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舅子丁中和

石季婉自从进入学校读书之后，平时基本上都是住在学校里，每逢周末和节假日，家里的司机会来接她回家。

而石本涵每天则还是呆在家里，继续面对着白发苍苍的私塾先生。

以前，当姐弟两个一起跟着私塾老师上课的时候，石季婉老是会问这问那的，气氛比较的活跃，他也会从老师和姐姐的一问一答中，无形中学到很多的东西。

可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小孩子对着老先生，他每天上课都无精打采，经常打瞌睡，有时他还假装生病，干脆不去上课。

石玉舟在和妻子离婚之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而且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在亲戚中也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因为在他们家族中，毕竟这种事情很少发生。

开始的时候，他不愿意离婚，和这个原因也有很大的关系。

但是丁绯琼执意要和他离婚，他最后也没有办法。

以前丁绯琼和自己的妹妹闹着出国留学时，就在家族中就引起不小的波澜，而现在呢，离婚这件事情，偏偏又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觉得很没有面子，平时也不愿意出去，生怕别人会问起这件事，这样的话，他的伤疤就又一次次地被揭开了。

他宁愿天天窝在家里。

可是，一个人闷在家里的时候，他又吸起了鸦片。

渐渐地，吸鸦片已经不能解决他的苦闷，他又开始打吗啡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了。

为此，他还专门雇了一个男仆，帮他装大烟和打吗啡针。

他的身体和精神日渐衰弱，精神也开始有点不正常了。

亲戚和朋友们看到他这种情况，也不敢上门来看他了。

那年夏天，天气很热。

石玉舟只穿了一件汗衫和短裤，仍然嫌热，就把一块冷毛巾盖在头上，两只脚浸在盛满冷水脚盆里。

他目光呆滞，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佣人们看到他这个样子，都很害怕，彼此之间乱作一团，不知道怎么办。

两个孩子也怕得躲在一边，担心父亲快要死了。

后来，终于有个佣人站出来，打电话给石文珊，把石玉舟的情况给她讲了。

石文珊马上赶了过来。

看到哥哥的神经已经紊乱到连她都不认识了，石文珊当即决定，把他送到中西疗养院去治疗，帮他戒掉毒瘾，以挽救他的生命。

她请了医院里的一个法国医生，作为哥哥的主治医生。

法国医生采取的是注射盐水针剂，渐渐冲洗掉石玉舟体内的吗啡毒素。

另外还有电疗按摩他的四肢，促进血液循环，使四肢的功能恢复正常。

这样治疗了三个月左右，石玉舟才渐渐地恢复了健康，终于戒掉了吗啡的毒瘾。

他出院之后，虽然不碰吗啡了，但他还是继续抽着鸦片。

石玉舟懂英文，也懂点德文，在亲戚间也是出了名的满腹经纶。

他很小的时候，科举就废除了，都说读古书虽然是死路一条，但至少还能够修身养性。

在很多人的心里，他们不相信中国五六百年招揽人才的制度会说废就废，随时准备着它能够卷土重来，况且也没有别的办法来教育男孩子。

至于学习外文，只是备用而已，如果不能做官，也总能给他弄到个外交职务什么的可以做做。

现在离婚了，他痛定思痛，决定从新开始。

可是比较来比较去，他最后在一家英国人开的不动产公司里，找到了一份差事。

他每天坐着自己的汽车去上班，中午的时候，就回来吃午饭。

午饭后，在抽上几筒大烟之后，下午再去公司上班。

他找的这份差事没有薪水，全看买卖的提成，后来他一幢房子也没有卖出，就不愿意再去了。

他的房间里整日开着电灯，屋里烟雾缭绕，烟铺上堆满了小报。

他像是笼中的困兽，在房间里踱个不停，一面大声地背着书，背完一段，他就随便吹下口哨。

石季婉经常到父亲的房间里去看报纸，同时也看他房间里的一些藏书。

离婚后，虽然石玉舟不和妻子联系了，但是他并不阻止女儿去看她的妈妈。

当然，从另一方面讲，他也希望能从女儿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丁绯琼的近况。

石玉舟在出院后没多久，就搬到了离小舅子丁中和的家不远的一所洋房里，和丁中和的房子只有几步之遥。

虽然石玉舟和妻子离婚了，但和小舅子丁中和的关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石玉舟和小舅子的交情一直不错，这就像石文珊和丁绯琼姑嫂两个人感情不错一样。

虽然他们夫妻两个人合不来，但是姐夫和小舅子，嫂嫂和小姑子之间，却还是模范的好哥们和好姐们。

丁中和夫妻两个都吸鸦片，和石玉舟算是有共同语言。

而且，丁中和跟石玉舟还经常在一起喝酒吃饭。

虽然丁中和也不赞成姐姐出国，但在别人面前，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维护着她。

石玉舟听了，也不介意。

其实和石玉舟一样，丁中和也是靠吃遗产过活的前清遗少。

虽然他也念过大学，但是却一天也没有出去工作过。

母亲去世之后，他和姐姐平分了家里的财产，房产和地产全都归他；而家里收藏的古董，则全都归了姐姐。

另一方面，石玉舟搬到小舅子家附近，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个打算。

那就是，他希望能在这里碰见丁绯琼，让小舅子帮他们拉拢复合。

丁中和这个人，有钱的时候，就在外面生孩子；没钱的时候呢，就在家里生孩子。

由于他和老婆都吸食鸦片，他们的手头一向比较紧，所以他没钱的时候居多。

因此家里的儿女就一个接一个地生。

不过生下来之后，他也一样的疼爱。

只要条件允许，一般要什么给什么。

说不上他家里是穷还是富：家里佣人也不少，住着一幢洋房，床却只有两张，女儿们每晚只能抱了铺盖到客厅里打地铺睡觉。

客厅里稀稀疏疏的几件家具也都是租来的，只有一架无线电是他自己买的，留声机里则放着最新的流行唱片。

儿子倒是送进了学校，几个女儿不仅不让上学，连私塾先生也没有给她们请。

反正丁中和的观点就是，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没有必要白花那个钱。

孩子们在家里不停地吃着零食，全家人也经常坐汽车去看电影。

但另一方面，孩子们有了蛀牙又没钱去补，在学校里买不起钢笔头。

而家里的佣人们，则因为积欠的工资过多，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

丁绯琼在离婚之后，算是彻底自由了。

她经常和石文珊两个人一起出去游玩，唱歌跳舞，潇洒得不亦乐乎，好像又回到了留学的时候。

而且，她马上就要和心爱的人堂堂正正地生活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