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笔从戎
扶风班氏
东汉永平五年(公元62)的一天,汉明帝刘庄接到一份密报,说扶风平陵有人私改班彪所撰《史记》后传。
刘庄又惊又怒。因为《史记》后传是对司马迁《史记》的补充,由大史学家班彪修纂,可说是“国史”。
一道措辞严厉的圣旨随即发往洛阳以西的扶风平陵。
初步核查的结果令人大吃一惊——私改国史的,竟然是班彪的儿子班固!
刘庄觉得事出蹊跷。他知道扶风班氏是名门望族,一门忠厚,出过许多赫赫有名的人物,其中包括辞赋家班婕妤(jié yú),她是汉成帝刘骜的妃子。修纂了《史记》后传的班彪曾在天水劝说隗(wěi)嚣归顺汉室,后来又劝河西大将军窦融支持光武帝刘秀,为汉室统一事业出了力,有功于社稷,所以被任命为徐县县令。扶风班氏家族历经几代,诗礼传家,声名显赫,而班固竟然敢篡改班彪的遗著,其中必有缘故。
刘庄决定亲自过问这件案子。他命令扶风地方官逮捕班固,将其送到京兆关押起来。
班固的被捕使班家上下陷入巨大的惶恐。在汉代,私藏史书都可以入狱,私改国史更是一项重罪,会被严加惩办。班固同乡曾经有个叫苏朗的人,就是因为编造宣传帝王受命的隐语预言而被处死的。班固的案子和苏朗的案子很相似,班家上下焦急万分,妹妹班昭甚至急得哭了起来。
此时,班固的弟弟班超站了出来,他主动请缨,决定去洛阳上书汉明帝,替哥哥鸣冤。
班超,字仲升,是班彪的第二个儿子,生于建武八年(公元32)。他为人有大志,不修细节,但内心孝敬恭谨,博览群书,善于辩论,能够权衡轻重,审察事理。他和父兄、妹妹一样,都是读书人出身,但又和他们有所区别。哥哥班固十六岁那年就进入了当时的最高学府太学,不但穷究了儒家学说,还兼采诸子百家,其志向不仅仅是做个“章句之儒”,还有更高的追求。班超读书能够贯通大义,但不喜欢深究细节,父亲班彪对他并不看好,认为班超日后难成大器。
班固被捕后,班家能依靠的,只能是这位平时干粗活的小儿子班超了。临行前,班母对班超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在皇帝面前讲清班家对汉室的耿耿忠心,求得皇帝的谅解。班氏一门的命运,全部寄托在班超身上了。
班超辞别家人,快马加鞭穿华阴,过潼关,来到洛阳,向朝廷呈递了准备好的状纸,请求明帝召见。
刘庄宣班超进殿,问他:“先帝将《史记》后传定为国史,这是扶风班氏的无上荣光,尔等理当珍惜才是,为何私自篡改,蔑视朝廷?”
班超从容答道:“陛下息怒,扶风班氏数代受汉室大恩,永葆忠诚,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心。先父曾蒙先帝皇恩,任徐县县令,因病免官后,专心史籍,发愤采集前朝历史遗事,从旁贯穿异闻,所著《史记》后传数十篇承续司马氏之《史记》,被定为国史,此班门之幸。先父病故后,家兄守孝期间翻阅先父遗稿,乃发续修之愿,以彰显汉德,启发后昆,何来‘私改’之说?且家兄身陷囹圄(líng yǔ),家母日日以泪洗面,为人子者,心如刀割,恨不能分担老母忧愁之万一。班氏两代人为汉室修史,拳拳之心,日月可鉴,请陛下明察!”
刘庄倡导“以孝治天下”,甚至命令护卫他的羽林军都要背诵《孝经》。班超的这一番对答处处维护汉室,辅之以孝悌之道,显得有理有节。刘庄听了频频点头。
刘庄亲自检阅班固的书稿,不仅没有发现刻意篡改的地方,反而觉得班固才华出众,修改得很好,惊为鸿篇巨制。
刘庄说:“史官是让国君明晓善恶得失的,班氏所作所为,实在是对汉室有功,不可以‘私改国史’罪论处。”
于是立即释放了班固,并把他召到洛阳城,安排在校书部担任兰台令史,负责掌管、校订皇家图书。
班超告御状成功使班家上下非常欣喜,班氏家族因祸得福,班固的仕途竟然因此峰回路转。
班固做了京官后,便携白发苍苍的母亲和崭露头角的弟弟迁到洛阳,妹妹班昭此时则已经出嫁了。洛阳物价很高,日常支出大,而兰台令史的薪水却很微薄,全年只有一百石谷子,平均每月仅仅八九石。全家就靠这一点薪水维持生活,过得很清苦。班超只好“为官佣书”,接受官署的雇佣,从事抄抄写写的工作,换取一些薪酬供养母亲,以减轻哥哥的负担。
班固继承父亲的儒家正统史学观点,首先为汉光武帝写了传记,将开国皇帝刘秀刻画得形神兼备,光彩照人。刘庄审阅后,认为班固很有学识,便提拔他做了校书郎,担任校对秘藏古书的工作。
班固的这两次任职,给弟弟班超的成长创造了良好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