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战
有了泉落的安排，九曲和茗叶才摆脱了那个乱七八糟的地方。
泉落所居住的宫殿叫清安阁，是个极其雅致的地方。
他虽说是个上仙身份，但伺候他的人却不多。只有十个卫兵，和两个丫头。
九曲刚在侧殿安顿了下来，便有一个丫头，带了一身的九天之裳放在了九曲的面前：“请姑娘换上，天帝召见姑娘。”
来了九天，自然要拜见天帝。
好在有泉落在，九曲只需要注意着礼节，其他的便是都交给泉落就好。
天帝在九尊天宫之中，还未靠近，九曲便感觉到一股逼人的龙气。哪怕是比起东海之中的所有龙气加起来，都不遑多让，果真是天帝之身才会有的。
天帝居于这嫌弃萦绕的宫殿之中，端坐正中。
九曲不敢抬头，在泉落的牵引下，倒是毕恭毕敬地对着天帝行了个礼：“九曲见过天帝陛下。”
上座之人良久不曾说话，待时间一点点流转，九曲都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了之后，才道：“起身便是。”
九曲站了起来，拍了拍膝上的灰尘，天帝却幻化出了一道仙绫，赐予九曲的眼前：“此仙绫乃是我天界圣物，早些年就该赐予泉落让他赠与他的仙侣的。如今你既然到来，便是该交到你手里的时候了。你务必要日日将其戴在身上，不忘天地恩德，同泉落相知相睦方才不负本尊的心意。”
那仙绫是好东西，天帝出手，果真阔绰！
可天地却像是疲乏至极一般，语气里都带着倦怠：“这般，你们就先退下吧。过些时日，幽冥界大婚，就有你们夫妇二人前去替本尊祝贺便是。本尊累了，你们退下吧。”
不知为何，对于天帝，九曲总是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感。
收了仙绫退下之后，九曲一出了殿门，便将那仙绫乐呵呵地往身上披，而后在泉落的面前转了个圈儿：“泉落，你瞧我，好看吗？”
泉落愣了愣，才微微一笑，眼中如往日一般的温柔：“自是好看的。”
脸红了红，九曲干脆垫脚，在全落地右脸颊印下了一个轻柔至极的吻：“泉落，往后，我就要成你最好看的新娘子！你可不能负了我啊！”
说着，她还低了头，想到了一些事情，心里多少难过了起来：“明日咱们就要正式进入战备状态了，泉落，你要记得你说的话。”
泉落总是觉得，九曲好似和从前那无忧无虑的样子不同了。
不过他却点头微笑着，看着九曲披着那仙绫在自己的身畔，笑的像是个孩童。
虽说他们成婚已成了定局，她如今也住在泉落的清安阁，但既然没有行成婚之礼，他们便不算是真的夫妻，自然不能同住一屋。
侍女梅落伺候着九曲，也帮着九曲收拾东西的时候，九曲就听到了外头熟悉的箜篌声。
从前只觉得乐声美妙，如今却总是想起那个早早就香消玉殒的空翎，心里当真羡慕了起来。
梅落手里收拾东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亦是在九曲面前感叹：“已经三百多年，不曾听到这空翎乐声了，当真让人怀念啊！”
他们都在怀念空翎，仿佛九曲只是一个外来人，占据了空翎的位置。
有时候，九曲觉得，自己和清安阁格格不入。
未来她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可她真的做好了准备吗？
就在他们这般想着的时候，泉落却日日越发忙碌了起来。倒不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这三界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情：在龙阎失踪后僵持了五百年的格局终于要打破了！因为妖族和幽冥，确定要联姻了！
龙阎广撒喜帖，连天界众人都没有一个例外地收到了他的喜帖。
却唯独九曲，明明他们从前也算是朋友。可他竟一张帖子都没有发到九曲的手里，倒是让九曲念叨了他许多时间。
与此同时，趁着妖界和幽冥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大婚上头的时候，天界发起了反攻！
战场上的捷报时不时传来，九曲蛰伏在清安阁，等消息的日子，也觉得心里头越发憋闷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常常做梦。梦到的最多的，竟是那个她素未谋面过的空翎！有时是梦到她和泉落在一起谈天说地，有时又会梦到她独自一人在莲花池畔抚琴。
梦境越来越真实，就让九曲每一次醒来几乎都是大汗淋漓。
她开始害怕，害怕睡觉，害怕做梦。
起初泉落还在身边的时候，九曲还好些。
不管她如何梦魇，泉落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给她以最暖的慰藉。
可后来泉落常常不在，她的精神也越发恍惚了起来。有时她在想，是否她的妖身不适合这仙气浓浓的九天。她竟也开始梦魇，偶尔醒来的时候，已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梅落给她找来了天界最好的仙官大夫，却都只说她身体无恙，大约是思虑太多，才会如此。
梅落虽说更喜欢从前的空翎，可待九曲也不差。泉落走后，她便日日陪同在九曲的身边。
在此期间，傲偌来过一趟九天看了一次九曲。九曲也让他替自己诊了诊，和这九天仙官的答案一样，她只是思虑幽深，其他的并无大碍。
泉落这一次离开之后，九曲已经整整三日没有睡觉了。
其实每一次做梦，她梦到的都不是什么可怕的场景。
可每一次醒来当发现自己身处异地的时候，她就会惊惧至极。
她那憔悴的模样，看的梅落都有些心疼，给她端了碗安神汤来：“九曲仙子，您可不能这样熬下去了。若是继续这般，泉落仙尊回来的时候，会心疼您的！您瞧瞧，您的脸都瘦了一圈儿了，人也不精神了。若不然您出去走走？或许，会好些！”
知道那安神汤里放了助眠之物，所以九曲是不愿意喝的。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大了，声音也越发小了起来：“泉落何时才会回来？他若再不回来，怕是看不到我了！”
梅落却是笑着，复又将那安神汤往九曲的方向推了推：“泉落仙尊定然很快就回来了，奴婢们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他若是知道您出了如此事情，是会回来的，请您放心就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碗安神汤，看来她是不得不喝了。
罢了罢了！
三日了，也总该睡上一觉！
便是入睡了的时候，九曲的心里也是忐忑的：求求老天怜悯，今日可莫要让她再梦到空翎了。否则，这清安阁，她是住不下去了！
偏生，老天不曾听到九曲的话。
空翎，还是在她的梦中如约而至。
只是这一次，是她从未梦见到过的场景。
空翎一身大婚的喜服，就站在清安阁泉落的房间之中。
她背对着九曲，就如同往日所有的梦境一般，九曲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的模样。
她只是背对着自己，这一次，本该在梦境之中毫无交流的两个人，九曲却清楚地听到了她对自己说话：“九曲，你看我的嫁衣，是否很美？”
心惊胆战，大约便是如此了！
空翎的声音就如同所有人形容的那般，温柔优雅，又像是那高山之上清冽的泉水。
却在此时此刻，让九曲寒意重重：“为什么……你总是要入我之梦？”
空翎侧眸，睫毛如同扇子一般忽闪一下，在脸上落下了好看的阴影：“因为你要嫁给泉落了，因为我是空翎啊！九曲，我也不愿入你之梦，这并非我能控制的。”
说话间，空翎已然转过了身来。
九曲的心脏，就停跳了几拍！
空翎的面容，美丽姣好，如同传闻中的那般，美的没有半分瑕疵！
可是她的这张脸，即便是用了新娘子的浓妆，九曲也看得出，这张脸，竟然和清宵，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
九曲几乎本能地后退，捂住了胸口，仿佛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属于清宵的魂魄在不停地叫嚣。
眼前的空翎，却神色不变，只是越发靠近了九曲：“九曲，你在害怕些什么？这里是九天，是清安阁。是无人能动的了你一分半豪的！”
“走开，你走开！”
对空翎本能的抗拒，让九曲不住地向后退了去，挥着手，似乎要将空翎的模样从自己的眼前挥舞开来：“你别再往前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请你离开，请你立刻离开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空翎的笑容，忽而之间，就在九曲的眼前一点点地模糊了起来！
“滴答——”
耳畔有滴水之声，空气中有冰冷的感觉。
这……又是一场梦吗？！
九曲努力地睁开眼，果然看到自己竟然再一次身处在她不知是哪里的地方！
她赤着双脚，头发散乱，穿着中衣，在这无人的黑暗之地，迷茫了起来：“啊——”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低了头，便愣在了当场。
直到……梅落的血，从她的指尖滴落，九曲的尖叫，惊醒了整个九天。
梅落没有死，却也和死不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