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太后将逝，欲殉丑夫
同年，秦太后病重，生命垂危。终日躺于榻上，已不能行走，只能由魏丑夫及宫女服侍。秦王虽废秦太后之权，但秦太后并未恨之，故秦王时隔几日便亲来甘泉宫探望，还令宦者每日向其通报秦太后病情。
秦王有一子，名曰嬴柱，封安国君，是年三十七岁。常至甘泉宫探望秦太后，秦太后甚喜之。这天，嬴柱来探望秦太后，坐在她身旁与其谈话。
嬴柱说道：“祖母赶紧好起来，好让孙儿陪你去郊外看牛羊。”
秦太后语速略显缓慢地说道：“祖母有自知之明，这病是好不了。”
嬴柱哽咽地说道：“祖母必会长命百岁的。”
秦太后笑曰：“傻孩子，祖母身子自己清楚。”
嬴柱继续哽咽地说道：“祖母还有何愿望？孙儿必替你完成。”
秦太后说道：“昔日能得先王宠爱，今稷儿，也就是你父亲，已坐稳王位，而秦又日益强大，称霸于诸侯，祖母知足也。只是有一事念念不忘。”
嬴柱说道：“祖母请讲，孙儿定当尽力而为之。”
秦太后回道：“不怕柱儿笑话，祖母虽老，却挂念着一人，希望我死后他能继续陪在本宫身边。”
嬴柱说道：“祖母所言之人，是否为魏丑夫乎？”
秦太后回道：“然也！丑夫服侍本宫近二十年，已日久生情。可以说，丑夫使本宫晚年过得甚为满足，本宫已离不开他也。”
嬴柱说道：“祖母之意，是祖母百年之后，让丑夫为祖母殉葬吗？”
秦太后点点头，说道：“然也！”
嬴柱说道：“孙儿必向父王请示此事，父王必许之。”
而魏丑夫早已立于门外，秦太后与嬴柱所交谈之言，魏丑夫皆窥听到了。听罢，魏丑夫忧虑不堪，手足无措，乃去找王言。于王言屋内，魏丑夫谓王言曰：“太后出令曰：‘为我葬，必以丑夫为殉。’请姐姐帮我逃出秦国。丑夫不想早死。”
王言回曰：“丑夫莫慌。我这就去劝说太后。”
魏丑夫仍心有疑虑，说道：“若劝说不成，该当如何？”
王言回曰：“届时再助你出逃。”
魏丑夫仍未能安心，再言之：“昔日丑夫为姐姐付出那么多，这一次姐姐可要帮丑夫脱险。”
王言说道：“知矣！我必保你周全，日后我还有很多需要你的地方。”
魏丑夫听到这话，内心稍定。随后王言往秦太后寝殿而去，留魏丑夫在屋内等候。
此时嬴柱已离开太后寝殿，而王言进殿拜见秦太后。秦太后先说道：“待本宫西归之后，恐妹妹再无法居于甘泉宫也。”
王言回曰：“姐姐无须为此担心，我自有办法。且姐姐乃万金之躯，哪有那么早西归？”
秦太后又言：“妹妹莫说宽慰本宫之言也。本宫自知将不久于人世。”
王言说道：“姐姐也无须忧愁，姐姐辞世之后，便可与先王重逢，也算幸事矣！”
秦太后说道：“已死者岂有知觉也？”
王言则说道：“像太后如此明智之人，明知死者之无知觉矣，何为无故将所爱之人置于死地，而葬于无知觉之死人哉！”
秦太后说道：“必为丑夫是你来劝本宫也。”
王言继续说道：“然也！若死者有知觉，先王积怒之日久矣，太后赎罪不及，何暇乃私魏丑夫乎？”
秦太后回道：“妹妹言之有理，本宫不会让丑夫殉葬矣！”
王言又言：“姐姐明智之举也！姐姐若爱丑夫，则应盼其日后无忧无患。”
秦太后说道：“也是。丑夫牺牲大好年华，来服侍本宫，实乃委屈他也。”
王言说道：“姐姐能如此想，丑夫算没有白服侍您了。”
随后，王言将秦太后之言告与魏丑夫，魏丑夫内心总算坦然。王言又言：“如今已可将我昔日让你告与太后之言，告知她矣！”
魏丑夫回曰：“善！”乃出门而去。
不日，魏丑夫为秦太后梳头。秦太后谓魏丑夫曰：“那日你窥听到本宫与柱儿之言也。”
魏丑夫听罢，内心大慌，手一抖，梳子掉落于地。
秦太后则说道：“本宫不怪罪于你，将梳子捡起。况且王姑娘所言极是，将你殉葬并无益处，且将伤本宫之所爱。”
魏丑夫见梳子捡起，说道：“谢太后之恩。”
秦太后则说道：“此乃你应得的。你服侍本宫近二十载，无功劳也有苦劳。若要你殉葬，则本宫之不仁不义也。”
魏丑夫说道：“能服侍太后，乃丑夫之福也。”
秦太后又问：“丑夫是否爱过本宫？”
魏丑夫犹豫，不敢回答。
秦太后看出魏丑夫犹豫不答，便说道：“也罢！丑夫可服侍本宫如此之久，也算忠诚可嘉。”
魏丑夫忙跪下说道：“丑夫如今之地位，皆拜太后所赐也，丑夫内心万分感激。”
秦太后又言：“丑夫有何心愿，趁本宫还在人世，帮你实现。”
魏丑夫起身说道：“丑夫已无所求。但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讲？”
秦太后说道：“但讲无妨。”
魏丑夫唯唯诺诺，说道：“自古以来，女子皆难登大雅之堂。至今能称得上巾帼须眉者，屈指可数。太后算一个，而王姑娘也算一个。”
秦太后笑曰：“我这妹妹的确才华横溢，聪慧过人。”
魏丑夫继续说道：“恕丑夫直言，太后于秦之功，远远低于王姑娘于秦之功也。”
秦太后说道：“毋庸置疑也！”
魏丑夫又言：“可惜太后与其处于同一时也。”
秦太后疑惑道：“此话怎讲？”
魏丑夫回道：“太后之功震古烁今，却将被王姑娘掩盖。它日史书记载，太后之事迹将寥寥数语，而王姑娘则将长篇大论。而以太后之尊，竟不如一介民女，丑夫替太后不值也。”
秦太后说道：“此言甚是。可此言乃那王姑娘教你说的吧？”
听此，魏丑夫心知太后已知其与王言之交，忙跪下谢罪。
秦太后则幽幽地说道：“起身继续为本宫梳头。”
魏丑夫听命，起身。秦太后则继续说道：“前日王姑娘为你求情，本宫便已猜出一二，今日你又说此话，本宫便可断定。”
魏丑夫迫不得已，只得将自己与王言的关系全盘托出。然秦太后并未怪罪，而是说道：“本宫不知王姑娘这么做有何目的，但其所作所为，皆未损秦丝毫利益。相反，助秦扩地，功不可没也。”
魏丑夫俯首谢曰：“谢太后不罪之恩。”
秦太后说道：“本宫只有一求。”
魏丑夫问曰：“何也？”
秦太后说道：“望其日后亦勿损秦之利益。”
魏丑夫回曰：“谨受命。”
秦太后继续说道：“方才你所言，因王姑娘之故，本宫死后史书记载将寥寥数语。那王姑娘有何对策？”
魏丑夫答曰：“王姑娘说：‘待日后秦统一天下之后，秦王下令史官不记其事，再将那些有记载其事之书焚之即可。’”
秦太后说道：“可。本宫虽不知王姑娘此举出于何目的，但既为其愿，本宫必成全之。”
十月，秦太后病危，奄奄一息。秦之宗室皆到其塌前见之。秦太后谓众人曰：“稷儿留下，其他人殿外候着，本宫有话与稷儿说。”
于是，众人退出，只留秦王和秦太后于殿内。秦王跪于秦太后塌前，双手紧握秦太后之手，强忍泪水，说道：“额娘有何吩咐，尽管说。”
秦太后说道：“额娘有二请。一是立柱儿为太子。倬儿已故多载，而柱儿乃大王次子，立其为太子，理所应当也。且柱儿于众王子中，最为贤明，立其为太子，准没错也。”
秦王回道：“额娘无须忧虑，寡人正有此意。”
秦太后继续说道：“二是那王姑娘功劳大于本宫，本宫不想后人只知其事，对本宫之事知之甚少。故日后秦一统天下之后，愿大王命史官勿记其事，而已有载其事者皆焚之。”
秦王回道：“寡人答应额娘之请。”
秦太后笑曰：“如此甚好。还有，王姑娘是能助秦霸天下之人，勿弃之。”
秦王说道：“善。”
次日，秦太后驾崩，葬于芷阳骊山，谥号秦宣太后。随后秦王立嬴柱为太子。
同年，齐王去世，谥号齐襄王。其子田建即位。田建年少，国事都由齐太后决断。
而在赵国，赵威后亦崩，而赵王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