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三圈:饕餮者
那两个恋人的痛苦使我
悲哀得昏过去了;
等到我的知觉逐渐恢复时,
我不论向哪里行动,向哪里转身,
向哪里注视,我总看到
新的刑罚,新的受刑罚的幽魂。
我已到了第三圈,那里下着
永恒的,可诅咒的,寒冷的大雨;
它的法则和本质从来不变。
巨大的冰雹,混浊的水,和雪
从那昏暗的天空向下倾倒;
承受着的土地发出一阵臭气。
塞比猡,[71]一只凶猛的怪兽,
有着三个喉咙,像狗一样地
对着那些浸没在水里的幽魂狂吠。
他的两眼发红,他的胡须油腻而发黑,
他的肚腹阔大,他的双手有爪;
他抓住那些阴魂,把他们剥皮,撕裂。
大雨使得他们像狗一般吠叫;
他们用身体的一边掩盖另一边;
他们不时转动身体,这些不敬神的恶鬼。
当那巨物塞比猡看见我们时,
他张开他的大口,露出了长牙:
他的肢体只是不肯安静。
我的导师张开两掌抓起了泥土,
就把满满的两把泥土
向他的贪食无餍的咽喉投进。
如同吠叫着求乞的狗
在咬到食物时变得没有声音,
只是使着劲拼命把它吞下:
那有着腌臜的面孔的恶魔
塞比猡就像这样,他向那些幽魂
大发雷霆,他们但愿耳朵聋掉。
我们经过了为滂沱的雨
淋得躺倒的阴魂;我们的脚跟
踏在他们空洞无物的躯壳上。
他们都横躺在地上,只有一个[72]
看到我们在他面前经过时,
从他们中间立刻坐了起来。
“被引导着走过这地狱的你啊,”
他对我说,“假使能够,你认认我吧;
你出世的时候我还没有去世。”
我便对他说:“你所受到的痛苦
也许把你从我的记忆中消除了,
仿佛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
但告诉我,放到这种悲惨的地方,
受到这种刑罚的你是谁;或许还有
更重的刑罚,但没有更令人不快的了。”
他便对我说:“你的城,[73]现在那么地充满着
妒恨以致那口袋已经装不下了,
那时却把我包围在明朗的生活中。
你们,市民们,把我叫做‘基阿哥’:
为了那可诅咒的饕餮罪,
你现在看到我在雨中憔悴;
而我,不幸的幽魂,并不孤单,
因为所有罪恶相同的幽魂
受到相同的刑罚;”他不再说下去。
我回答他:“基阿哥,你的惨痛
重重压在我心头,使我要流泪;
但是,假使你能够,告诉我,
这座分裂的城的市民要到什么地步?
有没有正直的人住在那里?
他们为什么竟这样互相倾轧?”
他便对我说:“在长久的斗争之后,
他们要到流血的地步,
森林党将以大量杀伤逐出另一个党。
然后这一党在三年内就该失败。
而另一个党,由于一个不断改变方针的
人的力量,一定会获胜。[74]
它将在长期内不可一世,
把另一个党压在重负之下,
不论它如何啼哭,如何受辱。
正直的人有两个,[75]但是没有人听他们:
骄傲,妒恨,和贪婪好比三颗星火,
使一切人的心熊熊燃烧。”
这里他停止了那可怜的声音。
我便对他说:“我还要你指教我,
请你再赐给我一些言语。
那么高贵的法利那太和提琪亥俄;
若珂玻·卢斯提克琪,阿利哥和莫斯加,[76]
还有其他一心为善的人;
告诉我他们在哪里,让我知道他们:
极大的欲望催促着我,要我知道
他们在天堂享福还是在地狱受罪。”
他对我说:“他们是在最苦恼的幽魂中间;
另一种罪把他们压到地狱的底层;
假使你走到那里,你可以看到他们。
但是当你回到可爱的人世,
我请求你使人们重新记起我;
再多的我不说了,再多的我不回答了。”
他把直瞪着的眼睛斜过来;
望了我一下;垂下了头,
倒了下去,像他那班盲目的伴侣一样。
我的导师对我说:“直到天使的号角
吹动,他不再醒来;
当他们的大敌‘权能者’来临时,
每一个将重临他的悲惨的坟墓;
将回复他的肉体和形骸;
将听到永远震响着的角声。”[77]
这样,我们以缓慢的脚步走过
那幽魂和雨水混成一片污秽的地方,
稍微谈论到那未来的生命。
于是我说:“夫子,在伟大的‘审判’后,
这些刑罚还是要加重呢,还是减轻,
还是仍旧像现在这样残酷?”
他对我说:“重温一下你的典籍,[78]
那上面说:一件事物愈是完整,
它所感到的欢乐和痛苦也愈多。
虽然这些受诅咒的人决不会
达到真正的完整,但看起来
后来总要比以往更接近它些。”
我们沿着那条路绕着走去,
说着比我现在重述的多得多的话;
我们到达了开始下降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发现了那个大敌普卢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