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富有涯乎？

原文

桓公问管仲：[1]“富有涯乎？”[2]答曰：“水之以涯，[3]其无水者也；富之以涯，其富已足者也。[4]人不能自止于足而亡，其富之涯乎？”[5]（《韩非子·说林下》）

注释

[1]管仲：名夷吾，字仲，谥敬，史书又称作管敬仲。春秋时担任齐桓公的相，使齐国富强，称霸天下。[2]涯：本义是水边，引申指事物的边际。[3]以：及，达到。[4]足：以为足，觉得满足。[5]亡：死亡。王先慎认为“亡”通“忘”，“亡其富之涯”即忘掉其富的边际。

译文

齐桓公问管仲：“富有边缘吗？”管仲回答说：“一片水面到了没有水的地方也就到达边缘了；富呢，要到已经觉得满足的时候就达到了边缘。可一个人若在觉得满足的时候还无法停下来，那就要到死亡，大概才是富的边缘了吧？”

解说

许多概念，比如“富”，并无客观标准可以衡量，只是人的一种主观感受与评价。桓公提出的问题颇为奇妙，所谓“富有涯乎”也就是人对财富的追求有无尽头；管仲用以回答这个问题的比喻更有味道，他指出对于不知足的人来说，“富”的边际只能是生命的终结，而人死去，积聚的财富也从此与己无关了。关于贪欲与知足，老子有极深刻的阐述，他说：“知足者富。”“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韩非接受了老子的这一观念，同时把人追求财富的欲望视为人的本能，并充分意识到这种欲望具有无限扩张的属性，所以他以此作为思考其政治哲学的出发点。

韩非关于财富的思想有以下要点：第一，君主拥有一国全部的财富，必须善于利用财富为自己的统治服务。第二，国家财富的主要来源是农业生产，“富国以农”，必须在政策上给予充分重视。第三，经济发展、国家富强，是军队强大的基础和保证，只有国富兵强，才能最终成就霸王之业。第四，君主必须牢牢掌握国家财富，严防大臣过度富有，因为大臣的财富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其政治野心就必然受到刺激而不断膨胀，同时巨大的财富也为实现其政治企图提供了保障，从历史的经验教训看，“晋之分也，齐之夺也，皆以群臣之太富也”。第五，民众的财富一定是凭借在耕战方面的功劳受到君主赏赐的结果，君主须杜绝工商末作之民攫取占有大量财富的现象。第六，君主掌握社会财富的分配权，坚决实行“利出一空”的制度，即社会成员获得利益都必须来自君主的赏赐，严禁利出多空，同时君主也要注意不能随意“征敛于富人以布施于贫家”，更不能任由“苦民以富贵人”的现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