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国君做戏

原文

昔者郑武公欲伐胡，[1]故先以其女妻胡君以娱其意。[2]因问于群臣：[3]“吾欲用兵，谁可伐者？”大夫关其思对曰：“胡可伐。”武公怒而戮之，[4]曰：“胡，兄弟之国也。[5]子言伐之，何也？”胡君闻之，以郑为亲己，[6]遂不备郑。[7]郑人袭胡，取之。[8]（《韩非子·说难》）

注释

[1]昔者：从前。郑武公：名掘突，春秋初期郑国君主。胡：诸侯国名，归姓，在今河南郾城县。公元前495年为楚所灭。[2]故：故意，有意。按：“故”字，藏本《韩非子》无。妻（qì）：嫁给。娱：使欢乐。[3]因：于是。[4]戮（lù）：杀掉。[5]兄弟之国：这里指有姻亲关系的国家。[6]以：认为。亲：亲近。[7]遂：于是。备：防备。[8]取：攻取，占领。

译文

从前郑武公打算攻打胡国，有意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胡国国君，以此让他内心愉悦。这件事办好后，武公又装模作样地向众位臣子征求意见：“我打算对外开战，大家看哪个国家可以攻打？”大夫关其思抢先回答说：“胡国可以攻打。”武公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处死关其思，说：“胡是我们的兄弟国家，你却说要攻打胡，是何居心？”胡君听说这事，确信郑国跟自己相亲相爱，于是也就不对郑国设防。郑国突然对胡发动袭击，一举吞并了胡国。

解说

郑武公做戏的功夫实在深厚，不惜让自己的女儿、大臣当政治陪葬品，只为对胡一战，将其吞并。做国君的女儿固然可怜，大臣关其思则更是死得莫名其妙。国君向大臣征求意见，自己义不容辞地发表意见，似乎并无过错；事实也证明自己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他不明白，他的问题就在于太聪明、太敏锐了。武公已经把女儿嫁给胡君，攻打胡国等于是将女儿送上绝路，然后吞并女婿的封国，这无论如何在道义上都是令人不齿的，至少是无法在朝廷上公开讨论的。关其思的智虑足以把握武公的内心所思所想，但是他不明白怎样正确用好自己的智虑，怎样在适当的场合说适当的话，更忽略了自己跟武公的关系只是一般的君臣关系。武公处死关其思，有一箭双雕的妙用，一则有效地蒙蔽了胡国国君，二则可戒示群臣在朝廷上讲话要懂规矩。

在韩非看来，臣下向君主提供自己的看法，首先需要认识清楚自己跟君主的关系。如果跟君主在感情上很亲近，君主对自己高度赏识和信任，那么就不妨尽情陈述自己的观点；否则，就要真正摸清君主的心理活动，明白他问话的真实意图，然后再决定是否进言、如何进言。否则，不仅不会有好的结果，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没法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