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七圈:第一环。施暴力于邻人者
我们为了要走下岸去
而来到的地方,是像阿尔卑斯山一样,
那边还有使眼睛避开不看的东西。
如同那次因地震或支柱陷落
而发生的山崩打击了
脱伦脱这边的阿的治河的侧岸;
从山崩在那里开始的山顶
一直到平地,那危岩裂成这样,
可以为上面的人辟出一条通道:
我们要走下去的那座峭壁也就如此;
而在那裂罅的顶端之上
四肢摊开地躺着克里特岛的丑物,[118]
他是一条伪母牛所孕育的;
当他看到我们时他啃噬自己,
有如一个理智已被怒火烧掉的人。
我的哲人向他叫道:“或许你以为
在上面的世界置你于死地的
雅典的公爵来到这里了么?
你滚开吧,怪物!因为这个人
并不是受了你姊姊的指点而来,
而在经过时看看你们受的刑罚。”
如同一条公牛受到了
致命的打击,把绳索挣脱,
却不能走动,只是东撞西撞:
我看到密诺太也是那么做。
我那谨慎的导师叫道:“向通道跑去!
趁他暴跳的时候,你正好下降。”
我们便在颓崖的石头上,
向下走我们的行程,这些石头
不时因异常的重量在我脚下移动。
我一面走一面想,他便说道:
“你大概在想这座为我刚才压伏的
暴怒的野兽所看守着的颓崖吧。
我要你知道,当我有一次
从这里向下走到幽深的地狱时,
这片山岩还没有坠落。
当然,假使我没有记错,
在‘他’来到提斯城带走了
最上圈的伟大战利品以前不久,
那幽深的可憎的山谷
在四面八方震动得那么厉害,
甚至我以为宇宙感到了爱,
有人相信世界时常因爱而变成混沌;[119]
而在那时候,在这里并在别处,
这座远古的岩石那样地崩塌。
但是把你的眼睛注视那山谷:
因为我们就要走近血的河流,
用暴力损害他人的人都在那里烧煮。”
又邪恶又愚蠢的盲目的贪欲啊,
在短促的人世你这样煽惑我们,
而在永恒中把我们浸得这么苦!
我看到一条像弓一样弯曲的
宽阔的壕沟,我的导师
告诉我说它围绕着全部平原;
在壕沟和山脚之间是半人半马兽,
一个跟着一个奔驰,拿着利箭
像他们在人世狩猎时惯做的那样。
他们看到我们走下去时都站定了;
从队伍里走出了三个来,
拿着早已选好的弓箭和标枪。
其中一个从远处叫道:“你们走下
峭壁的,你们去受哪种刑罚?
就在那里回答;不然,我便拉弓。”
我的夫子说:“我们要向就在近边的
吉隆[120]说出我们的答复;可怜,
你的性格总是这样粗鲁。”
然后他推了推我,说道:
“那是内萨斯,[121]他为美丽的地若尼拉而死,
却又为他自己报了仇;
那在中间俯视着自己的胸膛的
是把阿基利扶养大的伟大的吉隆;
那另一个是充满着怒气的福勒斯。[122]
他们成千地绕着壕沟行走,
不论哪个幽灵从血河中冒出身子
超过它的罪孽规定的限度时,就用箭来射。”
我们走近这些迅速奔跑的野兽;
吉隆拿起了一支箭,
用箭筈把胡须拂到下巴两边。
当他露出了他的大嘴时,
他对他的伙伴们说道:“你们看到
那后面的人使他碰到的东西移动么?
死人的脚不会这样的。”
我的好导师已经走到了
那个把人形和兽形合在一起的人面前,
回答道:“他的确是活人,
单靠我带他看那黑暗的山谷;
他到那儿去是由于必要,并不是娱乐。
停止了歌唱赞美歌而来的‘她’[123]
给了我这个新的职务;
他不是强盗,我也不是偷偷摸摸的幽灵。
但是凭那我因之能在这么崎岖的路上
移动我的脚步的美德之名,
请你给我们一个人,我们好跟着他走,
他可以把我们带到浅滩所在的地方,
然后把他驮在背上渡过去,
因为他并不是一个能腾空的幽灵。”
吉隆向右面扭转身去,
对内萨斯说道:“回来引导他们吧;
倘若你碰到另外一队,要他们避开。”
我们和我们可靠的向导向前行走,
沿着那沸腾着的血河的边缘,
被烧煮的人在里面尖声叫喊。
我看到里面有甚至没到眉际的;
那巨大的半人半马兽说道:
“这些都是爱杀戮掠夺的暴君。
他们在这里因他们不仁的罪恶而哀哭;
这里是亚历山大;[124]还有使西西里
过了许多悲痛年头的凶猛的代俄奈修斯;[125]
那个额角上有那么黑的头发的
是阿左利诺;[126]而那另一个
有金发的,是伊斯特的俄俾左,[127]
他其实在人世为他的晚子所杀。”
于是我转身向那诗人,他说道:
“现在让他做你的正向导,我做副的。”
再向前些,那半人半马兽
停歇在一群幽魂旁边,
他们从沸川中露出头来,直露到喉咙。
他指给我们看一个离群的幽魂,
说道:“那个人,[128]在上帝的怀抱中,
戳穿了在泰晤士岸上仍被尊敬的那颗心。”
然后我看到一些把头
和全部胸膛露在河面外的幽灵;
他们中间我认出了好多个。
那条血河就这样变得愈来愈浅,
直到它仅仅烧煮到脚背那里;
而这里就是我们过河的地方。
那半人半马兽说道:“正如你看见
那沸腾的川流在这一边
愈来愈浅,我希望你相信,
在那一边的河底是愈来愈低,
一直低下去,直到这河流
和暴君们注定在那里悲泣的地方相汇合。
‘神圣的正义’在这里责罚
那在人世成为灾祸的阿提拉;[129]
责罚皮洛士[130]和绥克司都;[131]
并且用沸血烫科内托·雷内尔
和巴左·雷内尔,使他们永远流泪不止,[132]
他们生前在公路上那么地行凶作恶。”
然后他转身回去,又渡过了浅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