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戚雅仙的唱腔艺术

贺孝忠 黄德君

戚雅仙1942年入陶叶剧团科班学戏，翌年即随科班到袁雪芬领衔的大来剧场为班底，在为袁雪芬同台配戏时，耳濡目染深受其唱腔和表演的影响。其后，戚雅仙在艺术实践中，在学习袁派唱腔的基础上，结合自身嗓音条件，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特征音调和润腔唱法，创立了“戚派”唱腔。

戚雅仙唱腔深沉含蓄，朴实流畅，委婉蕴藉，韵味醇厚。她的嗓音条件虽然不很好，唱腔音域也不宽，但能充分发挥自己音色醇厚的特点，运用中低音区的潜力，使其呈现色彩独特的唱腔风格。“戚派”唱腔简而不繁，通俗易学，便于传唱，她的唱腔音调一般都在G调的3—3之间，音调朴素，不事花哨，感情真切，在朴实中充满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因此，“戚派”的特点：口齿清晰，板眼稳妥，曲调纯朴，感情真挚。

“戚派”的唱腔以悲调为主，唱法多下行，长于叙事。新中国成立后，她广泛吸收兄弟剧种的养料，在唱腔中注入了明亮、刚健的音调，扩大了唱腔的表现力。如在《林冲》中吸收吕剧〔四平〕的音调，并加以融化；在《梁祝·楼台会》中吸收沪剧〔反阴阳〕的因素，从而增强了唱腔的表现力。“戚派”唱腔不但擅长表现悲剧情绪，而且也能创造出欢快、明朗、热情、奔放的唱腔。如《婚姻曲》唱段，她根据人物喜悦的情绪起伏，运用多种板式的安排，使唱腔层次清楚，对比鲜明、激情迭起。整段唱运用〔四工腔·快中板〕〔慢中清板〕〔快中板〕〔男调板〕〔快板〕〔男调板〕〔快中板〕等板式，表达了翻身妇女挣脱封建枷锁获得新生的喜悦心情。特别是戚雅仙所唱的〔快板〕，不同于其他流派，她采用快板慢唱的手法，即把快板的唱腔速度放慢一些，曲调稍加小腔，字重腔轻、节奏稳健。在唱法上，以短促的润腔收音，增加了曲调的跳跃性，使音调富有活力。如《婚姻曲》后半段，从“你模范我功臣，劳动生产热情高”处，运用了中板连唱，演唱时在“范”字上运用了一个富有弹性的小腔，而在“臣”字上缩短音值，收音短促，在“热情”二字上，以切分节奏突出词意，把具有翻身感的新时代妇女那热情洋溢、奋发向上的情绪表达得十分真切。戚雅仙对〔快板〕的这种艺术处理，融叙述性和抒情性为一体，显示了独特的风采。

戚雅仙唱腔音调轮廓鲜明，乐句分逗清楚，演唱时讲究字正腔圆，字重腔轻。她常用的乐汇156或看上去音调似乎很简单，但她善于把这些简洁的乐汇，通过音调和节奏的多种变化——音型重复、音调移位变化、腔幅扩展、紧缩、加花润饰等艺术手法，使唱腔丰富多彩。这些特征音调始终贯穿在她的任何唱腔中，让人们不断地加深印象，特征音调的韵味越来越鲜明，具有无穷的艺术魅力。

“戚派”的另一旋律特点，是在她那平稳进行的唱腔旋律中，常出现下行小六度的跳进音调，或六度下滑音润腔运用，以加强唱词的语调，渲染人物悲愤哀怨的情绪。这是“戚派”唱腔中的特征音型。如在《琵琶记》中演唱“钗梳首饰典无存”这句唱，“钗梳首饰”四个字音调进行平稳，而“典”字上采用了小六度的下行小腔，既突出了唱词语调，又重点渲染人物哀伤悲切的情感。“戚派”唱腔十分讲究唱句句尾的润腔归韵，运用长短各一、形式多样的句尾收腔，使曲调变化丰富、韵味迥然。“戚派”唱腔音调一般较多在中低音区回旋，但在重点唱句中，就运用比较多的中高音来造成感情高潮，从而使唱段静中有动、平中有奇，朴实中见委婉、平淡中见深沉。“戚派”唱腔的甩腔也很有特点，常在唱句的最后三个字运用具有自己的特征音调和独特润腔唱法组成的甩腔。如《婚姻曲》中演唱“一生幸福断送掉”这句甩腔，在“断送掉”三个字的唱腔上进行了加花扩展，“断”和“送”字都运用连续六度跳进音调。这是“戚派”唱腔的特征音调，而在“掉”字的拖腔中又采用切分节奏和断续腔的唱法润色，形成了委婉蕴藉的“戚派”甩腔风格。

戚雅仙演唱的〔清板〕，情深味浓，脍炙人口，是极具特色的。虽然她的〔清板〕曲调朴实、简练，仅以上下两句对仗的形式重复出现，但她善于在〔清板〕唱腔中较为集中地发挥其流派唱腔的特点。她的〔清板〕起落分明，善于根据唱词的语调和人物感情的细致变化，在唱腔旋法上、节奏处理上、润腔方法上，巧妙地进行多种细微的变化处理，从而使唱腔具有浓厚的韵味，寓华彩于朴素，藏变化于平淡。如《血手印》中的“你不问情由破口骂”的这段〔尺调·慢清板〕唱段，开始的“林郎……”运用了一声高亢凄切的长叫头，在乐队奏出一个长过门后缓缓唱出“你不问情由破口骂”，音调低沉哀怨，“破口骂”三个字字位节奏拉开，字重腔轻，“破”字向高音区伸展，“骂”字的落音尾腔以短促的下滑音润饰。这一高一低的音调对比和具有力量的收尾韵味，显示了剧中人内心的紧张和激动，具有强烈的戏剧效果。又如第二句“骂得我痛心疾首话难讲”，前半句唱腔连成一起，“首”字唱出即收，“话难讲”三个字以长腔展开，在“难”字后面垫上“啊”的虚词，以加重语气。后半段从“林郎啊”开始，人物情绪转入恳切的说理，这大段〔清板〕唱得字正腔圆韵味醇厚。最后两句“你看我满身穿得是孝衣裳”，“孝衣裳”三个字在中音区出现，加之乐队急切的过门伴奏衬托，形成了唱段的高潮。然后“难道我还想做新娘”这个甩腔，音调加花扩展腔幅，旋律委婉曲折，起伏回荡，在“想”字上略一长停顿后，唱腔一泻而尽，表达了王千金悲痛欲绝泣不成声的痛苦心情。全段唱虽没有华彩的音调和多变的节奏，但戚雅仙根据唱词的寓意，在唱法上给予各种细致变化处理，使之声情并茂，余韵迥然，成为“戚派”唱腔的著名唱段之一。

由于戚雅仙的唱腔具有简练、朴实、音区不宽，常在中低音之间回旋，特征音调简而复之十分鲜明，具有易学、易唱、易记、易流传的特点，故在越剧观众群中有不少的传唱者。她的嫡传学生有1960年进入静安区戏曲学校的周雅琴、朱祝芬，此外还有周美姣、金静、王杭娟、朱蔺、傅幸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