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燕宫暗涌
“为人君者,拿捏臣心,乃是首要的本事。霍光大将军虽称得上智勇双全,可这多年来心甘情愿为一介小儿所蛊惑,想来,也不过尔尔!”
“病已,不得胡言!”
蓟州城,新近赐名的皇曾孙府邸内,
眼瞧着身边人丝毫未有压低声响的架势,远道而来的史高面上闪过几分惊惧。刘病已却仿佛浑然未觉般,自顾自将手中已斟满的茶盏递于史高面前,面上的笑意也愈发分明。“燕赵侠义之地,比之那长安处,可更多几分人情味。表叔切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白白辱没了齐鲁之士的名声。”眼中的光芒更添几分锐利,史高短暂的错愕之后忽而也是明白所有。
难怪陛下敢放心让病已独独留于此处,连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叔都差点被他骗过,更遑论是那有勇无谋的燕王刘旦。“燕王殿下于病已有恩,就是于鲁国史家有恩。待子高归于鲁国,定会与众人言明,燕王殿下之德。”
“如此,就多谢表叔了。”瞧着眸中尽是“欲言又止”的史高,刘病已的笑容也是尽数消失,“病已至于燕地处才不过三月,表叔就已被遣送归鲁,君心如此狭隘,我等择明君而处,并未有错。还望表叔,可于诸叔伯处多加劝告,燕王殿下良善,若果真齐鲁儒生都能与燕王殿下齐心,他日明君新立,定不会忘却鲁国史氏之功!”
同一时刻,燕王宫
刚刚听闻暗探回报的刘旦面上愉悦之色愈发分明,“来人,从库房处,去挑几把上好的青铜剑,赐予病已侄孙!”
“父王,可否让儿臣前往?”
形容尚幼的燕王世子刘建刚刚踏进殿门,闻言立时也急匆匆往刘旦处跑。“前番子建与阿叔比划甚是过瘾,今日定要比。”
“王儿当真糊涂了!病已乃是王儿阿侄,何来阿叔一说?”
柔和的女音伴着笑意,让偌大的殿内立刻也多了几分温情。燕王刘旦已是一把将爱子抱起,对上腹部微凸,面上尽是笑语盈盈的王妃华容夫人,眼中难得多了几分温和。“爱妃可是累了,本王扶你回。”
“父王!”
“来人,护送世子去皇曾孙府邸!”
刘旦一声令下,一众侍从立时上前将刘建引着出去,临了还不忘将殿门带上。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夫妇二人,华容夫人的笑意已是尽数消失。“王爷当真是打算要起事了?”
“爱妃,椒房殿的主人,除却你,这世上再无一女可胜任。”
“王爷,华容从未想过要成为天下之母!”手紧紧握住刘旦的,华容夫人的眼中尽是哀求,“燕地虽不若长安繁华,可妾身生于此长于斯,是断不想离开故土!”眼瞧着刘旦的面上温柔之意尽退,只剩下冷傲,华容夫人的面上更添几分哀苦,“王爷可是忘了昔年景帝朝七王作乱,最后几乎全族尽灭?燕地这数年来虽风调雨顺,可小小封国,如何可与长安。”
“后宫不理前朝事,此乃汉室祖训!爱妃身怀六甲,安胎才是紧要事!来人,送王妃回宫!”
刘旦一声暴怒,早已守候于殿外的一众人立刻匆匆入内,簇拥着眼中含泪的燕王妃匆匆就离了开去。
偌大的正殿内,燕王刘旦的眸中阴沉之意更甚,“来人!”
“王爷!”
“传本王的命令,华氏与皇曾孙的婚事筹备,暂且都停下!”
“是,王爷!”
燕王后宫,王妃居处
眼泪几乎要流干的燕王妃在服了安胎药后,终于是沉沉睡下。
只是,即便在睡梦中,华容夫人眼角的泪珠都丝毫未减。看在奉命陪伴亲姐的华颜眼中,委实是更添几分心疼。
天下人皆知燕王有代帝自立之心,昔年巫蛊之祸后便四方动作,妄图取太子位而居之。被先皇呵斥削封县之后仍不甘心,幼弟继位后,更是明里暗里联络宗室,谋反之心,早已昭然若揭。
虽然她身为闺中女儿,对朝堂之事并不甚了解。可那日观星史于燕王殿下言“王者现燕地,皇者当自立。”这句话时,她可是正陪伴长姐至于大殿之外。
那观星史声音甚是激昂,即使是隔着紧闭的殿门,可都能听得分明!
“小姐,您累了,请先去休息片刻,王妃娘娘处,平君会守着。”
“长姐喝了药一贯是睡得沉,平君姐姐,你与华颜聊几句,可好?”
满脸祈求的女孩面上全是讨好,竟是丝毫架子都未有。
明明眼下在外人看来,她才是妻,自己是妾。可瞧着华颜这架势,竟是全然都反了过来。
许平君的面上闪过几分无奈,于家中她是长女更是独女,从未有过姐妹。与华颜相处这多日来,不知不觉中,也是将这单纯善良的女孩当成了小妹。虽是病已数次提醒她必须与华颜保持距离,可她总觉得,这般美好的女孩,实在不值得,也不该卷进那黑暗旋涡中。“是,小姐!”
“平君姐姐,你是华颜的朋友,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套礼让,叫阿颜就好。”拉着许平君的手往外走,华颜的面上也多了几分“怒意。”许平君的面上更添几分无奈,一路跟着华颜行至王妃宫中四下无人的角落,她方才正了神色开口,“小姐,这不合规矩!”
“平君姐姐是嫌弃阿颜了?”女孩嘴角一扁,要哭不哭的架势甚是明显。虽然这等小把戏她早已用过无数次早已是见怪不怪,可瞧着华颜如此,许平君的心到底还是软了下来,“阿颜。”
“平君姐姐真好。”
一把抱住许平君的华颜面上竟颇是怀念,“自阿娘去世后,世间只有阿姐会叫阿颜这乳名了。只是阿姐成了燕王妃后,阿爹总是时时训诫阿姐当时时刻刻牢记皇室典范,所以后来阿姐也再是不唤阿颜了。”
“阿颜?”
“平君姐姐,阿颜从来都没想过,要从你身边将皇曾孙殿下抢走。”瞧着身边愣住的许平君,华颜的笑意也是更大,“殿下与姐姐情投意合,就该一生一世一双人。华颜也想寻得如殿下一般,眼中除却华颜再无第二人的好郎君。”话音刚落,华颜忽而也是凑近许平君耳边,“阿颜知晓,殿下羁留燕地数月,已将燕地驻军尽数掌握,如今未曾从燕地离开,不过是为就地掌控燕王宫。”
“阿颜?”
许平君的身子都在抖,可华颜却是早料想到一般,已是稳稳当当将许平君扶住,“阿颜于姐姐和殿下,并未有恶意。燕王宫布兵图,阿颜不日会亲手交到姐姐手中。只求姐姐与殿下,能放过燕王宫众人。燕王殿下确有反心,可世子与二位王子,还有阿姐,都是无辜的!”话音刚落,华颜已作势就要跪下,许平君忙不迭将华颜扶起身,瞧着眼中尽是祈求之意的人,许平君的脸上却已平静非常,“阿颜小姐,事关重大,请准许平君,先行出宫!”
“……”
……
“华颜所语,不可全信。”
“病已?”
蓟州城,皇曾孙府邸,书房内,
一身夜行衣装扮的许平君已是急了,“阿颜她绝不会。”
“平君,感情用事只会满盘皆输。”缓缓起身行至许平君身侧,刘病已面上也颇有几分凝重,“当初让你与那华颜亲近,是病已错了。”
“殿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离谱!”
陡然一声暴怒,让室内二人皆是一惊。
瞧着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许广汉,许平君的面色登时大变,“阿爹?”
“你二人竟是瞒了阿爹这许久!”
许广汉气的浑身都在哆嗦,刘病已面色已颇是难看,目光触及跟随许广汉身后进来的掖庭令张贺,面上的阴郁更加深沉。“掖庭令千里而来,就是为与病已添堵不成?”
“殿下这是何意?”
“许兄,得罪了!”
张贺低低一喝,下一刻,刚刚还是暴怒的许广汉已是轰然倒下,若非身后陡然出现的黑衣人接住,定也是要摔倒在地。
眼瞧着阿爹就要被拖走,许平君顿时也急了,“张大人,这。”
“平君小姐,本大人,才是你阿爹。”
眼瞧着张贺陡然换上一张与许广汉一般无二的脸面,许平君面上瞬间是多了几分惊惧。“你。”
“素闻昔年张汤大人身怀绝技无数,今日从张大人身上,得览一二,我等也颇是幸运。”
“病已?”
“平君,阿爹一贯简单纯粹,蓟州城内日后大变,阿爹参与其中,只会徒增危险。归于长安处,乃是最佳抉择。”
许平君没有回应。她的目光,不住于刘病已和张贺之间徘徊,良久,眼中微弱的光芒,终于是尽数暗淡,“既是为大局着想,平君,自当遵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