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长夜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源释殿内渐渐地没了动静，他反复折腾了一夜，在殿外能清楚的听到他阵阵咳吐。

清晨阳光出现，本应温暖，却显得那般刺眼……

月秀在门口守了源释一夜，而我则一动不动的在殿外站了一夜，像石雕一样杵在那里，任月光照耀，晨露挥洒。

这一夜，我脑中浮现出的都是有关源释的一切。

苍云仙山，他一身淡蓝色绸袍踏云而下，虽同师父长得那么相像，但我一眼便能看出他的不同。

那一弯如月的凤眼，宛如天际的神颜，踏着星璨，乘着云河……

他初见我的神情，仿佛要将我吃掉一般，那种渴望和迫切，眷恋和等待，如今我知道，他那眼中容尽了他对尊师天寂的情……

……

那晚醉酒我迷迷糊糊吻上他的唇，而他也回应了我。隔日清醒，为了赎这过错，他一道神法打入自己的体内，吐出来的血瞬间染红了他那淡蓝色的衣袍……

血本暗沉，于我来说却是那般明晃晃的刺眼……

我一直记得那时他眼中尽透的悲凉，是怎样的深爱和忍耐才让他如此般折磨自己，所有的一切只他一人默默承受……

……

那夜，他被魔神界世的魔焰所伤，神息凌乱，我拿着匕首刺他，被他发现后，没想他却紧紧抓着我的手，让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微笑着：“这样，你好受点了吧！”

……

昨晚，我下毒害他，他明知酒中有毒却全然饮下。他同我说“若你能一直这般听我说话，我多饮些毒也没什么的。”

……

一次次的伤害，却是一次次的无奈，我仿佛深坠囚笼，始终无法逃离和解脱……

到底是源释的困，还是我自己的牢……

为何我每次伤他，自己却是那般的疼！仿佛扎在他身上的匕首，是从我的心穿过，他饮下的毒，是毒已入了我的骨髓……

到底是伤他，还是伤我自己。

……

依稀之中，我好像看到了师父，他对我说：“银梧，要看清自己的心。”

是啊，我的心是什么，我活下去的意义真的是为了杀他报仇，还是……

我瞬间明白……

他——源释，才是我活下去的所有依赖和寄托……

天殿上的日子，有他在，我才安然……

只可惜……

你的话太少，

而我明白的又太迟……

他责怪自己不敬，因为他对尊师天寂的爱超乎于师徒……

而我则是恨自己无耻，无耻的对杀师仇人有所依赖，有所寄托，甚至……

我不敢再往下想，我终于明白这世上最令人痛苦的是什么。

曾经为凡人的十六年，苍云仙山的二年，那过去的十八年里我从来不明白那样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而这天殿上的数月我便明白，那情感不同于对爹娘的爱，不同于对师父的爱……

……

天已经大亮了，月秀隔着殿门唤了几声“殿下”，源释丝毫没有回应，实在担心源释的安危，月秀便顾不得规矩打开殿门。

殿门敞开，晨光一瞬间洒进大殿，将整个释神殿照的晃眼，而那晨光反射出来的光线却不是闪亮的白光，而是刺眼的红！

内殿之中，地上，桌上，床上，眼中所见之处，尽是殷红！

那随风而动的床帘染着血雾飘动，源释的淡蓝色绸袍也散落在地上，被血气染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蓝色。

身着白色单衣的源释倚靠床旁，坐在地上，那白衣上刺眼的一片片血迹，仿若一把把匕首割着我的心。

看着他毫无血色，惨白的一张脸，此时，那晨光于我仿若雷电般刺眼，就连那仙雷打在身上，也不比此时的心痛……

那痛，埋在心里，疼到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