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皆丑角
那是一张还残留着些许稚嫩的脸庞，
眼睛虽然流露出凶狠毒辣的意味，
却怎么看都觉得是装出来的。
一个小孩提着一把利剑说要杀了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你只会觉得有点有趣。
林长歌也觉得他像是一只兔子，露出两颗门牙，威胁着老虎。
但他怀中的那只黑猫却在这时，“喵”地叫唤了一声。林长歌知道黑猫是在提醒自己，那少年对自己有敌意。
而且苏小四刚刚告诉自己，那少年正是丹阳郡金鳞榜第十名的宋长杰。
宋家『英雄豪杰』最小的那个，
修行者的境界共分七境:“炼骨、洗络、淬血、聚魂、丹阳、元府、契道”
除了契道的圣人以外，每境又分三阶:“下期、中期、后期、巅峰期。”
修行者在十几岁的时候，大部分都只能修炼到炼骨境。
而宋长杰却年仅十五岁，就已经修练到了洗络境中期，不可谓不强。
比他大一岁的苏宁成只是炼骨境下期，才刚推进修行的大门。
与他同岁的林长歌根本不能修行，被挡在了门外。
所以林长歌在他眼里，可能就是一只蚂蚁。
但林长歌仍觉得这个少年，只是有趣而已。
他忽然想要用上自己的那个天赋能力，扼住那个朱长杰的喉咙，询问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所以他的眼神和朱长杰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似乎两人随时都要战上一场。
忽然，一声大喊把他们都拉回了现实。
“开！席！”
随着这一声大喊，从大门处井然有序地走进两排穿着粉衣的丫鬟，一个个形态优雅地端着菜盘。
她们都衣袖飘飘，如一道美丽的风景，像两条直线地走路。
为首的一位穿红衣的丫鬟带领着她们，走到主位前。右边尾端的粉衣丫鬟站在了林长歌位置的前面。
同时转身，干脆利落，
同时蹲下，然后每桌都有了菜肴。
有鱼、肉、饭、汤、酒等等
秋鸣衫用手一挥，两排丫鬟训练有素地后退。
秋鸣衫拿起酒瓶，站起身子。
郡守府及一些文官子弟，站起
朱长杰及朱家诸子弟，站起
宋桐及宋氏诸子弟，站起
苏宁诗、苏宁成及苏族子弟，站起
林长歌见状，站起
曹元元翻了个白眼，站起
神将府等将门子弟，站起
秋城诸邻城子弟，站起
至此，秋城的『三族两府』及其余望族子弟，皆在梧桐街秋风客栈。
……
秋鸣衫作为此宴的东道主，眼神环顾四周之后，举起酒杯道：
“第一杯，敬太后与陛下。”
众人纷纷拿起酒杯。
“第二杯，敬四位圣人及庙堂诸公。”
众人再喝。
“第三杯，敬在座诸位公子、千金。”
众人一饮而敬。
秋鸣衫看着堂上这些面孔，忽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父亲一样，威严无比。想到这里，他笑得更开心了。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后，接着说道：“大家一定不明白，今日也不是什么年节，怎么会叫大家来这边聚一聚呢。”
秋鸣衫这话说完之后，见众人果然纷纷疑惑的看向自己，满意一笑道：“刚才我敬了三杯酒，来表达我对他们的尊敬之情。呵呵，其实我请诸位过来也是有三个理由的。”
秋鸣衫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个理由就是三日前城南发生了一场大火灾，百姓受苦受难者众。小可不才，希望能请各位贵客踊跃捐银，让他们重建家园。”
待众人纷纷说要捐多少银后，秋鸣衫笑着摆摆手道：“总得等大家酒足饭饱之后嘛。对不对？”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秋鸣衫又伸出两根手指笑道：“第二个理由嘛。就是请大家来吟诗舞剑作乐的。”
众人轻笑，纷纷道好。
“第三个理由嘛”秋鸣衫故意停顿，忽然把三根手指变成了手掌指向了门旁
笑道：“大家都知道的，十天之前我的弟弟长歌不慎从某座楼上摔了下来，现在已经好了，所以咱们可得好好给他庆祝下。”
他说的话语诚恳，笑容堆得像是春风般和煦，好像真的是为了庆祝林长歌伤好的意思。
可秋城的公子小姐们，谁不知道林长歌是“强暴”清倌人不成，反从丽春院楼上摔下去的。
这种丑事，又如何能庆祝？
拿出来庆祝，是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众人果然纷纷大笑，个个前俯后仰，公子哥们捂腰，千金小姐们掩嘴。
所有人的目光戏谑地看着林长歌，让他一下子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晴雯眼睛有点红，她只觉得林长歌被人当成了戏台上的丑角。
苏宁成狂笑不已，他觉得林长歌现在好像一条狗。
苏宁诗闭上了眼睛，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那枝青梅，那个竹马。她内心有些后悔不阻拦，但一个人影闯进心房。苏宁诗睁开双眼，眼神温柔而坚定。
曹元元没有看林长歌，而是看向场中一位拿着折扇的公子哥。他暗道：“林长歌，接下来还有更难堪的呢，你可别受不了跑了，这样就不好玩了。”
苏小四眼中怒火中烧，似乎随时都要变成一只公牛撞翻此楼。可他的紧握的拳头忽然被人抓住。
两眼对视，他读懂了他的意思，放下了拳头。
握住苏小四拳头的手自然是林长歌。只见他神色平静，好像秋鸣衫说的不是他一样。
接着，他拿起酒壶，往酒杯里倒满。
见他不吵不闹，也没有羞愧地往门口跑走，众人都惊讶不已。
“他这是要做什么。”
然后，林长歌把酒杯对向秋鸣衫，
秋鸣衫眼中流露疑惑之色，
“他是什么意思。”
再接着，林长歌忽然笑了，露出了两排碎玉的牙齿。他平静地笑道：“多谢”
“多谢？”
“我没有听错吧？”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他是听不出来好赖话吗？”
是了，一定是这样。
否则哪有人被人羞辱之后，还跟人道谢呢。
再然后，林长歌把酒杯递往自己嘴边。
苏宁诗看到他这时往自己看了一眼。
只是简单的一看，她的脑袋便如遭雷击。那道目光，好似利箭穿透她的内心。那双眼神，好像夜色般幽深，又好像藏尽了天下所有的秘密，充满了漠然与神秘。
最后，林长歌平静地把酒往嘴里灌尽。
这一刻，苏宁诗觉得自己才是台上的那个扮丑角的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