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聚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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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迷雾入画犬默岭

伴随着沉重的铃音,一位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不多时已经来到宗顾的身前。

这位女子的面容并不清晰,只是头上戴着战盔、黑色的战甲将她的身姿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宗顾脑中“嗡”的一声,很多记忆的片段一下子涌了上来。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想触及的往事吗?

他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每个毛孔都发出兴奋的抖动,恍然间已经松开云儿的手,不顾一切地向女子奔去,含着泪喊出了声:

“娘!”

这个称呼很久没有喊过,宗顾曾经想过很多次和娘见面时的场景,还总是用上极轻极小的声音去问爹,娘亲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素来严肃的父亲被问的心酸,为他取出一幅珍藏的画,小心抚摸,恐破坏了似的,又神情复杂地望向他。

画卷铺展开来,是个异域风采的美人儿。

微卷的发丝,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丰满的嘴唇,并非那种小家碧玉抑或大家闺秀,而是一身甲胄,显出当世女子少有的英气与倔强。

十几年前的一场战役后,双方主将互相钦佩,讲和不说,府里还多添了个二夫人,一时间他们的爱情故事被传为佳话。几年后,二夫人随夫出征却战死沙场,仅仅留下一个病怏怏又年少的儿子。

二夫人更为真实的一面,大概只有画这幅画的父亲本人才能讲述清楚了。

都说儿子的长相会像娘多一些,宗顾长得却更像宗大人,他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忧愁,又同爹年轻时一样的秀美,因此颇受世上女子喜爱。但这恰恰是英勇无畏的二夫人不曾也不会表露的。

父亲叹了口气,将画直接赠出。宗顾如获至宝,一遍遍构思,一笔笔描绘,却很难再现出她的神韵,这才终于体会到父亲的做法与那种不能被外人所理解的感受。

暴怒下,宗顾将手绘画稿全部烧毁,原画则再度收藏至书架最高处,发誓再不触碰。

可经不住想念,他在手记中反复提及她的完美无瑕,世上任何女子都无法取代,如此才是其不肯娶妻之因。

山河如梦,来往虚空。

今有锦绣,自难长久。

鬓间墨染发丝,总会惹灰白尘埃。

再是动人皮囊,终因年月而破损。

若能从画中出,依旧兮那时容颜。

不若随你入画,魂散兮今日绝笔。

一年前,这位相貌非凡、才情绝佳的宗二公子写罢这段便引颈自尽。他记得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衣衫上以及周边满是沾染的血,自己手里拿着带血的剑,只是脖子上连伤口都没有。

这可把家里人吓死了,以为他是杀了人。他哪能让家人知道他是自杀,反正也没死成就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了。

宗顾记不起来为什么要自杀,还好手记中还有从前的往事可以供他回忆,或许是因为长期对于母亲的某种眷恋,压抑自己太久了就……

这个暂且先不管,现在能够确认此刻飘然立于面前的就是画中无可挑剔的二夫人了。

他心中憋闷得难受,眼中不断地流出滚烫的泪水,颤抖着控制自己拔出腰间的匕首。

白刃放光,女子毫无惧色,甚至笑得更加温柔动人。

在宗顾的印象里没有见过娘亲几次,这仅是幻觉罢了。他没有办法狠下心杀了面前之人,而这种比较浅程度的幻觉只要有些许的疼痛便可唤醒自己。

他正预备将自己的手指划破,可手却猛地将利刃掉转,直接向自己心窝刺去……

周身暗红喷涌,入目却是苍白。

耳边传来一声:宗回之,你想再死一次吗?

此刻自语,匕首便不再深入。

他睁开双眼,喉咙发腥,随即呕出一大口血,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大梦初醒,迷雾消散,眼前的女子也随之消失。放眼望去,此处环境陌生,徐铭、云儿、帮手们都不知去向。

那时候如果一直抓着云儿,或许会把他留下来吧。他觉出怀中少了些什么,往深处一探,果然那地图是没有了。

此处应是发生了什么打斗,几人倒在不远处,生死不明。

宗顾恍惚间抬头,正见“犬默岭”三字印在石壁之上。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碎牙山周域地图是他所绘,想起来并不困难,若按照他们之前所走路线,自空悬门而上,走过垭口,向下便是切溶洞,而犬默岭位于空悬门以南,是完全不同方向的另外一条入山之路,怎么会跑到这里?

地上躺着四个人,正确的说,是四具尸体。这些人是独眼壮汉的手下,死前还是一副怒发冲冠,目眦欲裂的模样。

也许是遇上对手战败而亡,又或者他们也中了招,在幻觉中里将自己弟兄当做仇敌,自相残杀,至死方休。

从伤痕与相互的位置来看,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宗顾为他们合目之时,发现每人的胸前都印有同一样式的刺青,他就知道这帮人的目的并不单纯。

独眼在白雾袭来的前一刻还在不停地催促入山,这一路表面上听从于徐铭,还贪恋钱财,可实际上应该远不止如此。

徐铭则是悠闲阁的常客,算是个有故事的人。如他所言,因商路阻断耽误生意,故而欲出资剿匪,两人一拍即合,遂定下此次合作。可都说人中了幻术多半会讲些实话,那么入山为了一个女子,也真叫人不解。

这位徐家少爷可是富得流油,什么东西花钱买不到,费尽心机上一座破山跟着剿匪,难道是山匪夺了那位女子什么喜爱之物?

徐家少爷曾在悠闲阁说要寻什么“碎牙之心”,碎牙指的是碎牙山,这碎牙之心呢,难道指的是某种宝石吗?

这些缘由暂且放下,他们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幻觉?

宗德有人有马,肯定会走大路,他顺官道的方向看去,而此处刚好可以看到弯曲的大路,说不定已经开始驻扎。

难道是他们从一开始走的便是这条路,然后所有人就产生了幻觉?

所有人?不对!

迷雾中那个沉重的铃音又是哪里传来,难道有更厉害的人物在此处?

宗顾只觉头晕目胀,毫无头绪,干脆坐了下来,双手按住太阳穴。

此刻,或许该去切榕洞探探才是。

正是想着,就听到角落处发出一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