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复笑颜
群鸟惊飞，林中一片躁动，凌琛抬头看向窗外，心里隐隐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于是当剑客联盟的同伴将消息送回青州时，他等不急来人进入屋中，已率先走出屋子在广场上迎上了他。华甄、伏冥、迟北焰等也紧随其后赶到。
他沉声问：“何事？”
那人神色悲痛，艰难道：“公子，一决他……”他哽咽着，不忍再说下去。
闻言众人皆怔愣在原地。凌琛一时没说话，后倏地吐了一大口血，众人一惊，他已昏死过去。
……
笑言醒来时，首先闻见缕缕药香飘入鼻中，她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屋顶的横梁，窗外阳光柔和。
见她醒了，华甄走上前来，喜道：“笑言？你醒了。”
笑言躺在床上，她默了一瞬后淡淡问：“师父，一决高下呢？”
闻言华甄一怔，面有不忍道：“笑言……”
笑言微垂眸，缓缓坐起来，华甄忙扶着她：“你昏睡了三天，伤得太重了，千万别乱动。”
笑言坐好后，又兀自发了会儿怔，而后才道：“他在哪儿？”
见笑言这样，华甄又不禁红了眼，哽咽道：“笑言，他们在山下找到你们的时候，他把你护在怀里，怎么都分不开……他也回来了，只是……”
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笑言面无表情道：“我听见了，他说要我活下去，要我笑靥依旧，”她抽了抽气，眼泪变得汹涌，声音也渐渐哽咽，“他说他爱我！……”
华甄抱着她，亦忍不住流泪。
笑言靠在华甄身上，肩膀颤抖着，“可是他不在了…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在了呢？……我不懂爱是什么，如今终于懂了，他却不在了……”她失声痛哭道。
悲痛的心化为磅礴的泪水，泪水染湿了衣裳，哭声飘荡在房间，哀伤浓得无从化解。
灵堂前，凌琛和伏冥各自跌坐在一边，久久无言。
温玉跪于父母坟前，风将黄纸吹了漫天。
……
迟北焰遇见凌琛，见他这几日因着沈一决的事，整个人凌厉不少，眼睛总是黑漆漆一片深沉，似乎再不复往日的光亮，他难得欲言又止，斟酌道：“你……”
“何事？”凌琛道，语气听不出异常。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于是迟北焰问。
“杀了梁广。”凌琛又道，平静的神色中泛起冷意。
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决定，迟北焰说不上多意外，却略有几分感慨。他道：“罢了…那就杀了他，反正大家心情都不好。”
凌琛微颔首又走了。
想起之前华甄的话，和那日得知沈一决出事后他的反应，迟北焰眸色微沉。杀了梁广，只怕不止为沈一决报仇，还有替云衡永绝了后患，这样他也算功成身退了。
他走回竹楼，远远却看见顾卿站在楼前，一袭白衣飘飘，似乎正望着他所住的竹楼出神。
不过顾卿很快察觉到来人，她朝这边看过来。
两人隔空对望一眼，他暗自定了定心神，朝那边走过去。
“在看什么？”迟北焰道。
顾卿别开眼，只说：“没什么。”默了默她又道：“我在想师父说的话。”
迟北焰洗耳恭听，她又说：“蓬莱岛问世后，师父让我入凡尘历练……可是何为凡尘？何又为江湖？”
迟北焰微一笑，“你虽为蓬莱大弟子，却一直活得很简单，自然不懂。”他转向楼旁的竹林，竹林后房屋起伏，是剑客联盟。顾卿也随他看向那边，听他道：“你眼前的，就是凡尘；联盟里的每一个人，就是一个江湖，一段故事。”
顾卿领悟着他话中的意思，淡淡挑眼对他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等觉悟。”
迟北焰失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纨绔不堪吗？”
顾卿却道：“不是。”
闻言迟北焰一怔，顾卿又淡淡道：“不过我是何看法并不重要。”
“当然重要。”迟北焰突然说。
顾卿再次转头看向他，一时没说话，一贯冷若冰霜的脸上也依旧没什么情绪，她道：“迟北焰，别将心思放在我身上，我迟早要回蓬莱，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
“你说要回蓬莱那是你的责任，可抛开门规身份，你自己呢？你的心呢？”迟北焰追问。
顾卿看着他，却轻描淡写反问：“你能抛得开北凉的子民，不顾你‘王’的身份吗？”
迟北焰难得被问得一愣，顾卿已回过头，低声道：“我从没有动过心。”说完，她转身毅然离开了此地。
林中忽而起了一阵萧瑟的风，迟北焰独自立在原地，良久，忽的自嘲一笑。想不到他闻名天下威震八方的堂堂北凉之王，不曾输在谋略，不曾输在武功，却输在一个“情”字上，此生最失败的事，竟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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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剑客联盟众人汇聚于青州某山巅，沈一决静静躺于木柴之间。凌琛手持火把，上前点燃了木柴，大火渐渐燃起，几丈高的火焰在风中摇曳着。重伤未愈的笑言亦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眼神略空洞。
大火燃了许久，枯枝烈火，带走了这位直爽不羁的男子、一名绝顶的剑客、一位挚友、一位知己。众人一时沉默无言。待到大火熄灭，一切都化为灰烬后，笑言缓缓上前，亲自为他收拾骨灰，动作无比缓慢仔细。
……
事情不知何时迎来了尾声，临行前，华甄问笑言：“真的想好了？”
笑言道：“在蓬莱岛时，他曾说想要行侠仗义，畅游东夏，如今他不在了，我来帮他完成。”
见笑言笑颜不再，华甄也心痛和难过不已，她上前一步抱住她，“等养好了伤再上路，照顾好自己。”
笑言缓缓点了点头。
“保重！”
笑言目送他们离开，凌琛、华甄、迟北焰、伏冥、顾卿，他们又踏上了征程，只是人来人往，心境再不复从前。这一场江湖走到如今，有笑，有血，有泪；有喜，有痛，有悲，剑客山庄的人们，终究谁都不能避免，在辗转流逝的岁月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迹。
剑客联盟的人们，也在渺茫的希望中一直努力挣扎着，不知不觉离头顶那片灰暗的天空越来越近。
刺破这道苍穹，光明就会来临。如今，它终于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