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归家
半梦半醒的栾鸢被列车的一个小减速给震醒，整个身子一晃便朝着另外一边的座位歪倒了下去，但是预想之中的倚靠并没有发生，让她直接扑倒在了空空如也的座位上。
栾鸢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却是发现唐居易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列车。
左顾右盼了一番，始终寻觅不到唐居易的身影，栾鸢也只能小声嘀咕了一句：
“真没礼貌，要走了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事实上，唐居易在半个小时以前就已经改票换乘了另外一趟列车，目的地仍旧是楚江。不仅是为了掩人耳目，同样也是为了不与栾鸢扯上关系。
对于这个数次偶遇的陌生女孩，唐居易的确有着微小的特殊感情，不过仅限于对缘分的感叹，并非是什么一见钟情之类。
毕竟，在如今被抹除了存在过的痕迹之后，这个浑身都是青春气息的可爱姑娘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对唐居易了解最多的一个人了。
对于这有趣的缘分，唐居易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给那个姑娘带去什么麻烦。但是恰巧他并不擅长道别，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悄无声息的离开方式。
而在又经过了四个小时之后，唐居易终于是站在了楚江车站的出站口。
扫视了一下来往的旅客，还有停靠在站外的出租车，一阵阵熟悉感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心头，让唐居易萌生了一种奇怪的退缩情绪。
“果然是近乡情更怯啊……”
自嘲一般地笑了笑，他还是伸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
家里的地址他当然不会忘记，虽然说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过家，但是好歹也在这座城里生活了近二十年，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家里附近的街道上。
如果那个地方还能算是家的话。
不过是二十分钟不到的车程，但是唐居易却已经思考了许多。他想象过很多种可能出现的场面，而其中不论是哪一种都算不上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这种复杂的感情，一直持续到他走到自己的家门口为止。
普通的单元楼，普通的楼道，普通的大门，还有普通的对联，四处都在透露着一个小城中的平凡人家的气息。
透过那被贴了许多张小广告的门板，唐居易依稀还能听见炒菜的声响，以及从门缝中溢出的菜香。
“也是，差不多到饭点了。“
犹豫了一下，唐居易还是按响了门口的电子门铃，而那因时间过久而功能异常的门铃也是发出了宛若被掐着脖子的小鸡一般的怪异声响。
“来了……“
一声模糊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
这个时候，唐居易的紧张感也是攀升到了最高。
门打开了，而那个穿着沾了油污的印花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的中年妇女的身影也是彻底出现在了唐居易的面前。
呆呆地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唐居易嘴唇颤抖了一下，还是忍住了那一声“妈“。
“你是……？”
筱染，也就是唐居易的母亲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对面前这个陌生的青年提出了疑问。
唐居易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露出了勉强的笑容：
“阿姨您好，请问一下这里是唐浩然先生的家吗？”
筱染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
“是啊，你有什么事吗？”
这个时候，客厅内也是传来了一道粗哑的低沉男声：
“谁啊？怎么回事？”
筱染回过头喊道：
“老唐，找你的！”
客厅内明显是在看着电视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啧“，但还是费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向着门口走来。
“小伙子你找我？“
唐浩然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年轻人，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但是却丝毫没有印象。
看着这曾经最熟悉的两个人脸上的疑虑和戒备，唐居易内心一阵揪痛，但是脸上仍旧是温和的笑：
“是这样的，我是楚江大学的学生，需要做一项社会调查，所以冒昧地来打扰一下叔叔阿姨。“
唐浩然“噢“了一声，神色中的警惕略微减少了些：
“楚江大学的啊……社会调查是吧？没问题，你说吧。“
一边说着，唐浩然一边冲自己的妻子摆了摆手：
“你忙你的去，菜都快糊了。“
被这么一提醒，筱染这才想起自己的灶上还燃着火，立刻是慌乱地小跑向了厨房。
看着曾经被自己唤作“父亲“的男人，唐居易张着嘴半天却说不出话，最后只能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
“这个……我……”
唐浩然咳嗽了一声，向后退了半步：
“进来再说吧，在这儿问也不像个样子。旁边鞋柜有拖鞋，你可以先穿着。”
说完这些，唐浩然便转身走进了屋内。
唐居易反应了一秒，这才连忙换上了拖鞋，跟着唐浩然走进了屋子内，并熟练地关上了门。
坐在茶几旁边的沙发上，唐浩然也是稍微将身体坐直了一些，，摆出了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
“可以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走进屋内的唐居易本来还在看着墙上挂着的合照，此时听到唐浩然的话，也是立刻回过神来：
“啊，好的！”
局促不安地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唐居易在脑子里快速构思着谎言。既然是“来做社会调查的大学生”，那么他显然不能是一副毫无准备的样子。
很快，唐居易就有了注意，并且也做出了认真的表情：
“是这样的，有这么几个问题我需要采访一下您……”
“首先，您有孩子吗？”
唐浩然愣住了，然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没有。”
听到这两个字的唐居易心中一沉，但是脸上仍旧不改颜色：
“嗯，和大多数家庭不太一样呢……那么在您看来，没有孩子的话会不会有些孤独呢？”
面对这种问题，唐浩然显然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这个……感觉还好吧，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但是说实话，最近一段时间的确有点不自在，可能的确是人老了。”
唐居易轻轻地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在手机上记录着什么。
接着，唐居易又问了几个和生活相关的问题，而唐浩然也是认真地给出了答复。而在“调查”结束之后，唐居易也是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我的问题问完了，这项调查也结束了，很感谢您的配合……既然这样，我也不打扰二位吃饭了，就——”
唐居易的话还没说完，一旁正在端着菜走向餐桌的筱染却是突然打断道：
“你还没吃饭吧孩子？”
唐居易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啊……的确还没……”
筱染一脸意料之中的模样：
“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这样，经常是做着工作或者作业就忘了吃饭，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唐居易尴尬地挠了挠头：
“其实还好吧，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筱染摇了摇头，严肃道：
“那怎么行！正好今天我多准备了一些菜，你就干脆在这儿吃完饭再走吧。”
听到这话，唐居易愣住了：
“这……”
“这什么呀，多热一小锅饭的事……老唐，你等会儿再吃啊。”
筱染倒是气势十足，直接就将唐居易接下来想说的推辞的话给堵了回去。
坐在客厅的唐浩然不满地“嗯“了一声，但是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不等唐居易再说些什么，筱染已经是快步走到厨房，取来了三双筷子摆在桌上。
看着眼前的场景，唐居易突然觉得不是滋味。
这在以前，那可是他再熟悉不过了的场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