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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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羊肠坂与曹操《苦寒行》

自古以来,人们穿越太行山,行走羊肠坂,早已习以为常。却不知东汉末年,曹操北上太行山,写下一首《苦寒行》,使太行羊肠坂名扬天下。


巍巍太行山,自古为华夏龙脉之一。她北起北京西山,南达黄河北岸,绵延800余里,像逶迤的巨龙,在华北平原上驰骋纵横。由于频繁的地壳变化和造山运动,其东南端在豫北平原突然腾空而起,抬起了高昂的头,使巍峨的山脉与广袤的平原出现了断裂带,形成了太行山东南端刀削斧劈般的悬崖绝壁,高耸云天的险峰峻岭,千奇百怪的岩石溶洞等非常独特的地貌特征。

雄险陡峭的大山,幽深莫测的峡谷,阻挡了山里人对外的交往。祖祖辈辈生活在太行山里的人们要走出大山,就要攀高峰,越深沟,修筑出山的道路。险道在山间崎岖缠绕,曲曲弯弯,形似羊肠,故称羊肠坂。后因战争或通商的需要,官府历代出资不断修复,羊肠坂成了进出太行山的重要通道。太行山有多处羊肠坂,确有历史记载的是晋城天井关羊肠坂和壶关大峡谷羊肠坂。

晋城天井关又称太行关,是太行八陉之一。在天井关碗子城南500米处的峭壁上,有清同治年间的摩崖石刻“古羊肠坂”。《史记·魏世家》有“魏伐赵,断羊肠,拔阏与”的记载,又有“决羊肠之险,塞太行之道”的战例。《汉书·地理志》记曰:上党高都有天井关。天井关即羊肠坂的关隘。《元和郡县志》载:“太行陉在怀州(河南沁阳)北,阔三步,长四十里,羊肠所经,瀑布湍流,实为险隘”。还有初唐时的孔颖达的记载“太行有羊肠坂,南属怀(河南沁阳),北属泽(山西晋城)”。

壶关羊肠坂在太行大峡谷的深处,史书记载最早。《战国策·苏厉遗赵王书》中有:“秦以三郡攻王之上党,羊肠之西非王有。”《汉书·地理志》载:“上党郡壶关有羊肠坂”。公元607年,隋炀帝杨广北上太行山,行至晋城天井关时,问大臣崔赜:“何处有羊肠坂?”崔赜回答:“上党潞州壶关有羊肠坂”。其实他们所在之处也叫羊肠坂。

自古以来,人们穿越太行山,行走羊肠坂,已习以为常,不足为奇。因东汉末年,曹操北上太行山,写下一首《苦寒行》,使太行羊肠坂名扬天下。

东汉末年,黄巾起义爆发后,皇室衰微,军阀混战,群雄逐鹿。一代枭雄曹操在军阀混战中异军突起,消灭了北方最大的军阀势力袁绍,逐步统一了黄河流域,与占据长江流域的孙权,和后来兵进四川的刘备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曹操在统一北方的过程中,有一次重要的战役发生在壶关(今长治市)境内。《资治通鉴》载:公元204年(汉献帝建安九年)曹操打败袁绍后,袁绍的外甥并州刺史高干降曹,曹操仍任命他为并州刺史。第二年,高干趁曹操发兵辽西征伐乌桓之机又背叛曹操,逮捕上党太守,派重兵据守壶关口抗曹。高干守可依太行,进可下中原,成了曹操的心腹之患。曹操先派部将乐进、李典率军进击,来夺取壶关(今长治市)。又联络关中马腾率兵东进,从河东进攻壶关。高干即统军南下晋城。企图经濩泽到河东,抵挡马腾军。马腾与高干在濩泽展开决战,马腾军兵勇将猛,打败高干。高干溃不成军,狼狈逃窜,退守潞州,仍坚守壶关。为彻底解除心腹之患,公元206年(汉献帝建安十一年),曹操亲自率军征讨高干,留下世子曹丕镇守邺城。曹操重兵包围壶关,三月,壶关守军投降。高干逃到塞外,求匈奴出兵相救。匈奴单于不答应他的请求,高干带着数骑南下,准备投奔荆州刘表,途中被洛阳郡尉王琰捕杀。邺城在今河北临漳,曹军从临漳进军壶关,几路大军从太行山的羊肠坂道行进,对壶关形成包围圈。曹操在此留下了著名诗篇《苦寒行》,诗曰: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

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

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

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

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

全诗写曹操率军在冰天雪地的太行山行军艰难和沿途所见的凄凉景象,以及远征战士的思乡之苦。邺城在东,壶关在西北,曹操率兵征讨,由东向西北进军太行山,对上党地区形成包围之势。山路崎岖不平,曲似羊肠,沿途萧条冷落的树木、怒吼急刮的北风、不怕人的猛兽、绝少人迹的溪谷、随风翻滚的大雪。曹操率军露宿荒山雪野,士兵雪里打柴烧火取暖。山间溪流全部结冰,瀑布也成了冰柱、冰墙,士兵们只好用斧头或兵器,砍下冰块,化水煮饭,还要随时预防猛兽的袭击,真可谓凄凉苦寒。军旅饥寒交迫,行军危艰险阻,将士心情忧愁郁闷,盼望早日得胜东归返回邺城去。

后来的文人墨客一直在争论,曹操北上太行,究竟走的是哪个羊肠坂。当时,曹操率几十万大军北上太行,要对上党地区形成包围圈,肯定是从太行山的多条羊肠小道进军的。究竟曹操走的是那条道,再争论也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而一首《苦寒行》,把太行山羊肠坂的艰辛苦寒之行抒发的淋漓尽致,却是不争的事实,这首诗对后世影响深远,后来描写太行山羊肠坂的诗多受它的启发。

唐代大诗人李白北上太行山,留下了“五月相呼度太行,摧轮不道羊肠苦”的诗句。唐玄宗李隆基驾辇太行山,发出“清跸度河阳,凝笳上太行。火龙明鸟道,铁骑绕羊肠”的感慨。诗人刘长卿在《太行苦热行》中写道:“迢迢太行路,自古称险恶。千骑俨欲前,群峰望如削。……朝辞羊肠坂,夕望贝丘郭。”大诗人白居易在《初入太行路》中写道:“天冷日不光,太行峰苍莽。尝闻此中险,今我方独往。马蹄冻且滑,羊肠不可上。若比世路难,犹自平于掌。”金元文坛领袖元好问在陵川求学,多次途经天井关南下中原,写下了“石磴盘盘积如铁,牛领成创马蹄穴。……山头千尺枯松树,又见单车下太行。自笑道涂头白了,依然直北有羊肠。”“凭谁为报东州信,今在羊肠百八盘”等咏天井关羊肠坂的诗篇。清初名相陈廷敬在回老家阳城的道中写道:“天井关门跨碧空,太行开辟想神功。遥连绝塞羊肠尽,下视中原虎踞雄。”在诗人们的笔下,羊肠坂已不仅仅是个地名了,它已成为道路危艰的代名词或人生历程艰辛、仕途难测的同义语。

昔日惊险无比的高山深峡,望之兴叹的雄关险隘,硝烟迷漫的兵家用武之地。今日已成了供人们休闲游乐、认识大自然的地质公园、森林公园和旅游胜地。笔者发思古之幽情,叹沧桑之巨变,诗意油然而生,咏羊肠坂小诗一首为结。

秦时兵隘汉时关,羊肠坂比蜀道难。

山道弯曲十八盘,天梯石栈铁索连。

秦王兵破上党关,千里铁骑下中原。

魏武挥鞭上太行,身临峡谷留遗篇。

宋辽金元争霸业,金戈铁马太行巅。

八年抗战根据地,九曲羊肠敌胆寒。

昔日烽火硝烟处,今朝人民游乐园。

游人羊肠古道行,喜看山河换新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