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捉弄

叶从远重新盯着前面的路况，专注开车。

悄悄探下身，苏凌薇摸出放在塑料袋里的牙签，对着装臭豆腐的纸袋就是一扎，再扎。

一瞬间，像马桶泄露，又像臭袜子味道的呛鼻气味充满整个车厢，淡淡的沉香木香气根本压不住。

嗅到这酸爽的味道，叶从远的第一反应是这段路的下水道反味了，下意识地关上车窗，尽量少让有毒气体窜进车内。

车里的空气一下子与外面阻断开，臭豆腐的Q爽气味越聚越侬。

叶从远紧皱着眉头，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慢慢地打方向盘。不敢呼吸，脸憋得通红，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过了一会，他试探性地松开捏住鼻子的手指，闻闻气味是不是过去了。

这一闻，差点晕过去。

意识到事有反常，如果是下水道反臭味，不应该窗关了还越来越臭。

这时，正遇上红灯，叶从远把车停下，向苏凌薇的方向投来探寻的目光。

苏凌薇靠着座位椅背，正闭目养神，呼吸很顺畅，似乎车里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

注意到她脚下的小吃袋，叶从远特意歪过身子，把脸凑近纸袋一些，以证实自己的猜想。

果真，一阵阵让人反胃的奇臭味接连不断地窜出来。

叶从远赶紧把两边的车窗摇下，探头到车窗外面呼出几口浊气，拼命地吸氧。

旁边车道上的车主，闻到这臭味，不自觉地转过头，捂上鼻子怒视叶从远。

随着有些凉意的夜风灌进车里，臭味被冲淡了很多。

叶从远不在意别人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把头缩回车里，重新捏起鼻子，轻声唤她：“苏顾问，你没闻到，”顿了顿，从脑海里搜寻合适的形容词，“臭水沟的味道吗？”

苏凌薇一直在假寐，通过冥想转移注意力，少让自己被臭豆腐的气味干扰。

她在大学时，经常闻小吃街里的臭豆腐味道，相比叶从远，她可就免疫太多了。

所以只要能把注意力转移，呼吸尚可保持顺畅。

听到低低的嗓音，苏凌薇睁开眼，假装嗅了嗅，有些惊讶道：“叶总，不好意思啊，装臭豆腐的纸袋破了。”

“……”

“我看看能不能系上。”苏凌薇稍微侧着身体，然后俯身下去，挡住叶从远的视线。

她又拿起牙签在纸袋底部扎了几个洞，连着外面的塑料袋也被戳破。动作小心翼翼，没有被发现。

“哎呀，也不知怎么搞的，装臭豆腐的纸袋底部都破了，还有这塑料袋，根本无法系上，真让人无语。”苏凌薇边抱怨边提起袋子，往驾驶座方向送，“叶总，为了证明我没说谎，您亲自看看。”

叶从远赶紧把身体往窗子贴，双手捂住鼻子，一脸嫌弃，嘴里发出嗡嗡声：“苏顾问，赶紧拿走，赶紧拿走。”

强力压制住心底的大笑，苏凌薇一本正经地把纸袋放回原处，无辜道：“叶总，夜里凉，能不能把我这边的车窗关上。”

只开一边车窗，味道散得更慢，叶总，您慢慢熬。

边上的车窗被摇上，苏凌薇重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息。

叶从远，你总算尝到被捉弄的滋味了。您的父亲叶志，我现在没办法动他，可捉弄你，还算有趣。

苏凌薇闭眼的模样无波无澜，内心却升起几丝以牙还牙的快感。

找了块干净的布条遮住口鼻，叶从远跟着导航把车开回西坪小区，一路无话。

海市虽然是叶从远的故乡，可他从初中开始就在美国读书，才回来没几天，对这边的路况很不熟，又碰到是晚上，只能开导航指路。

车子到西坪小区门口时，已经是晚上9点整。

小区里家家灯火温暖，路上除了偶尔过往的车辆，没什么行人。

打开车门，苏凌薇伶着袋子下车。

叶从远也从车的另外一侧走出来，顺手把遮住口鼻的布条拿下来，吸了吸几口新鲜空气。

“叶总，谢谢您送我回来，星期一见。”苏凌薇神色淡淡地朝男人的方向动了动唇，转身正要走进小区。

“苏顾问，我找你确实有事。这个周日下午四点，我会准时来接你。”带着鼻音的深沉男生从背后传来，苏凌薇的脊背瞬间愣直。

好像错怪他了，上车前说的有事原来还真有事。这鼻音想必是口鼻被捂住太久才暂时患上的吧。

不过，他也是活该，任何谎言都会有代价。苏凌薇勉强找到为自己开脱的理由，神色恢复正常后，朝身后扬了扬手。

穿过小区大门，在储物柜里取出一双运动鞋，换上，她兀自走回公寓。

这时，从暗处突然窜出来一个人，苏凌薇本能地摆出即将战斗的姿势。

“凌薇，是人家啦，别打啊~。”夏晴的双掌挡在右额前，身体本能地向后缩，轻柔的声音似乎在发颤。

就着昏黄的小道路灯，苏凌薇走上前几步，待看清来人的容貌后，顿时有些气结：“夏晴，你干嘛啊。

“好端端地从暗处窜出来吓人，人吓人，真的能吓死人，要是我，”夏晴看对方没有进攻的意思，定了定神，边咧嘴笑边看着苏凌薇，认真听她把话说完，“没刹住，踢你一脚怎么办。”

“如果没看到对方的脸，伦家知道你，不会轻易出手哒，四不四？”

夏晴的眼睛笑成月牙儿，伸出两只细瘦的胳膊，贴到苏凌薇身上抱住她。

其实，夏晴刚刚从黑处窜出来，一下子立在苏凌薇跟前，只是一时玩心起，想给苏凌薇一个不一样的惊喜，结果却成了惊吓。

她虽然一直知道——苏凌薇在没有看清对方有攻击意图时，是断不会出手。

可刚刚那一幕，她心底深处依然在发抖，怕一不留神，苏凌薇真的伸腿踢过来。

松开手，夏晴接过苏凌薇手里的小吃袋，低头嗅了嗅，口水差点流出来：“你好好哟，凌薇，这可是我最爱的臭豆腐和烤山鸡耶。”

动作轻柔地掏了掏塑料袋，夏晴迫不及待地捏出一根牙签插上一块臭豆腐，左手的手心虚托着臭豆腐，递到嘴里，巴掌大的脸写着满足两个字：“好好吃哟，凌薇，你去西关小吃街啦？”

夏晴又插上另外一块臭豆腐递进嘴里，细嚼慢咽：“这臭豆腐的味道好熟悉呀，像西关小吃街里那家叫杂食的铺子现炸出来的耶。”

真不愧是吃霸，连吃块臭豆腐都能猜出在哪家店买的，服了服了：“嗯，晚上去那边打打牙祭。”

俩人边说边往苏凌薇租住的公寓走。

“一个人咩？”夏晴抛出这个问题后，立马感到不对劲。

她刚才明明看到好闺蜜从一辆顶级轿跑钻出来，旁边还站着一名高大清瘦，貌似很英俊的男人，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傻哟。

当时距离有些远，而且晚上光线暗，夏晴没能看清叶从远的长相，不过从大致的脸部轮廓，也能猜到此人长相很俊。

除了美食，对豪车、帅男，夏晴一向是兴致勃勃。

很八卦地转移话题，夏晴拉上苏凌薇的胳膊，贼兮兮地问：“凌薇，有情况哟。”神思顿了顿，扯出一句自认为很合适的老话，“千年铁树是要开花嘞。”

“什么铁树开花。”苏凌薇被她的比喻气笑了，“就晚上和程温去西关小吃街吃顿饭。”

“程温？是那个大学学长程温咩？他又找你啦？”

“嗯，不然还能有谁。”

“也就是说，是程温学长送你回来啰？”夏晴的八卦心一起，收都收不住。

苏凌薇脚步一顿，想起在车上，叶从远被臭豆腐熏到死去活来，无意识地弯起嘴角：“送我回来的人，倒不是程温，是——。”

为了惩罚夏晴刚刚吓她，苏凌薇故意拖腔带调，勾得夏晴的整颗心痒痒的。

“凌薇，你学坏啦，讨厌~，快说嘛。”

“叶从远。”

夏晴听到这个名字，手一抖，顶在牙签上的臭豆腐掉在地上，心疼不已：“你那个变态上司啊？太惊悚啦，不过感觉好刺激呀。”

“说说嘛，他为啥要送你回来呢？”

“你追人家么？不对，是他追你吧？”

“还有呀，你俩进展到神马地步啦？”

……

苏凌薇看她的YY越来越离谱，顿时不想要这个闺蜜了。迈开大步子穿过中央花园的小道，像躲瘟神一样地跑楼梯上楼。

身后传来温柔、有些急切的女声：“凌薇，你等等人家嘛，你俩到底是神马关系啦？”

叶从远站在轿跑前，一直追寻苏凌薇的背影，直到女人隐没在楼里，才启动车子开往附近的洗车店。

同时把整个车顶折叠收起，一辆顶级敞篷车迎着夜风，散着臭豆腐的呛鼻气味，一路狂奔。

手机铃声响起，叶从远戴上耳麦，和对方说了几句便挂断。

过了几秒，他从通讯录里找到助理的手机号，拨过去。

“叶总。”蒋浩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

“开车来兴达洗车店。”

“是。”

—

一口气跑上12楼，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苏凌薇的脸颊滑下，背后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可她的呼吸也只是稍稍加快。

周一至周五，因为工作忙碌，早上出公寓前，苏凌薇习惯性地把一双球鞋放在小区的储物柜里，晚上下班回来再换下细高跟，然后一鼓作气地爬满12层楼梯。

这样的锻炼方式，她从踏进社会开始，一直坚持到现在。

夏晴早就乘坐电梯上到12楼，用备用钥匙开了1208室的门，自顾自地坐在餐桌前，津津有味地吃着烤山鸡和剩下的臭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