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译文名著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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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七圈:第三环。佛罗伦萨的三个伟大的市民

我已到了一个地方,在那里听到

流入另一圈去的河水

发出像蜂房里蜜蜂的嗡嗡声;

那时候只见三个阴魂离开了

在灼人的火雨之下行走的队伍,

一块儿飞快地跑了出来。

他们三个向我们走来,每人都叫道:

“请你停下来,依你的服装来看,

你像是从我们那邪恶的国家来的人。”

唉唉!我在他们的肢体上看到了

多么可怕的被火烧的新创旧痕啊!

至今我一想起来还感到难受。

我的导师倾听他们的叫喊;

把他的脸孔转向我,说道:

“且慢!对他们应该表示敬意;

假使不是为了由于这地方的本质

而射发出来的火焰,我要说

应该赶紧的是你,不是他们。”[161]

我们站着不动时,他们重又开始

他们的湮古的哀哭;他们三个

来到我们面前时就围成一个圆圈。

正像赤身涂膏的斗士们的老套,

在没有互相搏斗之前,

窥探着适当的抓处和有利的位置:

他们就这样地团团转着,

每人把脸孔朝我望着,因此他们的头颈

总是同他们的脚相反地转着。

他们中的一个开始说:“假使这

流沙漫漫的地方的惨状,和我们

血迹模糊的面貌叫人瞧不起我们

和我们的恳求,那末希望我们的声名

足以使你愿意告诉我们你是谁,

你这样安稳地用活人的脚走过地狱。

你看到的我踏着他的脚印的那个人,

虽然赤裸着而且被剥了皮,

却是比你所相信的更为显贵。

良善的瓜尔特来达的孙子,

他的名字是归多·该拉;[162]在生前

他以谏议和宝剑做了好多事情。

那在我后面践踏砂地的另一个

是提琪亥俄·阿尔杜勃朗第,[163]

他的声名在人间应令人感谢的。

而我,放在他一起受到苦刑的,

是若珂玻·卢斯提克琪;[164]当然,

我的凶横的老婆比什么都伤害我。”

倘若火烧不到我身上,

我早已跳到下面的他们中间,

我相信我的导师会准许我这样。

但是因为那么一来我会被烧被烤,

恐惧克服了那使我渴望

去拥抱他们的善良的意愿。

于是我开始说:“你们的境遇

在我心中引起的不是轻蔑,而是悲哀,

这种情感深植于心不会很快消逝;

当我这位主人说话,我因而觉得

像你们这样的人可能快要来到的时候,

我已经有了这种情感。

我是你们城里的人,而且一向

怀着热爱叙述和倾听

你们的事迹和可尊敬的名字。

我离开烦恼去找寻我的

真实的导师应允我的甜蜜的果子;

但是我应该先向下走到地球的中心。”

他于是回答道:“但愿你的灵魂

长久地使你的肢体活动,

也但愿你的声誉在你身后辉煌;

请问,礼仪和英勇是否

像先前那样地在我们的城里见到,

还是简直在那里绝迹了呢?

因为最近与我们在一起受苦,

现在与我们的同伴在那边同行的菩西尔[165]

用他的言语使我们受到极大的苦痛。”

“暴发户和突来的财富,

佛罗伦萨哟,在你里面产生了

你已经为之流泪的骄傲和奢侈。”

我昂起了头这样地叫喊;

那三个阴魂知道这是一个答复,

像听到真理时惯做的那样地面面相觑。

他们大家回答道:“假使别的时候

你毫不费力就能给人满意的答复,

你这样要说什么就说什么是多幸福啊!

因此,假使你逃出这幽冥的地界

而回去再看到美丽的星辰;

当你欢欢喜喜地说‘我到过那里’[166]时,

你千万要向人们提起我们。”

于是他们把他们围成的圆圈拆散了;

他们飞奔而去时,他们的腿矫捷如翼,

不到说一声“阿门”的工夫,

他们就消失不见了:

因此我的夫子动身前行。

我跟着他;我们还没有走多少路,

流水的声音是那么地靠近我们,

我们若是说话就会很难互相听到。

好像那条大河,起先依着自己的河道,

在亚平宁山的左麓,

从威索峰向东流去;

在上游,当它还没有流入

下面的河床之前,被叫做阿奎基太,

而到了福里就不叫这个名称——[167]

在可容千人的圣伯纳特多寺院之上,

从山峰的有一座陡壁的地方

一泻而下,发出暴吼的声音:

我们看到那条血染的河就像这样

从一座陡峭的堤岸奔腾而下,

发出的声音立刻会把耳朵震聋。

我腰里束着一根绳;

我有一个时候本想用它

来捕捉那只皮毛斑斓的豹子的。

当我遵照我的导师的吩咐

把它从我身上完全解下时,

我把它绕了起来交给他。

于是他向右边弯下身去,

在离开边缘之外不远的地方,

把它投掷到绝壁直下的深渊。

我心中暗自想道:“一定如此,

一定有新的东西会应这新的举动出现,

看我的夫子那样地注视着它。”

唉!对于那些不仅看到外表的行动,

而且以他们的智力看到内心的人,

我们应该怎样地谨慎小心呀!

他对我说:“我所期待的不久

就会上来;而你心中所幻想的,

不久一定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对于近似虚伪的真理,

一个人总应该竭力闭口不谈,

因为他纵然无过,也会遭受谴责;

可是在这里我不能保持沉默,

读者啊,我凭我这篇《喜剧》[168]的诗章之名——

但愿它不会得不到长久的宠爱——

对你发誓,我从那沉重而昏暗的空气

看到一只使得每个沉着的人

都会惊奇的怪物[169]向上飞翔而来;

正像一个人到水底去了一个时候,

把那为一块礁石或是为隐在海底的

什么东西所搁住的铁锚解开之后,

回到上面来张开两臂,并拢双脚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