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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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为偿夙愿,先习揣摩

次日,于凉亭内,鬼谷子坐于亭正中,王言、苏秦坐于两侧,面朝其师。

鬼谷子谓王言曰:“为成你之夙愿,当学四学。”

苏秦疑惑道:“师妹有何夙愿?”

鬼谷子回曰:“灭赵也。”

苏秦大惊曰:“天下诸侯,纷争四起,彼此皆欲并之。灭小国易也,而七雄者,霸主也。欲灭其中一雄,余者诸侯将群起而阻之。故欲灭七雄之一国,何其难也!”

鬼谷子曰:“言虽如此,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待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时,则事可成也。”

苏秦又言:“此乃困难重重也。”

鬼谷子捋须而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者,勇士也!”

苏秦则曰:“师妹之志,何其大也。然为何灭赵?”

王言回曰:“赵人可恨也。”

这时鬼谷子说道:“灭赵之事,日后再谈。今继续讲学。”

苏秦问曰:“何四学?”

鬼谷子答曰:“一曰揣学:察言观色,在其掌中,审时度势,知其兴衰;二曰兵学: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鬼神不测;三曰言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词吐辩,万口莫当;四曰修身:修真养性,凝神静气,由内及外,处变不惊。”

苏秦曰:“此四学,我已学揣学及言学。”

鬼谷子对曰:“虽已学过,却当温故而知新,精益求精也!”

苏秦回曰:“老师所言极是。”

王言问曰:“每一学该学过久?”

鬼谷子回曰:“不定也。前三学,每学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三年五载。而修身之学,需终生学之。”王言微微点头。鬼谷子继续讲道,“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情欲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情欲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王言和苏秦皆聚精会神听讲,待鬼谷子将‘揣篇’讲完后,苏秦总结道:“此篇可一言蔽之为:欲游说天下人君,须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而揣测诸侯真情。当其兴奋时,便无法隐瞒真情,当其恐惧时,亦无法隐瞒真情。于此时方能有效游说及说服之。”

王言则问曰:“量天下之权,揣诸侯之情,须观天下之势,通晓古今。可如何揣情,而知对方喜好、贤庸、善恶?”

鬼谷子捋了下胡须,继续讲道:“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待鬼谷子将‘摩篇’叙毕,王言又曰:“故揣与摩相辅相成,欲揣则先摩之,未摩而揣之,必失准也。”

苏秦笑曰:“师妹果然聪慧,一言即明。”

鬼谷子则笑曰:“方才我所言,不过为理也,欲精于揣摩,日后仍需践于行,诉之口。方能用之有余,言之有理。”

此时,正值日中。鬼谷子抬头瞄一眼天空,说道:“今日到此为止,尔等自当领悟其中之精髓。”苏秦和王言于是起身作辑而拜,以示敬意。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粗犷男声:“鬼谷老师,菜置于何处?”王言往亭外望去,只见一青年男子身背篓筐,立于河边,对着亭内喊道。

于是,鬼谷子起身往青年走去。

王言问曰:“此樵夫来此作甚?”

苏秦惊叹道:“师妹怎知其为樵夫?”

王言回曰:“他左手执绳,右手握刀,此乃樵夫所备也。”

苏秦笑曰:“师妹果然聪慧,刚学揣术,已学以致用也。”

王言嫣然一笑,回曰:“师兄见笑矣。”

苏秦又言:“师妹既能以刀绳而知其为樵夫,不妨再猜其为何至此?”

王言又远远将樵夫上下打量一番,回曰:“樵夫如只为砍柴,则只带刀绳即可,然此樵夫又身背篓筐,筐内各式蔬菜,刚又问老师:菜置于何处。而平日,我们未曾耕作,却有膳食。由此可估,此人为送菜者或贩菜者,并隔三差五送一趟也。”

苏秦称赞道:“妙哉。师妹见微知著,偏辟入理,一字不差。此人为山下村户,本职樵夫,名曰淖齿。平日上山砍柴时,顺路带上家中所种庄稼,送至鬼谷,以之换币。”

王言疑惑道:“我有一事不明。我们三人,皆归隐于鬼谷,何来刀币以换其物?”

苏秦回曰:“师妹这就有所不知。老师年少曾于楚为仕,有所积蓄。后又有孙膑、庞涓、张仪之徒,其徒发迹时,曾赠老师千金。故老师不贫也。”

王言说道:“原来如此。师兄方才提及孙膑、庞涓、张仪三人,孙膑、庞涓此二人,我曾于古书上有所知晓,皆为用兵之才。然张仪者,我未曾闻也。莫非我读书不精乎?”

苏秦笑曰:“非也!张仪者,十年前之事耳。其以连横之术,助秦惠文王破诸国合纵,而官拜秦相。其一人之言,重于九鼎之宝。其三寸之舌,胜过百万雄师!。此人捭阖之术甚精,为老师得意门生也。”

王言又言:“夫张仪者,可算倾危之士乎?”

苏秦回曰:“其乃名副其实之倾危之士也。”

王言转而言曰:“我入谷四月,今竟第一次见此樵夫。”

苏秦笑曰:“此并不稀奇。昔日淖兄来此时,师妹非于洞内识字,就于亭内读书,已然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会留意有他人到访。”

王言低笑曰:“原来如此。”

这时,淖齿与鬼谷子走进亭内。鬼谷子指着王言,向淖齿介绍道:“此乃我新收之徒,名曰王言也。”

淖齿见是女子,不禁叹曰:“鬼谷老师竟收女徒,可见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也。”

王言回曰:“见笑也。”

淖齿对曰:“在下淖齿,为山下樵夫。日后姑娘若有需要到在下时,尽管开口。”

王言拜辑而道:“先谢过淖兄。”

淖齿回曰:“见外也!须于城里捎带何物,告知便是,我必带来。比如胭脂水粉、发簪衣裳。”

王言说道:“如此之物,于我何用也。不过日后若需要淖兄相助,必请之。”

淖齿笑曰:“姑娘怎能没有胭脂发饰乎?”

这时,一旁的苏秦亦笑曰:“淖兄有所不知,我这师妹,不好女子之物,专喜卷中之学。”

“不愧为鬼谷老师之徒,与常人异也。”随后,淖齿继续说道,“时候不早矣,吾当砍柴去也。”

于是,淖齿与鬼谷子师徒三人拜别。

翌日,鬼谷子又于谷中凉亭讲学,其谓苏秦、王言曰:“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讲完,鬼谷子继续补充道:“方才所言,为‘抵戏’也,其既为揣学,又为言学。凡事都如瓮有痕,于辩中则要善于发现对方之痕,既借其之痕,又需防己之痕。秋毫之痕,可变泰山之大。故痕小时需补住,大时需断之,若大而不可收时,则将其碎之,痕随之而灭也。”

第三日,鬼谷子讲如何揣天下之势,而知强弱兴衰。第四日讲如何察言观色,而知人心。第五日讲如何证所揣为真,且不动声色……王言也不知鬼谷子之揣学讲了多久,只知自身修为突飞猛进,见微知著之技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