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阔别方外惊入尘
一轮红日初露山头,映出美艳霞光,群鸟飞过山涧,荡出阵阵轻鸣,绕膝两旁,那是麦穗闪闪,稻谷秋扬,谷叶上的晨珠还透着晶莹,宛如一片生机勃勃,喜悦丰收。
晨起推门便是一阵秋日里的芬芳,沁人心脾,格外令人畅怀。偏屋内桌上摆了几份清淡的早茶,看似平淡却散着阵阵香浓,小米粥、馒头和咸菜都是地道的自产自造,没有了集市的功利气和吆喝气,显得异常的纯真。
朱爽等人正喝着稀粥,屋外有沉沉的脚步声靠近,带着三分喘气和五分急促。海云猛地一回头,脸色笑颜顿开,“这不是林婆婆嘛,还有公公也来啦。”
海云起身搀扶着,拉着婆婆的手斜身问道,“婆婆您来这是?”
只见那林婆婆和蔼的笑脸往身后瞥了瞥,公公肩上背一大包裹,进屋后摊开在桌上,是一叠衣物。众人放眼瞧去,厚厚的一摞,有好些件呢。海云两眼眯成一条缝,雀跃道蹦了上前,翻起衣物放在身上摆量着,林婆婆抬了抬手,“听说你们要离开了,连夜赶着就做出来了,快试试看,合不合身。”
海云看着婆婆的慈祥的脸庞上挂着疲惫和辛劳,心中一酸,感动极了,立马给了婆婆一个拥抱,“林婆婆,都怪我,让您做衣裳,害的您这么辛苦,我这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林婆婆拍了拍海云的后辈,缓缓道,“没多大事,难得你们喜欢,我这做了一辈子绣工活了,不费什么事,就是有点赶,怕做的不好,不合身,那就不好了。”
海云轻掸了掸眼角的泪痕,笑着道,“一定合身!我这就去换哈。”打开背囊,里面放的衣物堆里还有几件奇装,忙好奇的问道,“这些是?”
方淼伸头一瞧,捂嘴惊道,“哇,林婆,你这,怎么还弄了套西装和晚礼服啊?”
站在旁边的公公说道,“嗨,我们总记不住那叫啥名,这不都你们小两口说那玩意好看吗,还说什么只有正式场合才穿,老婆子想着这几位客人难得的有缘分,所以就按照你说的样子把之前做了一半的样子给赶了出来,不知道跟你们说的有几分相似。”
罗川和方淼凑了过来,又惊又喜的对海云道,“就穿这两件吧。”还拉起来正在喝粥的朱爽道,“快起来,你也穿了,这衣服要互搭才好看,单穿不成调的。”
“什么啊,我还没吃完呢,我可不穿啊,那什么衣服啊,奇奇怪怪的,穿出去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啊。”朱爽不情不愿的被强行拉起来。
方淼带着海云,罗川拉着宇强跟了进去,片刻过后,换衣完毕,一对男女闪亮登场,古装的头饰发髻,现代的服装打扮,海云本身就是美人胚子,加上身量高挑,肤如凝脂,晚礼服上身,更显风姿卓越,搭配古典的发式,别有一番风味。而朱爽换上了白衬衫和西服西裤,可惜的是没有皮鞋相衬,这个地方实在做不出皮鞋来,但朱爽长年来笑谈人生,浓眉大眼,无甚皱纹,穿起来也是分外精神,仿佛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厉害!厉害!太配了。”罗川一个劲的在一旁鼓掌起哄,边上的婆婆和公公也是开怀一笑,甚为满意。
可朱爽总是不大乐意,觉得这“异服”太紧了,勒在身上好不自在,不如从前自己穿起来对衫宽敞自在,但是看着众人欣喜赞叹的目光,以及两位老人家辛苦连夜赶制出来的,不好再多说什么,怕扫了大家的兴致。
海云和方淼对视了一眼,方淼点了点头,移步上前,在朱爽耳旁嘀咕了几句,朱爽侧首攒眉,“说的什么啊?什么迷死海云?……听不懂啊。不说行不行啊。”
“不行,不行,一定要说。你们马上都要走了,就说一下呗,成不成。你还当不当我俩是你恩人啦,嗯?”方淼拉着罗川,惬意自在的说着。
朱爽不太明白他们在搞什么鬼,但既然恩人都开口这么说了,说就说吧,说几句话又不少块肉。随即单膝跪下,缓缓伸出右手,淡淡的道,“迷死海云,啊耶拉五油!”只见海云喜不自胜,乐的眼都眯成一条缝,一个劲的点头,“I love you too。“这一句话,海云从方淼那里知道意思后,求着方淼一定要教会他,学会之后,可是练了一个晚上,终于可以熟练的不打结巴的说出来了。
朱爽听完丈二摸不着头脑,可是看见海云这么开心,二位恩人也如此满意,望了眼宇强,宇强耸了耸肩,不知所云,朱爽自己也跟着乐了。
一席笑谈过后,来到村口的山谷谷口旁,简短的离别寒暄,罗川略有所思的拉着朱爽到一旁道,“以你的性子,应不是多烦之人,你的寻找,不要强求,找不到也无所谓,或许那朱允文正和你说的那师父过着开心甜蜜的日子呢,他既然不想出现,就让他们开心待在一块不好吗。再说后世历史上,并没有明确朱允文找到的记载,所以你完全没必要为这事苦恼。”
朱爽怔怔的听着这些话,仰天轻叹,长嘘一笑,“总觉得来到你们这,遇上你们,就像我昨儿个在那暖床上做了一个梦一样,到现在还有点迷糊呢。不过,找人的事,倒不光是我自己,还有好些个人也盼着朱允文回来呢。既然我答应他们了,我就要守承诺,结果能不能找到我不知道,但去不去找那就是我的态度了,哈哈哈哈。”
罗川佩服的点了点头,“好样的!你这个朋友值得一交!”
“哦?是吧,哈哈,那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登门,你们不会再撵我走了吧。”朱爽故意说着谐话,看看罗川作何反应。
“瞧你说的,弄得我们太不好意思了,没留你们多住几日实在是不得已啊。行了,客套话就不多说了,不过这登门拜谢就算了,昨儿也说了,这地方并不完全是个吉祥地,祝你们回去,一切安好,诸事皆能如愿。回头别在心里头骂我们,我们就感激不尽了哈。”罗川笑言拱手,方淼也凑了过来相依肩旁做告别状。
“怎么会?咦!对了,昨儿个我看你们那片地里头有些奇怪的庄稼,怎么结出来的果子还张胡须啊?”朱爽好奇的问道。
罗川朝那边顺眼望去,浅笑道,“那些啊,叫玉米。是我们那地方常见的一种蔬菜?水果?反正能吃的,我们来这儿的时候身上正好买了几根。哦,我想起来了,你们这会子好像没有这东西哎。”
“玉米?听都没听说过,能吃啊?”朱爽半信半疑的问着。
罗川赶忙让方淼带了几个人去摘了一箩筐,然后说道,“送你们了!把外边叶子剥干净,然后放在锅里加上水煮就行了,美味可口!嘿嘿。”
朱爽连忙报手回礼道,“哎呦,瞧这事弄的,我们这又吃着,穿着,还拿着,多不好意思啊。手头也没带什么银两,这……”
“不用不用,我们不缺这些,谢谢你一番美意啊。”方淼在一旁和和的道。
“那回头啊,有机会去应天府找我,找不到我,就去天下第一鸭,那里的人都认识我,嘿。”朱爽边说边举起拇指,别样的得意。
穿着西装的朱爽和晚礼服的海云拜别村子众人,宇强背着包裹,在谷前开道,走了一个时辰的长长窄道,越过人迹罕至的一片荒林,不知道过了几条河,才终于见得三俩人影,宇强上前问路,路人一口方言涩语,也听不真切,又走了十来里路,遇见一下乡货郎,那货郎看这几人打扮甚异,不过他闯南走北也见过不少人,便停下说了两句,一打听之下,才知道此地不远有个香山镇,属于广东布政司管辖,离广州府两日路程即到。
来到香山镇,吃了午饭,备了干粮和马车,宇强望了一眼去街头买水果的海云,转身对朱爽道,“二爷,您不会真要带着海云姑娘回应天吧,这夫人可正在怀着孩子呢,你这样带回去,可是一大霹雳啊。”
朱爽攒了下眉,喝了一口水,“那怎么着,一女孩子家家,让她一个人回琉球啊,要是再遇上海盗咋办,行了,先回应天,回头再派人送他回去吧。”
“那你可要做好挨骂的准备哦。”
“怕她?逗嘴我从来没输过。哼。”
“嗨,你们俩在商量什么呢,这边的水果种类还真挺多,我多买了些,路上管够,可以出发了,哈。”海云拉着朱爽上了马车,留下宇强和一大摞水果摊在那。
一路向北而行,秋风徐徐,可奇怪的是江南的一带并没有稻谷秋黄的壮丽,尽眼望去,而是一片秋瑟与萧条。朱爽在马车里望着,嘴里一阵唏嘘,“也奇了怪了,我们在故村的时候,明明是果实丰收,稻子啊,麦子啊,都是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怎么这儿都这么耷拉着呢。”
“或许是今年雨水多了吧,谷物这东西,全靠老天爷做主,没个准。可人就不一样啊,她可以为自己的幸福去主动,去争取。”海云插嘴说着,说毕主动偎依在了朱爽的肩膀。
朱爽也不好推搡,歪着头,发出一丝苦笑,“我说你,怎么啥事你都能往那方面想啊。”
“哪方面?哪方面啊?”海云凑近,手指还刮着朱爽唇间的胡子,一副亲昵样,让在前边驾车的宇强,抖了一下,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哼了一声,“哎呦喂...”
海云噘嘴扬头,说笑道,“宇强,你也不丑,又会功夫,还会发明,放心,迟早给你找个媳妇,我们琉球女孩子家多的是。”
宇强抱拳做道谢状,嘴角含笑露出一丝飞扬,随即扬鞭策马,加快了车程,向北奔去。
绕过一片密林,一道宽河远远挡在视野之内,遥遥望去,河岸两头尽显一方荒凉,碧波劲草,平静无垠,唯见一架残桥横在其间,桥头隐隐堆靠着一大片人影。
马车临近,蹄声渐缓,待到近处,只见那团人影一窝蜂的蹿了起来,拦在桥头,阻止了马车的前进。
赶车的宇强心里头一怔,面朝前方,话语朝后马车里说道,“爷,咱貌似遇上劫道的了。”
车内朱爽和海云闻后惊愕不已,对视了一眼,朱爽掀开车帘,瞅了瞅外面的情形,发现黑压压一片破衫褴褛挡在车前,男女老幼都有,靠前的一排立着几个庄稼大汉,长相似是魁梧但又瘦弱,手里头狠狠的攥着扁担和锄头,百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交出吃的!否则一个都别想过河!”为首中间一大汉喝道。
马车上几人各自诧异,朱爽回头瞟了一眼车内,对海云说道,“不如把你那些水果给他们吧。”
“那不行,水果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怎么能随便就给了他们呢。”海云立马表示反对,一脸的不乐意。但是看着面前的人群的凶恶,淡淡的说,“大不了我把身上值钱的全给他们,破财免灾嘛。”
海云话音未落,但见前排的几名大汉嚷道,“我们不要钱,我们只要吃的!快点,不然我们就要动手了!”
眼瞧着这帮子人就要扑上马车,朱爽眉头一紧,赶忙朝里头一拽,拉出了那一大篮子水果,举在手中,横在眼前,笑着大呼道,“食物在此!各位慢用!”
众人疯抢,片刻不到便把篮中水果一夺而空,海云在一旁嘟着嘴,蹙着眉,表示无语。可水果毕竟不能抵饱,对于一帮不知饿了多少天的人显然是杯水车薪,复又望向马车车内,个个都想往里头钻,两人一把扯着朱爽的衣裳,猛然间就被拽下了马车,“哎呦”一声,摔了一个大跤,这下海云不乐意了,用力抵住车栏,一个伸脚,踹飞两人,复又反手推开为首那位大汉,跃下马车,制服在地,那大汉虽高大,但显然饿了许久,也没啥子力气,海云打小练过武,虽说不算高手,但如今轻易便能打败几位庄稼大汉,也是有运气成分。宇强也赶忙跳下马车,扶起朱爽,一时间车上无人,两少年已爬进车内,捡起那个长着“胡须”的玉米,两人不知是何物,也不敢轻易咬下去。
“还敢拿?不要命啦”海云对手下的大汉呵斥道。
“当然要拿,你试过五天吃不着饭的滋味吗,与其被饿死,还不如冒险一抢,或许还能一活。”那大汉突然冒了这么几句,海云一听,心头一软,望向身后的朱爽,朱爽沉了沉首,转又爽朗笑道,“嗨,我当什么大事呢,原来大伙儿是肚子饿啊!这好办哪,来来来。”朱爽向宇强使了个眼色,宇强瞪了瞪,朱爽复又再使,宇强只得钻进车内,把那一摞“玉米”捧了出来。
朱爽留下了两根,其余的都摊开在地上,然后对着诸人道,“既然大家伙都这么饿了,今儿就带着大家开个洋荤,吃点新鲜的,嘿嘿。”说罢,带领众人去剥开玉米外皮,大家伙也是半信半疑,看着眼前的“异物”,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但肚子的饥饿已容不得他们想许多,只得照做,或许真能填饱肚子也说不定。
朱爽虽然舍不得这些“玉米”,可看着眼下情景,也只好拿出来安慰众人,毕竟去一帮可怜人,再说他自己也没食用过这玉米,就当作是尝尝鲜吧,念想之间,海云已经待人支起火架,烧煮开水,片刻间水已沸腾,投放玉米入其中,诸人围坐在旁,静静的等待这个异样食材煮熟的那一刻。
一抹淡淡的香气从锅里飘散而出,众人闻之都做陶醉状。海云依在朱爽肩头,微闭双眸,轻声道,“香气扑鼻,沁人心脾,果真是好东西!方淼姐送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啊。”
朱爽歪了一歪头,暖声悄道,“闻起来确实不错,就不知吃起来咋样。唉,可惜了这么这么一大摞好东西,要真是好吃,可真是痛心啊。”
“你不是还藏了两根吗。”海云睁眼反问着。
朱爽一把捂住了她嘴,“嘘!小点声,我那是留点种子!回头种下去,让咱应天府那帮土老冒也都能尝尝。”
“哈哈,你还有这心思呢,果真是老奸巨猾啊。”海云用手点了点朱爽嘴角的胡须,轻笑的嘲道。
“嗯?别乱讲,这叫机智过人好吗!”朱爽瞥眼回道。
果真是异物独特,待煮熟后,朱爽命宇强捞起分发诸人食用,一帮子饿殍村民,哪里食过如此美味,个个喜笑颜开,感激涕零,临了前都着朱爽等人又跪又拜,朱爽摸了摸兜里,实在是无半分贵重之物,更无半点银两,略显窘状。
海云之前换置了些银子,也大半都交出来合着宇强的一起,交付这帮村民。朱爽随即朗声道,“各位回去买点好吃的吧,如若将来有困难,去应天府天下第一鸭店找我,保准分一口热乎的给大家吃,哈。”
村民们再次俯首而拜,殷殷相望,目送朱爽上了马车,缓缓过桥,随着轻风荡漾,碧波漪涟,绝尘而去。
到应天已经是七天以后的事了,入得城门后,直接奔回府里,府门口冷冷淡淡,墙角跟屋沿上茅草丛丛,大门上也是黯淡无光,虽说自打朱爽不当秦王后,这院落没有那么富丽堂皇,门庭若市,可毕竟是父皇再世时御赐的在京府宅,就连老四朱棣登基的时候也保留了这座院子,无人敢不尊,这才离开不到仨月,怎么搞成这副情形,实在有些异常。
宇强下马叫门,半晌门缓缓而开,屡屡灰尘从门框飘落,里面开门的是阿三,面容稍显老态还带着邋遢,粗布衣衫也没拾得周全,宇强颇感吃惊,问道,“这是阿三兄弟吧,怎么弄成这样了,是被人煮啦?”
阿三耷拉个脸,眼睛都没睁开全,浑浑的道,“谁啊这是,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滚一边玩去。”
“让谁滚一边玩去呢,臭小子,屁股又痒痒了是吧。”朱爽扶着车栏正下着马车,便朝阿三轻吼道。
听着熟悉的嗓音,阿三猛地惊醒了过来,揉了揉迷离的双眼,睁大眼睛一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啊!!?是爷您回来了?我们都以为您那个啥了,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没想到,这还能再见到活的,真是,真是老天保佑啊。”说着说着竟眼泪婆娑,让朱爽觉得心疼,想这阿三跟着自己都十多年了,就这一番言语和眼泪,才发现这孩子还真有点良心。
“唉哎哎,快起来,别丢人现眼啊,夫人在家吗?”朱爽边走边问着,阿三兴奋的跟什么似的,立马褪了方才的耷拉样,“在,在的,夫人带着小少爷天天在府里头盼着您回来呢。”连跑带跳的准备往正堂奔去。
朱爽一把拉住阿三,问道,“等会儿!少爷?尚炳也回来了?”
阿三激动的都说不清楚话,稍定了定,咽了口口水道,“不是小王爷,是尚熠小少爷。”
“尚熠?怎么这么熟的名字啊,哦,对了,这不是郑和那日给自己小儿子起的名吗。”朱爽心里暗忖,然后接着问阿三道,“不对呀,这个时候,夫人应该才不过四个月吧,怎么就儿子都生了?”
阿三急着道,“爷,您进去就知道啦,真是太好了,您还能在回来。”
海云也随后跟了进来,听得夫人二字,也随即明白,收敛了许多,倒不是怕什么,她是想着朱爽也是离家许久,经历了死里逃生,难得回来,家人肯定担心死了,这时候情情爱爱那点事,还是先放一边吧,可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
正堂门口,一缕黄衫遥盼门栏,发髻后盘,多了份岁月的沉稳和典雅,双眸凝视,却已被盘旋的泪水,渐渐变得模糊,身后一个小男孩,攒着衣角,探出半个头来。那妇人正是穗儿,身后小儿便是朱爽的小儿子朱尚熠。看到朱爽缓缓从中院走进,整个人像个木桩子似的定在哪,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思念,期盼,绝望,惊喜,激动,多重情绪一下子重回脑门,让她一下子怔住了。
朱爽笑着脸上前道,“嗨,怎么啊,自家老爷们都不认得啦。”穗儿小步向前,一把抱住了朱爽,靠在肩头,“这么些年了,我都以为....”一边说着,晶莹的泪珠止不住往下,打湿了温婉的淡容。
“好了,好了,让你们担心坏了。”朱爽拍着她的后背,哄了两句,转头一想,惊道,“不对啊,穗儿,什么这些年啊,我们不是才走了不到三个月吗,现在哪年啊?”
穗儿松开了臂膀,拭了拭眼角的泪痕,淡淡道,“什么三个月啊,这都三年有半了,看这是谁?”拉着身旁的小男孩,让其跪下,“快,叫爹爹。”
小男孩懵懵的不知所措,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敢相信,但母亲大人既然发话了,也只好认了,“爹!给您请安了,我是熠儿,朱尚熠”
一旁的宇强惊呆了,朱爽也是大为不解,“哎!?这,这是我儿子?都这么大了。”脑海里翻滚似的回忆着,拉着穗儿的手道,“我们分别那会,你不才怀上两个多月吗,怎么就冒出这么一大儿子。
此时屋内陷入了一片安静和疑虑,朱爽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原来那罗川两口子说得都是真的,真的有所谓的时空错乱,而非戏言,也不是幻觉。这世界太奇妙,不过眼前的此情此景,仿佛是老天爷在跟自个儿开了个玩笑。宇强也盯着朱爽,频频点头,示意这都是现实,而非梦里。
“哎,好儿子,再叫一声爹我听听。”朱爽苦笑了几声,清醒了过来,顺手抱起熠儿,嘴角也扬起了久违的微笑。
恢复了平静的屋内,有暖阳照入,穗儿这才反应过来门口还多个人呢,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似有点面善,好像哪里见过,转头发现朱爽的穿着也是与众不同,“您这衣裳是怎么个情况?怎么穿成这样,快,快,快,让阿三给你换件新的,哎呦,我给忘了,家里没你的新衣服了,都是几年前的剩下的了。”
海云秀眉微蹙,轻摇颔首,瞥了个白眼,嘴里嘟囔着,“真土。”
朱爽拦了拦穗儿,抱着尚熠端坐下来,“这位是海云姑娘,我们在海上遇到海盗,被偷袭了,多亏了她,这才活了下来。”朱爽想着以一场善意的谎言,来化解可能会带来的尴尬。却不曾想,穗儿并没有恼怒和动手,还起身对着海云行礼,“多谢海云姑娘,对我们二爷的救命之恩,真实感激不尽了。”海云怔了一下,忘了眼朱爽,朱爽也颇感意外,按照以前,她定会连讽带嘲,拈酸吃醋,怎么今天转性了,不住的把头侧向了一旁,宇强也也明所以。
午饭时分,众人围桌而坐,穗儿欣喜的劲头方才平复下来,吩咐下人准备了一大桌子酒菜,一为朱爽等人接风洗尘,更重要的是庆贺死里逃生,久别重逢。酒过三巡,穗儿沉思了半刻,微微抬起头道,“相公,这几年应天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了,你慢慢听我跟你说,先不要急好吗。”
“你说吧,又有啥大事了,是不是皇上又去哪打仗了,又派人出使了什么国家啊。”朱爽微醺的双眼泛着红润,悠悠的说道。
穗儿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了一声,郑重地道,“去年,皇后娘娘殡天了,辉祖将军也走了,今年年初的时候,皇上看上了三小姐,下旨要迎其入宫,封为皇后,可三小姐推托不肯,奈何圣意难违...”
朱爽惊醒了过来,瞪大眼睛听着穗儿说着,“真是太不幸了,才这么点时间,居然有如此大变化!那三小姐怎么样,难道已经进宫当皇后了?”
“没有,三小姐亲自上书给陛下,说是什么喜爱淡泊,不喜皇家富贵,自愿去西山出家修行去了。”穗儿接着说道。
“啊!!?那她去当尼姑了啊?”朱爽一脸惊呼,站了起来,差点不慎摔倒,还是不敢相信,边上的宇强连忙扶住他,也是听完觉得匪夷所思。
穗儿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朱爽突然暗自神伤起来,自责的说道,“瞧这事办得,我还答应辉祖帮他找回朱允文呢,这下人还没找到,他却先走了,唉!估摸着临走前肯定还惦记这事呢。这妙锦丫头也是,当个什么尼姑,这老四也是作,姐姐不在了,就要娶人家妹妹,宫中妃子一大群了,还不够他使唤呢,哼。”
穗儿赶忙打断了朱爽的话,“你别口没遮拦,当心给人听到,又给你安置个罪名。”
席还未散,朱爽便让下人们上了两壶酒,这一喝倒好,喝得不醒人事,便不用去想这些烦心事了,下午的时光全留给床和枕头了,阔别‘许久’再回到家里的床,显得格外舒适。穗儿则拉着海云去屋内聊起了闲话,絮起了家常,看来生完孩子后的这几年真的是变了不少啊。而宇强则向阿三问起了这些年还有那些变化的细节,想着如何来适应这眼下的转变所带来的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