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魏府
月梢高挂,半遮半掩躲在灰蒙蒙的云墙后。
夜时,光晕淡了许多。
将军府黑压压的一片,看着让人心惊。
正厅外的廊下一前一后跪着二人,看不出衣着样貌,只能从湿漉漉凌乱的长发中依稀分辨出是女儿身。
“啪...啪”小厮手中执着宽厚的竹简,在两个姑娘家细嫩的手掌上狠狠打去,不留一丝情面。
将军府规矩森严,向来是以德行治家。
廊下挨打二人,正是前些日子去穆府赴宴的魏潇湘和竹青。
此时二人求饶声不断,每受一次板子,手臂便跟着往回缩。
可这板子就跟长了眼睛似得,一下下都打在了之前的印子上。
钻心刺骨般的疼,让魏潇湘有些失去理智憎恨上了陆子虞,她暗发毒誓,定要让那女人身败名裂,万人唾弃,才可解她心头之恨。
竹青所受之苦更甚,她不过是最下等的仆人,主子犯错她虽是遭受牵连,可终归也是要一并罚没。
竹青咬紧了牙槽闷哼忍痛,眼皮低垂,遮住了如困兽囚笼般阴凉凉的杀机。
廊下,褪去戎装的大将军魏晟煜身穿束袖紫袍直裾,威容凌凌正座在虎头太师椅上监罚。
身厚如墙,豹头环眼,年龄寻摸五十有六神采奕奕。可寒光下的气势泛着令人胆颤的震慑。
“打,给我狠狠地打!”
魏大将军声如闷雷,惊的执罚两个小厮更不敢怠慢,卯足了劲儿去下手。
站在魏潇湘身旁的魏峒急得捶足顿胸,可又半点法子都没有。
父亲的性子他是知晓的,一切决定皆是以家族利益为重,若不是小妹犯了父亲的大忌,怎会受此折磨!
“父亲,父亲!看在母亲的份上您就饶了小妹吧!”
魏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叩首在地。
魏夫人春华便逝,早年与夫君也是情比金坚,若不然魏大将军怎会一直不愿续弦。
果然提及魏夫人名讳,倒是让魏晟煜面容有些松动。
可看到教养的儿子因为琐事便丢弃军威让他气的虎髯一抖,大掌用力拍在椅侧,有些恨铁不成钢喊道:“逆子,滚起来!”
魏峒未动,仍是匍匐在地。
“好啊,好啊!一个两个都会忤逆本将了,我看你们兄妹二人,好得很!!”魏大将军气冲冲挥袍而去,步子迈的急快,许是看见他们心烦。
见魁梧的身影离去,魏峒赶紧爬起来,神色有些暴躁朝执罚的小厮道:“赶紧给老子滚!”
小厮们也有些为难,可瞧着自家大少爷有些暴戾恣睢,权衡再三还是退了去。
魏峒忙上前掺扶自家小妹,待看见那白皙的手掌上血迹斑斑,堂堂七尺男儿也是忍不住跟着鼻酸一把。
他怎样都没想到,父亲竟会为了家族声誉,全然不顾及一丝亲情。
魏潇湘已是耐不住疼痛,昏死了过去,可双手却仍是一副摊开僵硬的模样。
“潇湘,潇湘!”魏峒低声轻喊数遍,未得回应。
母亲早逝,父亲又对他二人不闻不问,只是一心逐权。冷清孤寒的魏府,也只剩下他兄妹相依为命。
相比魏府里的喧闹,陆家这厢倒显的几分闲情逸致。
揽月阁,铜雀兽炉燃着清艳艳的荼芜香。
陆子虞刚是沐浴过,只穿了轻薄的纱衣坐在妆台前。
落宁执着翠蓝篦子,先在铜炉上染过了香,才替自家小姐梳整青丝。
掩唇打了哈欠,陆子虞也是带了少许困意,可今日不知为何身子骨里总是透着一股子酥痒。
想起晌午在九皇子府里孟浪,似是觉得脖颈之处,那男人身上的檀香幽幽不散,磨的她心痒。
“叩...叩叩”闺房门被敲响。
“进来...”陆子虞自顾自地往自己身上擦拭着桃花油,轻轻说道。
门推开了,进来的是风尘仆仆的惊蛰。
惊蛰先是推门而入,又转身眯眼朝小院里仔细审量过一遍,见无人窥探,才将折子门轻阖上。
走至内室,见着自家小姐纱衣下的娇躯若隐若现,小脸有些泛红着道:“小姐料事如神,王家果然有人对魏府使了计策!”
“哦?且说来听听!”陆子虞略带情韵的凤眼微挑,带着些许好奇。
惊蛰口吻略有钦佩,吟吟出声。
自从那日去穆府赴宴之后,陆子虞便让惊蛰守在魏府门外,盯紧着魏府里的一举一动。
几日过去了,魏府里仍是相安无事,太平极了。
可今日落时,魏府门前突然来了些成堆的百姓,把前些天魏潇湘在春日宴上做的混账事当成了街头巷议,说的绘声绘色,让刚练兵归府的魏大将军给撞见个正着。
魏大将军打听过后,面色难堪,听说气的差些昏倒。当夜,便对魏潇湘使了家法惩戒。
惊蛰跟着那群闲碎的百姓,一路跟着到了一条鼠巷里,看见右相王家姑娘身旁伺候的侍女正给一众百姓发银瓜子。
她怕被发现,便跑回来急急跟自家小姐回话。
陆子虞听后,沉吟了一会儿便眉开眼笑道:“这王家娘子还真替我是顺水推舟。”
惊蛰和落宁面面相觑,不明其中含义,也不揣测。
“你们说,这档子功夫魏家娘子会不会恨惨了我?”
美人将手心里剩的桃花油涂抹在颈前,漫不经心的问她二人。
落宁有些担忧,皱着眉道:“何止是恨呢,估计正想着法子怎么对付小姐呢!”
陆子虞挑眉颔首,甚是认同。
“越是急了,才越是容易漏出破绽!”陆子虞抚了抚发,似笑非笑看着惊蛰道:“竹青手里捏着的东西,等着苏姑娘上了魏府布帖之后就可以让她交予她家小姐了,想来能让魏潇湘好好筹划一番。”
惊蛰颔首,先福了身子退出去。
陆子虞玉面染着几分桃红,心窝子里的躁动越是难忍,起身拢了衣带,朝落宁低声道:“你且今日不必守夜了,回西厢睡吧!”
西厢是贴身侍女们住的地方,落宁平时因要守夜,不曾经常回去住。
今日小姐提及,她虽疑惑却未多想,躬身行礼应下。
掐灭了红烛,阖门而去。
陆子虞躺在锦被之下,只觉得身软如泥,难以入眠。
忽癔症觉得腰间被一双粗糙的手掌禁锢着。
有些不由自主从枕侧拿过一串铜钱,放入锦被下。
半晌,似是春潮带雨晚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