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杨果
杨果（1195—1269）字正卿，号西庵，祁州蒲阴（今河北安国）人。金正大元年（1224）进士。任偃师县令，廉明干练。入元后，曾出任参知政事。至元六年（1269）出为怀孟路主管。杨果性聪敏，美风姿，善谐谑，文采风流，照映一世，工文章，尤长于乐府，传世小令十一首，套数五套。
[越调]小桃红
杨果
满城烟水月微茫，人倚兰舟①唱，常记相逢若耶②上。隔三湘③，碧云望断空惆怅。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④长。
【注释】
①兰舟：兰木做的小船，指船精美。②若耶：水名，若耶溪，在今浙江绍兴，传说当年西施浣纱处。③三湘：流经湖南的三条与湘江合流河水的总称。④藕丝：谐音为“偶思”。
【译文】
月光笼罩下满城水波一片迷茫，美人依偎在画船上清歌浅唱，经常回忆起我们当年水上相逢的模样。如今却如远隔三湘，望断云天空自惆怅。那位美人笑着说道：“你我相聚就像莲花一样，虽然开放的时间短但思念却很长很长。”
【评析】
[小桃红]是越调中常用曲牌之一，杨果擅长此曲，一共创作十一首。这首小令描写男女恋情，风情旖旎。开头三句写一对青年男女当年邂逅相逢的情景。月色朦胧的夜晚，在烟波浩渺的水面上，我们意外相逢，美人在木兰舟上深情吟唱。“常记”二字暗示这是以前发生的事情，与李清照“常记溪亭日暮”中“常记”二字的用法和作用完全一致，将全词的叙事推到以前去。“隔三湘”三句应是男子的话，意谓我们虽然相距咫尺却如同隔着三湘一般，即使望断天涯也无法相聚。用遥远的空间距离比喻心理距离，可望不可即。最后三句是女子的回答：莲花美丽，开放短暂。虽然相互依恋的时间短暂，但我对你的思念却像藕丝那样绵长。元曲中运用谐音双关的地方比较多，本曲中的“藕丝”便是这种手法。
[越调]小桃红
杨果
碧湖湖上柳阴阴，人影澄波浸，常记年时对花饮。到如今，西风吹断回文锦①。羡他一对，鸳鸯飞去，残梦蓼花②深。
【注释】
①回文锦：用织锦回文诗事。《晋书·列女传·窦滔妻苏氏》载，窦滔妻苏蕙，字若兰，有文学才能。窦滔是苻坚时期秦州刺史，后迁徙流沙，苏蕙思念丈夫，以“织锦回文旋图诗”寄赠。共八百四十字，婉转循环皆是诗句。②蓼花：草本植物，品类甚多。这里指水蓼。生长在水边，叶味辛香，花淡红色或白色。
【译文】
碧绿的湖面上笼罩着浓郁的柳荫，人的倒影在清澈的水波中映浸。经常浮现在记忆里的是当年在花间的欢乐畅饮。可是到了今天，仿佛是秋风吹断了织锦回文诗中的慧心。只能如同残梦一般，羡慕那一对鸳鸯双双飞去，进入蓼花的深处同栖共寝。
【评析】
这是一首表达失恋女子惆怅的小令，前半首回忆当年欢爱的情景，后半首写如今形单影只的寂寞愁苦。前三句用“常记”二字暗示出是对于往事的回忆，前两句所写景色便是当年和情人相依相偎的背景，人影倒映在水中，在柳荫下对饮，多么惬意幸福，当年越是惬意幸福现在回忆起来便越伤心凄楚。抒情主人公回到当年与情人幽会欢乐的地方，物是人非，昔日的情人早已不见踪影，只见一对鸳鸯双双飞去，落入蓼花深处，仿佛要去做美梦一般。“残梦”二字很有韵味，是羡慕鸳鸯的残梦，还是主人公自己的残梦，不太明确，故很含蓄。可以理解为人在羡慕鸳鸯飞进蓼花深处后的情景，是人想做“残梦”而不可得的嗔怨之情。又，作品中的抒情主人公到底是男还是女子，不清楚。如果是女子，是失恋之女孩还是盼归之思妇，也不好确定。
[越调]小桃红
杨果
玉箫声断凤凰楼①，憔悴人别后。留得啼痕满罗袖。去来休。楼前风景浑依旧。当初只恨，无情烟柳②，不解系行舟③。
【注释】
①凤凰楼：化用弄玉、萧史之典。春秋时期秦穆公女儿弄玉爱萧史，二人都爱吹箫，秦穆公为之建楼。二人吹箫和鸣，引来凤凰，二人骑凤而去。②无情烟柳：是烟柳无情的倒装。烟柳：春风吹拂，嫩柳条随风飘拂如绿烟一般。③不解系行舟：不懂得系住将行之船。
【译文】
楼上那忧伤缠绵的箫声已经停止，自从别后憔悴不已。两个衣袖已经被伤心的眼泪弄湿。那个人来亦来、去亦去，一切都已经休止。而楼前的风景依然和当初一样风情旖旎。怪只怪烟柳太不懂我对他的留恋，当初为什么不拴住他即将起航的行舟。
【评析】
本曲刻画一位多情女子在情人离去之后刻骨相思的情怀。“玉箫声断凤凰楼”从声音写起，“声断”恰恰是刚刚有悠扬的箫声，“凤凰楼”暗用秦穆公为女儿修筑凤楼之字面意思，是对女子居住环境的暗示，这是个贵族女孩而不是青楼烟花。“憔悴人别后”点明箫声断的原因是女子心情不好无心吹奏。“留得啼痕满罗袖”一句具体写女子伤心哭泣的程度，古代衣袖宽大，“啼痕满罗袖”，可想留下了多少眼泪？“人别后”的时间也很有可能是意中人离去的当天夜里。“去来休”三字当在“来”字后有一个停顿，这样意思才明白而有顿挫之感。“楼前风景浑依旧”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意思，是古典诗词中最常见的抒情手法。“当初只恨，无情烟柳，不解系行舟”，最后三句要连读连解方可理清意脉。这是女子内心的自怨自艾：我太怨恨那些河边的柳树，你的柳树条那么长那么多，怎么就不懂得把他的小船纠缠住拴系住呢？你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这种情思谁都知道是蛮不讲理的，但悖理而入情，恰恰表现出女子对于意中人挽留的深情和思念的至情。这种抒情方式其实也可以归入移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