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Bewitched-Forbidden codex禁忌法典
(一九零五年十月)
“见鬼,这是个……”罗莎贝尔站起身来,兴奋又害怕地盯着出现的暗门。“或许这是个防空洞,但当时修筑这座建筑的时候并没有飞艇发明啊?”她自言自语道,随后注意到墙壁上的机关里插着一把钥匙——看来是哪个不操心的人没有关上门,让罗莎贝尔乘虚而入。她拔下钥匙放进口袋,随后将书架用力推回原处。只听喀嚓一声,暗门锁上了,此时罗莎贝尔才发现自己做出了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这里完全就是一片黑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双手摸索着往前行走。
过了很长时间,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地下室的微弱光线,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处在一条狭窄但又曲折的走廊中,走廊向地下延伸,另一头有极其微弱的光亮,大概是一个隐秘的房间。在考虑一番之后,罗莎贝尔决定摸索着前行,往那个房间的位置走去。
一步一步地,她在一个稍大的空间止步。四下张望,除了面前那扇半开的透着黄色灯光的大门,不知什么地方,有水流在缓缓流淌;房顶上栖息着一只蝙蝠,见有人走近,它吱吱叫了两声,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下定了决心,她推开那厚重的大门,来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藏宝室。除了珍贵的书籍文物,这里还堆放着大量价值连城的珠宝,以及大量成箱的金条(据估计至少有几亿卢布),闪闪发光的钻石,甚至还有一些说不出历史的古老收藏品。最吸引罗莎贝尔眼球的,是一本被铁链紧紧锁在一座大理石台子上的书。她无法直接将其抽出,只能踮起脚尖欣赏着那精美的红色封面。台子上还摆着一支钢笔,旁边还放着一瓶墨水。
这大概是沙皇的私人收藏,她想。把锁着的书先放到一边,罗莎贝尔摆弄着旁边的保险柜。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口袋中那把密室的钥匙竟然也能够开启这个柜子。摇动手柄,打开厚重的大门,她失望地发现里面只有一把钥匙。捡起钥匙,她把目光落在了台子下生锈的黄铜大锁上。
难道这本书里面还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什么沙皇称王的秘诀?她轻轻打开了锁,把那本书从铁链的禁锢中“解救”出来,令她再次大失所望,书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卷卷空白发黄的羊皮纸,看来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本子。
她把书翻回到第一页,注意到有人用钢笔在上面批注了一句话:
“吾友,在翻到下一页之前,请你务必慎重考虑。学习这本书上的知识,你将因此获得无穷的力量,但也将会由此献祭你的灵魂。如果你经历了太多的不幸,请将它打开吧!但你一定要记住,使用这本法典的人,死后将会化为齑粉。——伊凡·瓦斯列维奇”
想到自己死去的父母,罗莎贝尔不禁再次留下泪水。翻开下一页,令她第三次大失所望,大概是由于时间久远,书上残存的字已经消逝殆尽。
“这书上什么都没有啊……”罗莎贝尔刚刚说完,就立刻闭上了嘴:在那大量模糊字迹的正中央,突然浮现出深黑色的几个大字:
“你好。”
罗莎贝尔大吃一惊,手中的书掉到地上。当她克服最初的恐惧,从地上捡起那本扣在地上的书时,深色的大字仍旧静静地浮现在上面。她看着台子上的墨水和钢笔,突然意识到了它们的作用。她把书装进口袋,又把墨水和钢笔带上,轻轻关上门,摸索着离开密室,打开暗门,细心地恢复了每一个细节。她本来打算把钥匙留在原位,但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把它拿走比较好。这样别人就难以察觉自己的意外进入。
行走在冬宫的走廊,她看见外面还是一片混沌。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一丝光亮,但整座城市仍旧沉睡着。辉煌的宫殿里几乎空无一人,只有极少几个侍从在走廊来来往往。她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向一名好心的女仆要了一些面包作为早餐,随后便反锁上门,并把一个自制的“请勿打扰”木牌挂在门口,这样就不会有人来这里了,尼娜估计看见了也不会进来。
她趴在写字台前,拉开了台灯,提起木杆的钢笔——这是一支古老的蘸水笔,但拿来的墨水确是随处可见的一般品牌。她用舌头舔掉了笔尖上的油墨,把那本书铺平,呆呆地看着仍然清晰的“你好”。愣了一会,她想好了措辞,用笔尖沾了一下墨水,也写道:“你好。”
像是得到指示一般,她写下的那些原本清晰的字体随着大大的“你好”缓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同时浮现的另一行字:“你是谁?”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吧?罗莎贝尔想。她提起笔写道:“你是谁??”
“我是法典,由十四世纪的一名至尊法师制造的。如果想要了解详情,请翻到下一页。”
“在这之前有人用过你吗?”罗莎贝尔并没有急着向后翻页,她好奇地写道。
“几天之前就有。”法典上浮现道,“你们‘敬爱’的沙皇咨询我是不是应该发布他的法案,我给了他满意的答复。但在这之前,我已经至少一百年未曾被人们打开。”
罗莎贝尔向后翻过一页,上面的一副插图吸引了她的眼球——一名身穿黄袍,头戴兜帽的中世纪战士骑在马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泛着金光的长枪。“梅林,世界上第一名至尊法师。”下面的文字介绍道。虽然受到过俄罗斯最好的教育,但罗莎贝尔还是无法阅读理解书上的全部词汇,只能够通过大致浏览理解文章的意思。这本法典拥有自主的意识,能够作为一个移动的顾问,甚至能够传授无穷无尽的知识。“我这里的知识可是要比你们那可怜的图书馆多得多!”法典骄傲地说。“我详细地记载了从古至今世界各地出现过的的每一份文字资料,大到一本字典,小到一本账单,你随时可以查阅。”
“你的扉页上的一行字是谁写的?”罗莎贝尔写到。
“天哪,你历史难道不合格?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伊凡四世,俄国第一位沙皇!”
“他写到献祭灵魂的内容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会使我的寿命缩短?”
“不,对于我传授的知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当年伊凡四世从一位魔术师手中得到了我,把玩了一段时间后将我锁了起来,说实话,到现在我已经几个世纪没有见到过太阳了。至于献祭灵魂,这是他自己的体会。如果翻翻历史书,你会发现他是一个脾气乖戾的人,但事实上他最初并非如此。他认为这是我的‘功劳’,于是在扉页上加了一张纸,写上了那句话。话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你的字体很好看,我没有眼睛,但我能够猜出你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罗莎贝尔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写下了自己的姓名。“罗莎贝尔·罗戈萨。”
“哦,罗戈萨伯爵的孩子……我还记得当时我曾经服务过你们的家族,但那时很久以前了。”
罗莎贝尔一阵沉默,眼眶中打转的泪滴到了那本书的书页上。
“怎么了,孩子?”
“我失去了父母,但却不知道应该则么办。”罗莎贝尔摇摇头,写道。
“罗莎贝尔,你想学习魔法吗?这样你就可以通过实际行动为你死去的父母报仇了。”
罗莎贝尔抬起头,眼中放射出异样的光。
“当然!”她写道,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听说了基辅城中的动乱,神父惴惴不安。一大早,他就骑上驿站的马,往那边赶路。一路上的农田里,到处插满了鲜红的旗帜——他们在庆祝革命的胜利。神父来到中心广场,纳达夫斯基正好在向群众讲话。
“同志们,现在我们的革命已经胜利,但我们的斗争不能停止!永远记住,我们无产阶级最大的敌人还栖居在舒适的冬宫。尽管他做出退让使我们满意,但请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被群众推翻,这不过是时间问题!同志们,民主自由的钟声已经敲响,让我们一起迎接新的世纪吧!”
人群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
“就在昨天,我们基辅的苏维埃革命临时政府收到了沙皇的一封亲笔信,他们已经做出了完全的妥协,我们应该可以放心离开,让新政府接替我们的位置,但事实上我们不会这么做。现在,就让我把信念给大家听……”
神父没有再次停留,他策马向南,准备前往伯爵的宅邸,但正当他要踏出广场时,纳达夫斯基的一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沙皇已经完全原谅了我们这次冒失的行动。他在几个月后将会派来新的罗戈萨公爵,但目前为止这个公爵仍然需要我们的保护,因为她还是个小孩子,对我们没有威胁……”
“什么?”神父勒住马,询问身边的一位市民:“罗戈萨伯爵怎么啦?”
“你不知道吗?”那市民抬起头看着他,“他在革命成功前的最后一刻被革命政府处死了。”
“谢谢。”他大吃一惊,策马狂奔,直到伯爵的别墅门口。和一个星期前一样,这里还架着两挺机枪,几个士兵谈笑着。“难道是我听错了?”他缓缓靠近,注意到原本整洁的墙上,凭空多出大量弹孔——这分明是战斗的痕迹。见来者是一位神父,士兵们变得恭敬起来。
“你们是基辅第二排的士兵吗?”他问道。“就是前段时间来守卫这座房子的小规模军队。”
“是的。”一个士兵拿出酒杯,倒上半杯伏特加,一饮而尽。“革命成功了,我们成了英雄!革命万岁!”他涨红了脸。“你……就是那天来的那个神父吧?今天有事吗?”
“伯爵呢?”帕特里克神父阴沉着脸。
“在最后一刻被处死了。”
“那么他的尸体呢?”
“屋里。”一个士兵指了指院子。神父匆忙跑进去,客厅里看见的,竟是两块没有盖盖子的棺材。站在一边,神父转过头,询问身边的士兵。
“没有神职人员过来为他们祝福吗?”
“没有。”士兵回答。“城里的牧师都躲着他,根本没有人愿意这么做,也没有人敢来这里。”
“好吧,麻烦你暂时离开一下,让我为他祝福。”神父点点头“我是个罗马人,不会触犯什么忌讳。”士兵打了个手势,屋里的人纷纷离开了。
望着老朋友冰冷的尸体,神父从口袋里颤颤巍巍拿出十字架,轻轻贴在伯爵与夫人的嘴唇旁边,低声耳语道:“愿主保佑你们,也愿主保佑罗莎贝尔。”他的脸颊上,浊泪滚滚。
走出别墅,骑上马,他径直走向基辅城中的邮政局。
(一九零五年十二月)
无论是广阔的西伯利亚还是温带的罗马,冬季永远都是出奇地寒冷。童子军的活动阵地转向了室内,但偶尔他们也会在雪地里模拟可能发生的战役。艾丽斯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正要回屋休息,恰好看见巴吉斯向她的营帐走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这是从基辅那里寄过来的普通邮件,但由于大雪封路,火车耽搁了,又遇上邮政系统内部故障,所以晚到了一段时间。”他把信递给艾丽斯,随后转身离开了。艾丽斯迫不及待拆开信封上的封蜡,看见了熟悉的父亲的笔迹。
致亲爱的女儿艾丽斯·弗莱尔:
此信寄出之日,基辅之战已经结束,沙皇已经做出退让颁布法令,俄国革命宣告胜利。但敬爱的罗戈萨公爵(由沙皇追封)在革命成功前最后一刻判处死刑,为狂热的布尔什维克处死。你的朋友罗莎贝尔已经随从仆人尼娜前往圣彼得堡,你大可不必担心她的安危。但真不知如此丧亲之痛所造就之悲哀如何!若能得闲,务必速写一信寄往基辅,以抚慰之,亦告罗戈萨先生之英灵。
另:随信附两枚金币,仔细使用,愿主保佑你们两人。
父亲:帕特里克·弗莱尔
一九零五年十月二十七日
艾丽斯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坐在书桌旁,开始拟写一封送往圣彼得堡的信。
“看来,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啊……”她自言自语道。
她拿着信,将其送到了邮局。
经历了两个月的谈话,罗莎贝尔终于肯接纳这本法典。它所教授的魔法竟然真的能使自己做出一些神奇的事情来!今天,是她继续向前行进的时刻。沙皇只知道自己丢了钥匙,但他没有再次尝试进入那间密室,更没有找人开锁。罗莎贝尔见过他两次,都是在冬宫里贵族的晚宴上。不得不说,她觉得他有点神经质,似乎脑子有毛病。但没办法,君主制就是这样,即使后继者没有能力也必须继承王位,而不是选举一个具有极强能力的合适人选。
“你马上就要回到基辅当你的公爵了。恭喜你,俄国第一位女公爵。”法典上浮现道。“想要获得超强的能力,你必须经历考验,更应该克服自己的心障。你觉得你准备好了吗?”
“嗯,我准备好了。”罗莎贝尔写道。自拿到法典以来,她已经用掉了三瓶墨水,而她写下的每一个字都被神奇的法典完全吸收,连个印记都没有留下。
“你是否准备好让我进入你的心灵,调动你的全部感官协助你的成长?”
“是的,我准备好了。”罗莎贝尔自信地点头,写道。
“那么,现在,请你把手贴在书页上,合上眼睛,我会为你传授终极的奥义。”
罗莎贝尔伸出手,感受着那光滑的纸张。虽然有上百年未曾使用,但纸张的纹路依旧清晰,几乎没有丝毫磨损。忽然间,一片白光闪耀,她头脑变得空白,身体变得沉重。那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即使是想尽力抗拒也不行。罗莎贝尔无能为力,最终失去了意识。
醒来,她发现自己回到了第聂伯河河畔。不远处,基辅的城镇闪闪发光。河岸边的一棵大树下,伯爵和夫人手拉手,微笑着看着她。
“爸爸,妈妈!”罗莎贝尔感到极其惊喜,她向两人冲去,张开双臂,希望能够紧紧抱住他们,即使是一秒钟也可以!但最终她却扑了个空,踉踉跄跄跌倒在两人背后的草地上。回过头,两人不为所动。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她记忆中的幻影罢了。罗莎贝尔强忍着泪水,站起身来。
遥远处和煦的微风中,吹来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笑声,使她不禁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她向那个方向眺望,看见两个快乐的孩子——原来是她自己,还有她最好的朋友艾丽斯。当时,艾利斯只有五岁,她自己也只有六岁,在艾丽斯腿上栖息着的,是那只她小时候收养的黑猫。还有一只可爱的大尾巴松鼠,在地面上跑来跑去,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两人,不一会有爬上大树,回到自己的洞穴。
两个孩子每人的手中拿着一只漂亮的布娃娃,她们开心的玩起了游戏。罗莎贝尔盘腿坐下,随着两人的玩耍一起笑着,但一滴滴泪水也在这笑声之中划过她的脸颊。唉,那遗失的过往,现在回想,竟是如此快乐啊!
场景变换,但过去的自己依旧处在面前同一个位置。此刻,罗莎贝尔发现自己站立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教室,周围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她来到了伊顿公学,贵族子弟的学校。同学们趁着老师没有到来,或认真阅读书卷,揣摩知识,或群聚说笑,好不热闹。唯独在窗边,七岁半的罗莎贝尔独自静静地坐着,以手托腮,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在微风的吹拂下,她手中的书卷一页页翻动,但她毫不在意。这是她第一天离开家来到学校,不禁使她感到闷闷不乐。毕竟,以后能够和艾丽斯在一起的时间更少了。
一个男孩子站起身,向她所在的位置走去。似乎是被自己所迷住,那男孩盯着罗莎贝尔忧郁的面容,痴痴地看了好久,知道她转过头,慌忙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男孩学习过英国绅士的礼节,见罗莎望着他,向她微微鞠了一躬。
“你好,我是莫文,莫文·达纳。请问你是……”
“罗莎贝尔·罗戈萨。”她慵懒地回答,又把脸扭向窗外,雨正哗哗地下着,一阵阵雷声从空中传来,伴随的是明亮的闪电。
莫文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冷落,于是想了想,说道:
“我看你今天怎么不太高兴?今天是我们第一天上学,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啊!”
罗莎贝尔再次扭过头,他注意到她眼角,存留着一滴晶莹的泪。
“对不起,可能是我打搅到你,使你伤心了。”他道歉,随后转身离去。正当此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不,不是因为这个。”罗莎贝尔拭去眼角的泪花,露出了笑脸。“我来这里上学,暂时离开了我最好的朋友,因此感到有些伤心……如果你愿意和我说说话,我会非常高兴的!”
“没问题!”莫文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
又是一转眼,罗莎贝尔长得更大了,她坐在马车上,身边是她的父母。这时,她已经八岁半。艾丽斯也已经离开这里,但她们还是互通书信。
“一定要懂礼貌啊!”伯爵笑着,理了理西服上的纽扣。“一会看见神父叔叔就向他行礼,并祝他圣诞节快乐,记住了?”
她笑着点点头:“爸爸,你尽管放心吧!”
罗莎贝尔清楚地记得,在离开基辅之前,那个圣诞节她是在神父的教堂度过的。尽管艾丽斯不在,但她还是提前从罗马寄过来一张贺卡,祝愿所有人圣诞快乐。
不久,吱呀作响的车轮停止了转动,三人从马车中走出。不远处,神父就站在那里迎接他们。小罗莎贝尔兴奋地向前跑去,忽然又好像记起什么要紧的事一般停下,在神父面前行了一个深深的屈膝礼:“帕特里克叔叔,罗莎贝尔在这里祝你圣诞节快乐啦!”
神父高兴地将她抱起来,微笑着说:“才几个月不见,小罗莎贝尔就长的越来越漂亮了!”
她把脸别到一边,两个酒窝红红的。
最后一次,画面中没有了自己。她站在基辅家中的礼拜堂,父母正在那里静静祈祷,请求上帝的宽恕。一群士兵一拥而入,但士兵的头头挥了挥手,大家安静下来。
“很遗憾通知您,您被捕了,就地判处死刑。”他举起手枪,枪口正对着伯爵的心脏。但伯爵并没有退缩,而是微微一笑:“请问苏维埃政府是否允许我在一个开阔的地带执行死刑?”
“我们不应该让他体面地死去!”有人在后面议论纷纷。但也有人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把他关起来,等待圣彼得堡那里的消息。”
士兵头头退到队伍后面,示意军人看着两位罪犯。罗莎贝尔随着他们走进熟悉的会客厅,已经有人开始了自己的争论。
“如果我们就地枪决,确实能够省去不少的麻烦。”一个扛着锄头的农民说。“我们一直吃不饱饭,不还都是他们害得?别忘了,沙皇可是经常干那种先斩后奏的事情。”
“我不认同你的观点,我认为我们应该把他们带到广场上示众,看看人们是什么看法。毕竟,民主是我们布尔什维克的终极目标。”
“莱维,你想的太简单了。革命要彻底,不能留有一丝一毫使对方能够反抗的机会。这两个人我们今天是非杀不可,除非得到沙皇的保证给予我们民主和自由。但你这个示众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我们可以把他们带到广场枪决。”刚才那个持枪的士兵说。
“可是,纳达夫斯基,现在我们的战斗刚刚胜利,你就这么急着巩固我们苏维埃的权力?”莱维反驳到,“别忘了我们还是非法政府。”
“那这样,你们看行还是不行。”纳达夫斯基摊手道:“我们现在已经判处他们死刑,又派兵监视着他们,他们总归跑不了。一会你去把城里的汽车开一辆过来,我们将他送到市中心的监狱,或者就让他们在这里等着,并且往沙皇那里发一封措辞严厉的电报,等到黄昏,如果圣彼得堡仍然没有消息,那么再执行处决。怎么样?”
在场的所有代表表示同意,莱维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转瞬间,她站到了基辅市中心广场上的木台,伯爵和夫人紧握着双手站在台下。远处,人山人海。一位矮个子代表走上台子,语速极快地说了些什么,最后莱维走上台,伯爵和夫人也跟了上去。
莱维向大家大声宣布开始行刑。“你们可以告别了。”他随后轻声对伯爵夫妇说。罗莎贝尔认识莱维,他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和伯爵有过一些来往。作为一名孟什维克,他态度温和,甚至对伯爵有些好感。
两人紧紧相拥,罗莎贝尔眼睁睁地看着,在他们身后,两名士兵举起毛瑟步枪,打开枪栓,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我爱你。”伯爵轻声说道,夫人露出了微笑。
“不要!”罗莎贝尔大喊到,想要冲上前去阻拦那致命的子弹,可是没有用,出膛的子弹携带着台下人们的怒火,还有革命的烈焰向伯爵冲去,后者没有叫喊,而是平静地倒在地上,面带微笑。
刹那间天旋地转,罗莎贝尔哭号着扑倒在地上。在泪水模糊双眼之前,她清清楚楚看见在背后,一动不动的莱维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
“谢谢你,莱维先生。”她失去了意识。心里想到的一切,只剩下那猩红的晚霞。那位持枪的士兵似乎突然间看见了她,大踏步开始追赶。罗莎在黑暗中奔跑,那背后的士兵开了枪,子弹嗖嗖地掠过她的身边。“哈哈哈哈……”那士兵们的狰狞面孔似乎由于得意而变得扭曲,由于屠杀而变了形,变成了一个不可描述的东西,好像一只野兽,在她的背后不停追赶。就在这危难时刻,她一脚踩空,不住下坠,似乎掉进了万丈深渊,最终失去了意识。
醒来,她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站起身,面前是一本书,一个宽大的斗篷,还有一把漂亮的剑。
“罗莎贝尔,我了解到,你希望能够成为一名骑士。”一个声音从空中浮现。“但是,在这个时代,骑士已经被淘汰,他们不再适应战场。然而,骑士的精神永存,你可以坚守它。不过,我建议你的下一步动作,是借助手中的力量,成为一名领袖。征服你的封地人民,在沙皇退位时成立一个全新的国家,并向西扩张。”
“可是这样的话……”罗莎贝尔有些犹豫,但法典打消了她的疑惑:“刚刚的那一幕,你也看见了。现在的时势,已经不再是沙皇的绝对权威能够掌控。你需要一名群众的代言人,依我来看,莱维就不错。只要你能够团结全部人民,布尔什维克们也会听从你的指挥。”
“嗯,我明白了。”罗莎贝尔点点头,披上斗篷,拿起面前的宝剑。光滑的剑刃上映衬着自己秀丽的面庞,罗莎的眼眶红了。
“爸爸,妈妈,还有俄罗斯受到残害的百姓,我现在要为你们复仇!”她大喊道。
站在房间门口,尼娜犹豫了半天,最终下定决心,轻轻敲门。“谁啊?”房间里传出了罗莎贝尔的声音。
“是我。”尼娜推开房门,罗莎贝尔正拿着一本老旧的童话书认真阅读(这本法典很能装)。“穿好衣服,沙皇要亲自见你。”尼娜帮助罗莎贝尔穿好裙子,梳理了杂乱的头发,领着她来到了觐见室门口。“一定要注意礼节。”尼娜再三交代。罗莎贝尔点点头,微微一笑,推开了觐见室的大门。
虽然天气很冷,但冬宫房间的炉火都烧得非常旺盛。尼古拉二世站在火炉旁边,手中拿着一本大部头著作。听见门响声,他转过身来,露出笑容。
一反常态,沙皇身着西式礼服,口袋里插着自己的眼镜。虽然先前见过沙皇,但这次单独觐见还是让罗莎贝尔感到非常紧张。她低头行礼,尼古拉握住了她的手。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弥补你的损失。”罗莎贝尔鼻子一酸,但她还是尽力忍住了上涌的泪水,挤出一丝微笑。
“如果你现在去那里的话,实际上非常危险……可是没有办法,他们需要一个贵族,我们也一样。”他来回搓着手,在火炉前踱步,忽然想起什么,指着身边的椅子:“啊,我忘了,快坐下吧,你想喝茶吗?”
罗莎贝尔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面前的沙皇有精神缺陷。她礼貌地点点头,坐在那把椅子上。墙角的一位仆人为他们端上了两杯英式红茶。
“或许,我可以叫一个伯爵陪着你一起去那个地方……你觉得怎样?”他转过头,罗莎贝尔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期待。
好吧,让我去我就去吧。
罗莎贝尔虽然生活在冬宫,但她也收到过帕特里克神父和艾丽斯发来的一些电报。神父把自己在基辅的所见所闻一一讲述给罗莎贝尔,并告诉她千万要一个人过来,不要带别的贵族,否则那些家伙可能会发飙,再发动一场军事革命。
“不,我可以自己去,只要带着两个仆人就好了。”她抬起头,说道。
沙皇显然吃了一惊,他根本不相信一个九岁的孩子敢于独自面对如此的危险状况。“你疯了?他们……他们可是连你的家人都敢杀的啊!”出于紧张,他似乎有些语无伦次。
“我收到了来自边境普鲁士教堂神父的信,他建议我独身前往,这样能够受到当地革命者的欢迎——小孩子总比大人好。”罗莎贝尔自信地说。“另外,我也不想因此牵连其他的人。”
“好吧,好吧,就按你的要求。”沙皇点点头,表示同意。“你准备怎么去?”
“我想乘坐火车。”几乎是脱口而出,罗莎贝尔对自己的言语快过思想感到诧异。沙皇听了,微微一笑:“没问题,我这就派人安排。”
两人又谈及了一些其他事情,随后罗莎贝尔起身,尼古拉热情地和她握手。
“期待着和你的下一次见面。”他露出了微笑。会面结束了,罗莎贝尔再次行礼,缓缓离开觐见室。
和尼娜一起收拾东西时,罗莎贝尔悄悄把那件莫名出现的斗篷和利剑装进行囊,把那本“童话书”一直带在身边,非常珍惜。等到她上了火车,她才意识到这里是俄国的铁路,而不是豪华的东方快车。即便沙皇下令布置,她也仅仅被安置在一间有窗户和一张小床的车厢,饮用水还总是有一股机油味。
火车缓缓驶出圣彼得堡车站,沙皇尼古拉站在路旁微笑着挥手,欢送这位年轻的公爵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