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间见世界

——《电梯上》观后

在一幢普通的居民楼里，电梯的门开了，上班的人们匆忙地离去，只剩下开电梯的女司机，她宁静然而微带忧郁地关门，返身倚在电梯壁上凝思。这时音乐渐起，一丝寂寞和迷惘掠过我们的心头……

按戏剧的惯常说法，影片《电梯上》的女主人公秦爽是个悲剧人物。从她出现的第一个镜头起，就蒙着一层淡淡的哀愁。她被出国的丈夫遗弃了，带着残留的青春容颜，苦苦抚养着两个小孩。她曾经是芭蕾舞演员，可是因为膝关节手术而结束了舞台生涯。为了照顾孩子，她主动到离家较近的大楼里选择了开电梯这个平凡的职业。爱情逝去，事业未竟，双重的不幸，一齐压在这个孤单的女子身上，给她的生活罩上了阴影。小小的电梯间里，楼上、楼下，开门、关门……她惆怅地送走一个个白天、夜晚。然而，周围的生活并未遗弃她。楼上楼下，许多人都默默地关心着她。她那任劳任怨的工作态度，高尚的人品，受到人们的称赞和敬重。这里面有和蔼善良的老教授魏承辉夫妇俩，有平易近人的老干部袁力，还有纯洁真诚的局长女儿袁晓申及她的挚友、活泼开朗的石雅清，等等。她的孩子病了，大家冒雨去看望她；她受到侮辱，众人一起保护她；过节了，有人邀请她和孩子吃饭。在这些人中间，对她的不幸特别同情的是单身青年画家郑庄。他憨厚朴实，有很强的事业心。他发现秦爽是一个热爱生活、具有坚韧意志的人，因而对她产生了爱情。这种爱情是那样的纯真，那样的深沉，这中间可以看到当代青年崭新的高尚的恋爱观。这种纯洁的爱情，使秦爽重新燃起追求新生活的力量，给郑庄带来事业上的成就，也让孩子们感受到生活的温馨。记得一位诗人写过：世界很大很大，但又很小很小。从电梯这个几尺见方的小小世界，不正折射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世界——三中全会以后80年代的中国温暖光明、欣欣向荣的景象么？

或许有人会认为影片过于理想化了。故事那么完美，人物那么善良，即便像当众羞辱过秦爽的肖凌霞，最后也被秦爽的品德所感动，认识了错误并主动道了歉。影片编导在这里熔铸了自己美好的理想是毋庸置疑的。但这绝不同于陶渊明笔下的那个世外桃源，而是建立在切切实实的现实基础上，提炼了当今现实生活中人民的美好品质，从而生动地展现了社会主义中国人与人之间友好互助的关系。影片里白发苍苍的教授同秦爽天真的孩子有这样一段对话：

小皓：“爷爷，什么叫六合啊？”魏承辉：“六合就是东、西、南、北、上、下六面合起来就是六合，懂么？六合就是天下。”

……

小皓：“那妈妈的电梯也有东、西、南、北、上、下，这么说也是个小天下了。”魏老高兴地站起来：“对，对，皓皓真聪明，是小天下，是个小世界。”

老人说着把小皓抱起来，向栏墙走去，边走边说：“这前街后巷，左邻右舍，楼上楼下就是六合。我们要和和睦睦地过生活，懂么？”

当说这番话时，影片让老人走出画面，镜头静止着，镜头里的景物是四周林立的高楼，蓝色的天宇，淡淡的白云，这组镜头构成了十分安谧、和谐的氛围。这里表达了作者多么深切、强烈的愿望啊！影片成功地体现了主题，并用真实、富有诗意的艺术形象，深深地打动了观众。这部片子属于散文式的电影结构，大致以秦爽和郑庄的爱情为推进线索，又穿插了其他人物的生活片断，表面很散，但给人的感觉是散而不乱，整部影片的基调是抒情的，清新、高雅，浓郁的感情，淡淡的惆怅，赋予了影片动人的魅力，让人回味再三。不过，影片在艺术上似乎还不很平衡，多数场景处理得含蓄，恰到好处，也有些则失之生硬，流于表面化，如晓申和雅清在客厅里的一段关于爱情的对话等显然是败笔。但这毕竟是白璧之瑕《电梯上》不失为一部生活气息浓厚、真切感人、难得的好影片。

（原载《电影介绍》1984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