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毒蛇（杨灵灵）
杨灵灵心念一动，悄声无息的跟在欧阳家一行人后面，向院子深处走去。天上的月光被飘来的一团乌云掩盖，大地陷入深沉的黑暗，微风中传来几声夜袅凄厉的啼叫。摇曳的灯光下，越往院子深处走，缨糯的脸色越白，而欧阳老四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红，越来越狰狞。
经过几丛月季花的低矮灌木后，欧阳老四走到池塘边的一座假山旁站定。此时，缨糯已经显得摇摇欲坠，她紧靠在丈夫的身体上，用力抓住他手臂，似乎只要一松手就会跌倒在地上。欧阳七子挽着缨糯的手，感觉到她心里的紧张，听到她心脏激烈跳动的声音。他脸色阴晴不定，一会儿凶厉如狼，一会儿又柔弱似羊。两种矛盾的心情不断地煎熬着他的内心。
欧阳老四胜券在握，他冷笑着看了看欧阳七子和缨糯，将手慢慢地伸进假山上，一个比他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石洞中。
杨灵灵隐藏在不远处的草丛，她可以清晰地看清这些人的表情。心想，那个欧阳老四一定是发现了缨糯的秘密。现在正是揭开谜底的时候，而最关键的东西就在假山上的石洞中。
她已经清楚地看到了欧阳七子脸上神情的变化。在欧阳老祖的房里，他隔着窗户骂家丁护院时，那种大权在握，呼风唤雨的感觉已经消失。现在的他，看起来完全是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这其中的转变，让杨灵灵一时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由于年龄的关系，她尚不明白，大人们经常会在恰当的时候借他人之势，狐假虎威一番。
在欧阳老四的注视之下，缨糯脸色越见惨白，她不敌欧阳老四的目光，低下臻首，望着脚尖，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却见欧阳老四本来智珠在握的脸上，那一抹厉色隐去，双目突然鼓了起来，然后就是一声震天响的惊恐大叫：“啊～”前院又传来激烈的狗叫声，随后又被残忍地捂断。欧阳老四迅捷地从石洞里抽出手来。围着的众人齐声惊呼，立即退后几步，远远地站在一边。
只见欧阳老四的手掌上缠着一条色彩纷呈的小蛇。小蛇虽然不大，但它张开的大嘴却正好咬在欧阳老四的一根手指上，欧阳老四看到指头上的小蛇，眼瞳瞬间缩小如针眼，一时间竟然呆愣在原地，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四嫂眼疾手快，只见她突然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尖刀，众人只见寒光一闪，小蛇就断成了两截，其中带着尾巴的一截掉到了地上，可蛇头仍然挂在欧阳老四的手指上，不停地扭动着，似乎牙齿咬得更加的深了。
四嫂看着咬在丈夫手上的毒蛇，试了好几次都没敢伸手去抓。欧阳老四又怕又急，绿着脸鼓起勇气，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蛇头，使劲捏了几次，才将蛇头从手指上取了下来扔到一边，蛇头却一时不死，在草丛中翻滚跳跃，窸窣作响。
欧阳老四看到自己的手指头已经肿得象根萝卜，差点没有立即气晕过去。欧阳七子虽然惊得站得远远的，可是突然见到四哥四嫂合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刀斩小蛇的大戏，不由得高声叫道。“啊哟，四哥原来是带大家来这里捉蛇玩儿，只是这条蛇看起来好毒，四哥还是快点解毒的好，不然的话，只怕来不及。”
欧阳老四将手指举到眼前细看，只见中指上被咬了四个血洞，自血洞开始，可以明显的见到皮肤下一条红线迅速往手腕窜去，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过了手掌心，就快到达手腕。欧阳老四急忙掏出一瓶药胡乱地撒在伤口上，并将剩下的一口吞下，可是却不能阻止红线的上行。在这种情况之下，任谁都知道，只要这条红线越过肩膀，到达胸口，欧阳老四不死也要脱层皮。
四嫂有些惨然地看着欧阳老四，突然放低身段，向欧阳七子哀求道：“七弟！这次是四哥四嫂做得差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们不再管了，还望你救他一救。”欧阳七子摇摇头道：“四嫂，不是我不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蛇，为什么会在这里，要不是四哥伸手一试，就有可能是其他的人中毒了。”
“什么？这蛇不是你放的？”四嫂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又转头看向缨糯，眼睛里尽是乞求，说道：“七妹，以前是愚夫妇不懂规矩，还望你看在兄弟情份上，救你四哥一救，你们的恩情，我们会永远记得。”
缨糯摇摇头，后怕地说道：“四嫂，这蛇也不是我放的，恐怕是上天派来惩罚恶人的仙女。如果要保住性命，我看只能将手砍下才行。不然等毒气入体，就是星神也救不了了。”缨糯此时的脸色依然苍白，但身体却不再颤抖，说话的时候语带关心，一副完全为他们着想的姿态。
欧阳老四茫然看了看七弟两口子，只觉得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于此。他将衣袖挽过肩膀，露出了白花花的整条手臂。然后从妻子的手中拿过尖刀，可是举了几次也不能砍下去，只好将尖刀递给妻子，颤抖着说道：“我自己实在是下不了手，你帮我斩吧！”说完后就闭上眼睛，将手伸在眼前，一副认命的神情。
四嫂眼中含泪，瞅着丈夫的手看了看，见那条红色的线还在固执地往上延伸，只是这么一会儿已经快到手肘了，眼看着如果再不果断处置，砍下的手就会更多，如果等红线过了肩膀，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她鼓起勇气，将尖刀高高的扬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丈夫的手臂上砍去。就在此时，突听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叫：“且慢！”
四嫂的刀尖已经到达欧阳老四的手臂上，可以见到他手上的汗毛，被激风吹着开始向两边避开。两人已经认命，在这个关头突然听到一声急叫，心里本来已经完全失望的心又充满了希望，所以双双采起了最正确的措施。
欧阳老四在危急时刻往回收手，而四嫂也将刀向旁边偏转，这才避免了欧阳老四身手分离的悲惨局面。众人齐齐往发声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脸庞跟欧阳老四有七分相似的男人站在一边，正将高举着的一只手放下来。
“二哥！”欧阳老四和四嫂以及七弟七妹齐声叫道。
“你们，唉！”欧阳二哥走上前来，看了看地上的彩蛇，又拉着欧阳老四的手看了看，说道：“这是五彩蛇，其毒稍缓，只要处理得当，其实并不致命。”他拿着欧阳老四的变得更加粗大的手指看了看，从四妹的手中拿过尖刀，在他手指尖上划了一个十字口子。
然后，他低头将带着蛇头，尚在地上翻滚的那一段蛇身踩在了地上，将蛇剖开，拿出了一个青色的蛇胆，送到欧阳老四的面前说道：“圄囵吞下，别嚼！”
老四听话地将蛇头吞下，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就见到蛇毒红线不再上升，停了下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欧阳老四，觉得自己的手又可以保住了，连声向欧阳老二道谢。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救下了人，欧阳老二这才问道：“这么热闹，过年也没有见你们这样整齐。”欧阳老四嗫嗫道：“我们…我们…正在结伴夜游。”欧阳老二看着一众人，笑了笑，说道：“虽是家里，但看你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也为你们感到难过，只希望你们能够相亲相爱，不要为了一些不必要的纷争闹得兄弟不睦。”说完后，他叹了一口气，向另一边的黑暗走去，没有一点想留下来的意思。
“二哥学的是医，总是一副医者仁心的淡泊心态，我们不如他多了。”欧阳老四说道。他已经完全放下心来，他手上的红线已经开始退却，指尖也有乌黑的污血开始从十字刀口中流出。
“我们回去吧！”欧阳四嫂似乎被打击得不轻，想到刚才的惊险之处，自己差一点就将丈夫的手臂砍下一只。当时是为了治病救人，所以并没有想哪么多，现在想来，却是无尽的害怕。如果自己真的将丈夫的手臂砍了下来，也许自己下半辈子都将在恶梦中渡过。所以现在已经想通了，不管家里有什么乱事，自己还是远离一些好，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不急！”欧阳老四却是摇了摇头，看着欧阳老七说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完，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再做下去也无不可。”
说完之后，他突然用另一只手从地上拾起一些零碎丢进了洞里，再从一个从人的手上拿过火把照了照，这才将手伸进去，说道：“我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我一定要知道这里面倒底藏着什么古怪。”紧接着，他的肩膀一耸，就听假山旁的地上传来“嘎嘎嘎”的声音。大家的目光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原本草木茂盛的地面上，一块方形的草地，渐渐抬起了几十厘米的高度，又滑向了一边，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当洞口露出的时候，一众人都从洞里中飘出的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腥气，如果有经验的人就能知道，那是血腥气。
此时，欧阳老四手指上的乌血已经流尽，血的颜色变得鲜红起来。但大家都知道这股血腥气，并不是欧阳老四手指传来的，而是从洞口里冒出来的，因为相比于欧阳老四手上那淡淡的血腥气，这血的腥气浓郁得使人作呕。
“老七，是你带路，还是我来带路，我想这个洞里的情况你比我清楚，就由你来带路吧。”欧阳老四脸色虽然因为流了血后有些苍白，但他说出的话，却并不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人。
“四哥，不管如何，”欧阳老七看着幽幽的洞口，很是软弱地说道：“我们都不会做出伤害家里人的事情，得饶人处且饶人。自从三哥死后，我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亲近了，不如去喝几杯吧。”但他的软弱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欧阳老四手指上的血已经全部转红，四嫂从里衣上撕下一块粉红色的布细心地为他包扎起来。他对四嫂的包扎无动于衷，只是将手伸在那里，任凭四嫂包扎，嘴上说道：“不管如何，既然我今天到了这里，我一定得进去看一看。到现在，我也不瞒你，家里的很多人都怀疑七妹是狐狸精变的。自她来了之后，家里就一直在走厄运。”
“四哥，说什么话都得讲证据。”欧阳七子不快地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狐狸精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但我敢肯定，缨糯是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
“你是当局者迷。”欧阳老四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们就到里面看看吧。”
“四哥，或许跟你预想的差不多。”欧阳老七口气突然变软，祈求地说道：“我们是在举行一个仪式，但这个仪式却不是为了给家里带来厄运，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也。”
就在这时，从远处的黑暗中走来两个人，欧阳老四看到之后，脸上的表情古怪，叫道：“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我要是再不来，不知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就是隔着几个院落也能听到你们吵闹的声音，这大夜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站在刚才已经来过的欧阳老二旁边的老者，很是不满地说道。他应该就是欧阳家的老大了。
“大哥，你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吧。”欧阳老四抱着受伤的手，固执地说道：“我们进这个洞去看看，想必你也听老祖宗说过了，我们家里来了一个狐狸精。自从她来了之后，这个家就变得古古怪怪，厄运缠身。”他说话时，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全未留意到，他的话是否会对欧阳老大显得不敬。
“好吧，我也很好奇，不知老七何时竟然在自己的院子里挖了一个洞，大家就一起进去看看吧。老七，你带路。”听到老大也这么说，欧阳老七张了张嘴，本想分辩几句。却被站在他旁边的缨糯俯在耳边说了几个字，便转变了想法，转身向洞里走去。
此时尚是初秋的季节，空气仍然有秋老虎带来的余温。未到洞口还不觉得，但到了洞口就能感到一股冷气直冲而出，让赤热的身体感到一阵冰凉之意。
直到一行人全都进入了洞里，杨灵灵才敢靠近洞口，小心地向里张望。发现这个地下室很宽大，但从墙壁上泥土陈旧的颜色看来，地下室并不是新近才挖成的，而是存在了非常久远的时间。
洞口有一道石梯一直伸到地底，地底是一个半圆形的平地，平地上有一个池子，池子的四周有四根柱子。让她心痛万分的是，此时在四根柱子上绑着他的父亲和三个兄弟，只是它们都低垂着头，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