，没想到她镇定自若的回答道，“我知道。”“你怎么知道？”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如歌的发小吧？”他正准备再次问她同样的问题，她又开口了，“你是不是又想问我你怎么知道……因为我见过你，虽然你跑得快，但我还是看到了你一高一低不平衡的背影。”听完她的回答，他苦笑了一下，拉起左腿的半截裤子，露出钢筋般的小腿，“这是小时候想不开，自己往车上撞的。现在想想挺可怕的，幸亏自己没死，要不然开车的人心里也会有阴影的吧。”她同情的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他所犯下的罪恶的吧？”他知道她想岔开话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他又把之前的问题拿出来问了。“因为照片。我在他的相机里发现了…如歌…现场…的照片。”“跟我来。”然后他没再说话，走进卧室打开电脑，通过多层数据网解密后调出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举着相机待在眼睛里。“啊！”她捂上嘴，倒抽一口冷气。虽然已经知道是他，但当彼时的情景重新出现在眼前时，她还是忍不住颤抖了。“没错，这就是如歌眼睛里反映出的景象。它把一切都记录了下来，我一直在破解，直到你来之前我才完全将画面整合。”“你是什么时候拿到这张照片的？”“他快毕业的时候。我一直在跟踪他，从知道如歌出事起，我就一直在怀疑他，所以想尽办法进了你们的学校。”他停了一会好像在回忆，也好像在沉思，然后继续说道，“最初，我拿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一度陷入悲痛，根本无法直视，直到后来情绪麻木了，才敢拿出来研究……也是我无意间将画面放大，才看到如歌眼睛里藏着什么，但又很模糊看不太清，总感觉有个点闪闪发光……”他抬起头，看向照片里的男人左手上戴着的会反射光的物件，“后来我才想到，有可能是戒指……”说完，他关掉页面，露出了屏幕背景，那个男人再次出现，而且是戴着黑框眼镜一副文质彬彬、技术骨干的样子。他有点失控了，面目变得狰狞，握紧的拳头一拳打在右边的墙上，骨节震动墙体反弹的巨大声响让她愣住了，大气也不敢出。“你稍安勿躁，我……我们可以用智慧的方式让他伏法认罪。”“如果不是你来了，我早就……”“早就什么？”“没什么……我有他家的钥匙，如果你需要随时找我。”“钥匙？你怎么会有他家的钥匙？我都没有！”“你别问了，反正我有就对了！”屏幕里的智者微笑着，俨然一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态势。

两天后，夜寒和贝一来到了贝一的同学娟子所在的城市。贝一本来是打算一个人来的，可在遇到夜寒之后她改变了主意。在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他们分开了。可能有些话是当着夜寒的面说不出来的，所以娟子和贝一又约了个其他时间单独见一次面。就是这次见面她才知道，当初周鑫被杀的时候，娟子也在场。“那天……晚会快结束的时候，周鑫说她要去上厕所，我也没在意，但她刚走，我也有点想去，所以就追着她的方向去了，你也知道，”娟子讲到这看着贝一无奈的笑了笑，“咱们学校操场内的厕所十天有九天都是坏的，特别是到了晚上，阴森恐怖，一丝月光都看不到。眼看着她到厕所门口了准备叫她，她却没进去，反而加快脚步向篮球场那边走去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好奇还是什么原因，鬼使神差的我就跟了上去……”“然后呢？”“……然后，我就一直小心翼翼跟在她身边，直到看到她和徐斌同时出现在图书馆的楼顶，我才听到了惊人的秘密……”娟子把贝一送上公交车，转身朝另外一条街走去。走过一条街，她找了家奶茶店坐了下来。面前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祝福的贴纸，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然后打开它，取出一根女式香烟，熟练的点燃了它。她吸了一口，吐了出来。她永远不会忘记在罗教授办公室的那个晚上，也不会忘记周鑫是怎么骗的自己，然后又在事后理直气壮的说是为了自保。“周鑫，你，你怎么能这么龌龊！”“哎呀，娟子啊，这可是好事啊，你一个从农村来的姑娘给教授当个妾也算是攀了高枝儿了！别不知足，想想爹妈，不还指望着你给你弟弟攒钱盖房子娶老婆的吗？”周鑫一脸似笑非笑，好像这一切是最好的安排。娟子气的发抖，周鑫又开口了，变得很无奈，“再说了，我也没办法……我也是为了自保……”在那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将不经意间录到的如歌叫周鑫名字的声音做了处理，然后随身携带，躲在厕所，藏在身后，伴随其侧的让其出现在周鑫附近。对此周鑫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听到如歌的死另有其因，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揭发凶手是谁。

在回去的公交车上，贝一坐在后排，靠着窗户，眼神凝视着窗外。她想起第一次和如歌坐公交车到市中心的商场逛街，何其快乐，何其安然。回忆在脑海中像过电影一样，一幕幕清晰可见。她转动钥匙上的挂坠，那是一直兔子，像极了《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那只白兔先生。那是她和如歌看完电影《爱丽丝梦游仙境》之后，互相买完送给彼此的。如歌的那只在出事后被家人带走了，而她的，就在眼前。她有时候在想，到底是她选择了真相，还是真相选择了她，因为总有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她走向黑暗的边缘，然后望向无底的深渊。车到站了，她在夜寒的陪同下走进了公安局。

警方在徐斌办公室的挂钟后面的墙洞里拿到了一盘磁带和一枚戒指，那本是Beyond的歌带，被他清空了大部分以后录的音。他在录音中供述了所有的罪行，以及整个犯罪经过，唯独没有讲的是，作案动机。磁带里留下的唯一一首歌曲，也许已经说明了一切。“……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像昨天，你共我……”而那枚戒指，像无声的证人一样，散发着无言的光。徐斌畏罪自杀的事情不仅传遍了精英圈，还传回了他的老家。

“徐斌，你玩过丢手绢这个游戏吗？”“玩过。刚开始觉得很好玩，后来玩的多了我发现这是一个恐怖游戏。”“恐怖？只要没人看见，我做的够轻，够快，够干净不就抓不到我了。”

在Z城的一栋居名楼里，人们上班，下班，做饭，休息的时候总能听到一个女人在唱着一首儿歌，“……丢啊丢啊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