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祁家女(第四十八)
太簇是三天后于正月初九带着祁家两位姑娘进宫来,听说民间讲正月有句话叫“七不出八不归”,正月里祭神的事务也多拖到初九来也是正常。
孟逸歌不想在暖阁里见人,事先派景兰去向太后要借寿康宫一用,太后自然是答应的。每每孟逸歌来寿康宫总巴不得她多待些时候,只是皇帝看得紧,时辰到了没回暖阁去就要亲自来接,孟逸歌不愿招摇总是掐着时辰回,太后也只得顺着她。
这回毕竟是女眷进宫,皇帝也不好陪着孟逸歌,算着时辰,孟逸歌梳洗一番略做打扮就要去寿康宫了。皇帝便留在宣政殿,处理些年前堆下的折子,算一算等元宵后,正月十六就要开朝。这些折子上的事也该批下去了。
临出门前,皇帝给握着眉黛给她描眉画目,她今天精神好了些,人看着也更有气色这铺了细粉又点上朱红,她面容精致稍一打扮更是明艳动人。皇帝落下一笔便要凝眸盯上一会儿,看着认真时而动心起念,倒有些舍不得放她出门了。
孟逸歌颔目轻笑,不睁眼也知道他盯着看,道:“你这么画法,我恐怕得天黑了才妆好面。”
皇帝放下笔,捧着她小脸亲了亲又在唇边嘴角啄了啄,十分亲昵:“本也舍不得。”
每日里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处,还不够腻?他胡说的酸话听得是孟逸歌直打牙颤,从前倒没见他有多少甜言蜜语,怎么如今上了年纪这样嘴甜。
“怎么画了撫形眉?”孟逸歌盯着铜镜左右转脸看了看。撫形眉锥头圆体尖细尾,若是画在天庭饱满圆脸杏眼的五官上定是风情缱绻,但孟逸歌清瘦些,鼻骨小巧眉眼细挑后扬像一只小鱼儿,画这眉与面容不大相配,反而有些显钝了。
“画柳叶眉似乎更好些…”孟逸歌喃了一句。
时兴的花样多变,年年不同,要说最得姑娘心又最常见的还得是柳叶眉。
皇帝站在她身后,掌心握住她的双肩,两人目光于铜镜中相触,十分笃定道:“你画远山眉最好看。”
既然知道远山眉好看为什么画的又是撫形眉?
孟逸歌端详片刻,想像着远山眉的形大约能想出来。画了远山眉这五官轮廓棱角都会柔和些,她清瘦的面容能看更温柔圆润些,衬着这一双乌溜溜的瑞凤眼那真叫“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瞧得皇帝陛下坠迷香枕。
“你怎么知道?”孟逸歌故意道:“我都没画过你就知道。”话里有些气恼,好似姑娘家多有这般,说着说着气得自己苦脸赖皮。
他是男子,怎地就这么熟知女子妆术。
画多了?
呸。
皇帝爱看她吃醋,俯下身两臂交错环着她肩背,目光定在铜镜中她的脸上,道:“好酸啊,不知是谁家小娘子吃味了。”
孟逸歌总是与他吵不起来的,想做个凶模样又忍不住笑出来,这会儿哭笑不得又有些气他,将环在肩上的手臂拉开后起身往外走。皇帝拽着她手腕儿,力气不大不至于她皮肉疼,力气不小不至于她挣脱了,道:“早些回来。”
不早也没事,左不过就是他亲自去接。
孟逸歌拉开他的手,不接话便走,景兰跟上两步给她披上厚厚的大氅。
外头早备好了软轿,这才过了年正是冷的时候,估摸着好几场雪要下,再往后倒春寒也够人受的。轿子里头软垫手炉都备下了,内壁还用牛油皮封了一层,比先前更细致些,轿子外的是禁军,腿脚麻利行得也稳当,景兰吩咐人趁着没下雪走得快一些。
说起寿康宫,还得说一句太后好安排。前些日子派人去武威帅府,赐给祁老太太一件描金鹿松同春漆线雕。懿旨说的是祁家父子戍边多年劳苦功高,如今太簇在宫中任要职,府里内外全凭祁家老太太持家,老太太教养有功,该赏。虽说牵强了些,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算一算日子祁家人该进宫谢恩了。初九这一日,祁家两个姑娘替祖母谢恩之名,提早三日焚香斋戒进宫来拜。
孟逸歌到时,太后正挽着佛珠默诵经书,听见她门前落轿的声音便放下经文,吩咐人端参汤来。
晚晴替主子褪下大氅,景兰扶着人往殿中走,孟逸歌看着里里外外小心谨慎的模样有些好笑又十分无奈,道:“我不是瓷娃娃,不用这么谨慎的。”
正说着脚步不停以走到太后身前,正揽裙欲跪却被握着小臂站起身来,没抬眸便听见太后的声音:“你这身子骨还敢说好。”
上回病的那一次,真是吓坏了一众人。
太后自是舍不得她跪,抱着她肩头一侧往西室内阁走,参汤备下了,殿里熏香也都清了干净没半点气味,唯有些敬拜神佛的香火气味。
“来,喝了参汤。”
孟逸歌才坐下,福嬷嬷便听了太后吩咐从温水盅里端出一小碗茶色参汤,这个味道香,孟逸歌闻着胃口大开,喝了一口初觉得香甜又有些回甘,不知是加了什么。
太后坐在一旁,隔着一张小几看她垂着脑袋喝汤,这头望去只能看见她的额发与鼻翼拢在参汤温气薄雾里,或许也有今日这两道撫形眉的缘故,看着十分乖巧。
“好不容易养了一年,病一场还不如从前…”太后瞧着她听话,总想起当年哄着卫姁喝补汤的情形,卫姁自小身体好,养得冰肌玉骨杏脸桃徘,何至于病弱成现在这样,眼窝都凹出些阴影,看着心疼。
“这回也就罢了,再有下次…”太后凝着立于一侧的景兰,道:“不说皇帝要罚,哀家就得重重打你们。”
孟逸歌放下碗,勾着帕子擦拭唇角,听着景兰欠身道“是”。孟逸歌没说护着她,只道:“我若一意孤行,谁能拦着。便是打断她们的腿,我不听也是不听的。”
太后蹙眉,正要说她两句不得任性。外头来人,小太监跪下叠掌撑臂,禀报说太簇将军领着祁家两位姑娘进宫来谢太后恩赏。
太后只得作罢不提,伸手横过小几戳了戳孟逸歌的眉心,说她不得了还。
“宣。”福嬷嬷对那小太监喊了一声,见小太监退身出去领人,自己便捧上参汤碗退去一旁。
太簇穿着禁军统领甲服,看样子是要当差的时辰,怎么不排开当值的时辰,这样岂不是要来来回回地跑?
太簇走在当前,两个祁家妹妹跟在左右身后侧,进来时眼神从孟逸歌身上一扫而过,后规规矩矩地向太后行礼。
“臣携家妹,叩谢太后恩赏,太后千岁金安。”
这句倒是中气十足,行的礼也没有错处,孟逸歌看他行礼的举止不自觉地点了点头,颇有自家白菜初养成的感慨。
“臣女拜见太后,太后千岁金安。”
面前两个姑娘异口同声,礼仪默契,举止得体十分有大家闺秀之风范。倒不像外头嚼舌头说的那些不入耳的话,谁说生母已逝缺少教养,谁说武将之女多似虎狼,这都是胡说的。
左边这个穿着一身葵黄绣团花长裙的少女,看着五官灵动可爱些,举止规矩但这眼里面上都是纯真无邪之气,应该是妹妹。右边略先半步的这个姑娘一身湖水蓝长裙银丝线绣着祥云暗纹,不说礼仪举止只说通身打扮也是稳重得体的,一看就是长姐。
三人正行礼,膝盖还跪在地上,右边这位祁家大姑娘俯身叩首后又补了一句:“见过姑娘。”
且不说自己如今没有封位,这宫里便是个二等宫女都是出身清白的官家女子,孟逸歌出身陇苏南淮戏园子本是百姓中最下等的出身,京城人家便是纳妾都不会看上这样的门户,传出去是要惹人耻笑的。哪里当得起一等武威帅府嫡出大小姐的叩安礼,自己给她倒奉茶都没有资格。
孟逸歌眉心微扬颇有些诧异,随后一抹笑将这点诧异掩了下去。这祁家大姑娘从进这殿门就是垂着脑袋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竟这样有眼力有心胸,祁家老太太果然将这一家子娃娃都教养得很好。左一侧的祁妹妹虽没说话,腰背却是一僵硬,估摸着正犹豫是否随着长姐补一句问好。
这样也好,自己不必费心解释身份也不用想如何与她们相处。
太簇在一旁跪着倒是面色如旧一副自如模样,孟逸歌扫了他一眼,这小子就是没见他规矩行礼叩安一回。
“快起来吧。”太后挂着温和的笑意,这么些年母仪天下的模样做惯了的:“赐座。”
福嬷嬷领着几个搬着红木小方椅座的太监走来,三张小椅搁在三人身后,离着上座约摸三尺半距,三人谢了恩便坐下。
“大冷天的还让你们两个小姑娘跑一趟。”太后扬扬手,道:“快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
两名宫女搬来一架镂空老方凳落在太簇与祁大姑娘之间,再摆上茶碗,另一侧二姑娘座旁也是相同。
“谢太后。”祁家大姑娘接了茶,谢恩。
三人之中,太簇年岁最大又是兄长本该是他回话,但毕竟是养子说起来总比嫡出要低一些。两个姑娘中,论起长幼也该是大姑娘为主,有什么问的答的都是她应承。倒是有规矩。
祁家大姑娘抿了口茶,将茶水放回方凳上,垂着眼眸十分恭敬规矩,道:“太后恩赏,祁家上下不胜荣幸,自该谢恩。”
谢恩也该是老太太亲自来,只不过传旨太监带去的口谕说的是心疼老太太体弱不必进宫谢恩,两个姑娘进宫陪太后说说话就是了。这分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总不能不来。
“知道你们有孝心。”太后笑道,孟逸歌坐在一旁却没听出真有多高兴:“看着你们长大能担当了,哀家也替你祖母高兴。”
“太后过誉了。”祁家大姑娘颔眸轻点头,声音听着柔和恭谨:“臣女资质粗陋,平日里还是多劳祖母辛苦。”
“你也不必过谦。”太后笑笑,右小臂搁在小几上当垫手的倚靠着,道:“听说你帮着内宅理事管账已有两三年了,你祖母整日里赞不绝口都是夸你懂事识礼,聪明过人会治家。”
“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兄妹三人的婚事,至今没有个着落。”
“诶。”太后故作疑问,道:“你今年该有十八了吧?”
如今是正月,已过了年。
“回太后,臣女今年十九。”祁家大姑娘回话道,虽是恭敬但不似方才应对自如,回话时慢了一些,只那一瞬的迟疑叫孟逸歌看在眼里。
便是这样秀外慧中端庄大方,管家理事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提及年岁也难免为此露出窘态,更不说听着京城内外的议论该是何等难堪。孟逸歌有些心疼,叹于这样的姑娘本不该为闲言碎语所累,她这样好的出身又叫老太太养得亭亭玉立,本该有一桩最好的姻缘。
“十九了。”太后微微蹙眉,道:“是还没有定亲?”
“你祖母整日里催着他成家。”太后抬手指了指太簇,道:“女孩儿家不比男子,姻缘事拖不得。你家祖母这样厚此薄彼,来日进宫请安,哀家得好好说说她。”
“太后恕罪!”祁家两个姑娘闻言便慌,急急跪下磕头请罪,太簇坐着喝茶并未起身,只是目光定定落在孟逸歌的环编绣花卉的鞋尖上。
祁二姑娘声音发颤,祁大姑娘稳得住些,声音听起来还算清晰伶俐,道:“太后恕罪,臣女资质粗陋难有姻缘,并非祖母之过。父亲戎马半生,臣女…只是想替父亲尽孝,多陪伴祖母几年。”
太后话语温和:“知道你们有孝心,可年岁到了不出阁岂不反倒叫你祖母忧心,总不能为了尽孝一辈子不嫁人。传出去难免外人诟病你祖母刻薄,这可不是孝道。”却没说让她姐妹二人起身回话。
“母亲早逝,父亲戍边,家中全靠祖母一人支撑。”祁大姑娘仍跪地叩首,声音落在地面上有些沉闷,道:“小妹当时正年幼,臣女便想着多替祖母分担些,年幼无知思量不周,请太后责罚。”
倒是有孝心,知道维护祖母,不枉费祁老太太为她们姐妹筹谋一生。孟逸歌颇为欣赏这个小姑娘,笑着帮腔打个马虎眼,对太后说道:“本是母慈子孝的好事,您这么一说倒把两个姑娘吓着了。”
她声音因病有些气弱,说起话来软绵绵慢悠悠地听着人舒心,同着太后说时撒娇卖乖般哄得太后高兴。祁大姑娘是感激她解围的,只是听着这话心里有些疑惑,孟逸歌话里话外的亲昵自如不像寻常后妃对太后的敬畏,反倒像母女。
太后顺着孟逸歌的台阶往下走,笑道:“说着话你们怎么就跪下了,快起来吧。”说着目光一侧见孟逸歌下意识地轻轻揉搓着手背,便将自己的暖手炉递给孟逸歌,又在她手背上握了握,动作自然而然十分亲近,这样的亲近旁人甚至不曾在皇帝与太后相处时见过。
“你们一跪下,就有人要说我老婆子欺负你们了。”太后说笑着,对两个姑娘扫了眼孟逸歌,像告状一般。
“臣女失态,令太后与姑娘见笑了。”祁大姑娘微微欠身算是谢孟逸歌解围了。
“坐吧。”孟逸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们坐下,道:“二姑娘年纪小些,有没有吓到?吃快点心吧。”说着便拿起小几上的一小碟糯米乳糕伸手递过去。
这小姑娘原以为又是姐姐回话,愣了片刻,听见姐姐在一旁说了句:“还不谢谢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凳子还没坐热连忙起身来双手接过点心,微微屈膝道了谢。
“不小不小,我十五了!”
也就是及笄一年了。
“吃吧,这个香甜可口,不黏不腻。”孟逸歌像哄孩子一般让她吃点心,她是宠女孩子的见了这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更是喜欢。
女娃娃嘛,若不是立世无奈也不是非得要端庄大方,这个年岁的只管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才好。
祁二姑娘有些迟疑,低头撇了她姐姐一眼看姐姐神色没什么异样,这才放心拿了一块放嘴里咬了吃,果然好吃!一抬头对上孟逸歌的眼睛,差点将“好吃”二字脱口而出结果却是急急咽下,没敢开口,看样子是家里嘱咐了许多。
“好吃吧。”孟逸歌对她笑,看这小姑娘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低着头又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自己的灵动可爱,真是喜欢。
“嗯!”祁二姑娘认真地点了头,笑起来一双杏眼亮莹莹地会说话一般,道:“好吃!我没吃过这个真好吃~”
“住口。”祁大姑娘低声斥了一句,抬起头望向孟逸歌,道:“舍妹无礼,望姑娘勿怪。”
她虽敷了妆粉但难掩虚弱,一看便知是大病初愈。不过她生的貌美倒让人不重视病弱的事,青丝如墨挽成高髻只在上头簪了两只玉弯钗,看着素净清贵倒不像出身陇苏的,便是京城贵女也未必有能比过。还有那双瑞凤眼有灵有神,笑盈盈看人时眼尾优扬温柔,叫人见了一眼便望进心里,她是这样好看。
祁大姑娘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顺势左移侧落凝在妹妹身上。
“不必拘礼,你也吃。”孟逸歌笑笑,似无意道:“我最喜欢女孩子了,活泼些好。”
祁大姑娘坐得笔直,双手叠在腿上,不经意抬眸又看了她一眼,道:“姑娘见笑了,小妹调皮得很在家总是挨骂。”
孟逸歌点头,听着她话里的语气用词好似亲切了些,总之这一声“姑娘”听着比刚进殿请安时的“姑娘”听着要没那么规矩生硬,语气柔软许多。
太后本没什么好查问的,不过是孟逸歌想见祁家姐妹俩也就随她的意。小坐这么一会儿又是送暖炉又是递温茶,眼睛全盯在她身上,看她开心便说:“宫里少有女伴,你们得空也可常进宫来陪她说说话。”
宫里嫔妃不少,孟逸歌没一个想看的。
“不必惶恐。”孟逸歌率先开了口,道:“太后爱重祁家你们知道便好,好生在家孝敬祖母。”
不必逼着两个小姑娘进宫,岂不是终日惶恐。
“景兰。”孟逸歌唤了一声。
“是。”景兰微欠身颔首,晚晴捧着一个镂空竹雕海棠香盒奉上,景兰接过香盒走到孟逸歌身侧,打开盒盖一股馨香便弥漫开来,景兰低身递手,里头放着两瓶琉璃瓶子装的花右。
“匆匆忙忙地也没备下见面礼,这是用了九种花卉提炼的发油,你们拿回去用看看喜不喜欢。”孟逸歌微抬下巴一推手,景兰便将东西递过去。
太簇半天没说话,一见着这两小瓶花油忽而站起身来,最后仍是没开口,只是眼睛盯着那两瓶花油微蹙眉,脸色不大好。
这是不高兴些什么?
祁家大姑娘觉得奇怪,侧眸看了他一眼但毕竟没说些什么也就作罢,这两瓶沐发的花油而已不是什么贵重的,推辞反而显得小气,索性坦荡荡收下就是。
“好香啊!”祁二姑娘吃了点心是放开了,拿着花油仔细端详着琉璃瓶子上的花纹,又闻了闻味道,十分喜欢。欠身行礼道:“谢谢姐姐,真好闻~”
女儿家的灵动可爱是会感染人的,景兰看这祁二小姐的笑模样也跟着笑,缓声道:“两位姑娘喜欢便不辜负主子的心意。”
“这花油里有两种花卉是南诏进贡观赏的,天下只这两瓶子。沐浴净发时滴两滴便可留香三日,若不用可放三十年不腐,将这香盒放在闺房时日长久半间屋子都是馨香满溢的。”
这是份用心的礼物。
祁家大姑娘听得微张了唇齿,有些诧异两瓶花油这样贵重,正要开口:“这太…”
“好了。”孟逸歌接着景兰的话,笑道:“放不了三十年了,最多十年。”
景兰愣了一瞬后恍然大悟,直说自己糊涂了,笑着退身站到孟逸歌身侧。
祁二姑娘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祁大姑娘面容微紧,道:“姑娘这样厚礼,我…”
“不必多说了。”孟逸歌打断她的话,温声道:“两瓶花油而已,只当做是咱们的见面礼。你再推辞,反倒显得我强人所难,好好收着没什么要不起的,听话。”
分明年岁比祁大姑娘小些许,说起话来圆满通透不留缝隙,话里的语气没有拖大作势的意思,反倒是温柔亲昵叫人听得心软。
她怎么说“听话”呢,听话…真像哄孩子一般。祁大姑娘不自觉垂眸一笑,推辞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了。”孟逸歌点点头,大大方方地接下来这样多好,何必多那些规矩。余光见太簇神情不大好,不知是怎么了,道:“你们也累了,早些出宫去吧,兴许老太太等着你们回去吃午饭呢。”
祁二姑娘闻言即刻把花油放回香盒里,抱着香盒行礼道:“好,那谢谢姐姐,改日我备回礼送来。”
“好~”孟逸歌拖长了尾音,笑意绵绵。
“臣告退。”
“臣女告退。”
两个大的还是守着规矩,行礼叩首,祁二姑娘看了连忙跪下跟着磕头,真是一高兴就忘了是在宫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