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危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狂风卷着暴雨，雷声轰隆不断。
刘老三坐在客栈的大厅里，吃着花生米，喝着寡淡的白酒，不大的眼睛却很警惕的打量着边上几桌客人。
仔细的听了一会，也不过是说些买卖的事情，布匹，胭脂，茶叶什么的。
他觉得这些真的是锅过路的客商，没什么危险的。
可是这几日跟着姑娘，也知道她不是乱说话的人，那到底是哪儿不对呢？
这个时候，客栈里的仆妇送上了一大盘子糟鹅，还有一盘加了白醋溜的白菜，一盘子与鸡蛋同炒的韭菜，香味扑鼻。
“客官慢用，楼上的那份已经送上去了。”
“好！”刘老三听到女人的声音，这才发现端菜的不是小二，反倒是平头正脸的年轻妇人。
别的菜味道平常，不过这糟鹅的味道十分美味。
他吃饱喝足后，撑着油纸伞去外头看了还在吃草料的骡子，又四处转了转，也听到了些孩子的哭声，他也不以为意，回来的时候倒是遇到了几个同样撑着雨伞的对他抛媚眼的女子。
夏日衣衫薄，这又被雨水打湿了一点点，倒是更添几分诱人。
现在他脸上的药效已经过了，还自以为自己高大俊朗，风采不减当年，觉得她们真是有眼光。
不过，他现在可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又想到苏馨说这地方要小心，自然是怀疑有仙人跳什么的在等着自己，就当是没看见她们的眼神。
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去见苏馨。
却发现她饭菜没有动多少，倒是一愣：“姑娘，是不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苏馨已经沐浴更衣，站在窗户边，望着外面的大雨，淡淡的道：“你有没发现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刘老三一愣，回想了一下还是摇头：“我没看出来。”
苏馨只是轻轻一笑：“没发现这里的女人特别多吗？”
刘老三不解的问：“这有什么不对吗？难不成这里是隐藏的风月之地？”
现在青楼要交的税收可不少，他想到那些对自己抛媚眼的女人，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有点烦恼的嘀咕：“那我不是也麻烦了？出来前我家娘子还让我……”
苏馨嘴角抽了抽，开口打断他的美梦：“你想多了，这里估计是拍花子的老巢。”
现在有官府衙门认同的合法的买卖人口的牙婆，人牙子。
可是也有不合法的拍花子。
大周朝更是将拐卖行为与群盗、盗杀伤人、盗发坟冢等重大罪行并提，并处以磔刑(砍头后并将尸体分裂)。
一经发现犯罪人，立即抓拿归案，然后等待他的是凌迟，而且是不论主犯和从犯，均是同罪。
可是这里面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虽是王法如炉，这种买卖依然千百年来有人做。
“真，真的吗？”刘老三瞬间觉得头皮发麻，觉得自己周围就是一只只蛰伏的饿狼和猛虎一般，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要跳出来咬你一口。
苏馨却依旧是一脸淡然：“你放心，今儿躲雨的客人多，想来他们也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免得引起麻烦，只是让你惊醒点，不要被女人一勾，就管不住自己。”
刘老三赶紧点头：“我知道了，那我晚上会小心点。”
又看着桌子上没有动的饭菜，惊愕的问：“是不是饭菜里面不干净？”
苏馨摇了摇头：“不是，是我不爱吃鹅肉而已，你再让人给我下碗面。”
刘老三这才松了口气：“是，我这就去。”
他倒是爱吃这糟鹅肉，舍不得浪费了，自己上前收拾了饭菜就把鹅肉放到自己的房间，又去楼下要了一碗肉丝面，看着大堂里坐满了人，心里倒是安心了点。
苏馨住的房间窗户开着，隐隐约约听到有哭声飘进来，可是她真的没觉得自己该救人，该去管一管。
要不是她自己以前四处飘荡的时候来到这里，见了些小娃子被责打，还真没发现这地方有猫腻。
当然，这不仅仅是猫腻。
平安镇是因为有清官孙大人在，有雷霆手段，又是能人不缺，才把当地治理得路不拾遗，体恤百姓，刑断折狱，没有一桩不是做得极出色的，这才震慑着想捣乱的人不敢动手。
可是这里已经不是同一个州，天下的官员也不都是孙大人一样不求钱财，特别是贫寒出身的士子，与世家子弟比起来，做官任上，往往更难出成绩。
这有人孝敬，或者是有上头的人打过招呼，有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是干脆同流合污。
晚间的雨倒是变小了，外面传来了虫鸣、蛙叫。
暴雨带走了夏日的燥热，现在反倒是凉风送爽催人好眠的天气。
小客栈里今儿也是人满为患，可是现在却像是都睡着了，一个人也没有外出。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推门声。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提着一盏煤油灯走了下来。
老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色直缀，在昏暗的灯光下，老人的眼神冷漠，声音有些嘶哑：“听说今儿有两个好货色？”
矮矮胖胖的一脸憨厚的掌柜赶紧上前接过他的油灯，陪着笑脸道：“三爷来了，今儿确实有两个年轻的姑娘不错，还有两个小男孩看着也是可塑之才，要是动手的话，最好是把他们的家人都除了，这样也免得有什么不好的风声。”
老人点了点头：“我先去看看货到底怎么样？”
要是确实不错，那动手也无所谓，要是不算上等，那他也不想在老巢里动手，免得被人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是，是，您就安心，菜里都放了好东西，能让他们一觉睡到大天亮夜不会醒来。”
三爷淡淡的道：“带路吧！”
掌柜的先带他去了一个男孩住的房间，男孩跟着奶娘睡，哪怕闭着眼睛，也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还有那白嫩嫩的肌肤，鼻子，嘴巴都很是秀气。
那老人仔细的打量后，却摇了摇头：“这孩子不要动，看他里衣都是锦棉，估摸着家里有人做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