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圣母之血
我半靠在C区医院的病床上，旁边站着随时准备抢救我的医生和护士，采血机正在低声“嗡嗡”地工作着，眼见鲜红的血液汩汩地流入真空袋中，我的心里平静得就像“仙境”里的潭水一样。我很明白这1500ml血液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上学的时候老师讲过，人类血液的总量占体重的7%～8%，按体重50千克，其血液量约为3500～4000毫升，对于我这连一百斤都不到的人而言，1500ml的失血量已经达到了我身体总血量的40%以上。然而，一个成年急性失血达到35%就足以致命了，这个40%绝对可以要了我的小命！
记得当时一凡也劝我，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分次来，不过我坚持要一次完成。我说：“第一战，死了那么多战士，才换回了敌人的重创，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时间就是生命，多浪费一天就丧失一分胜算，我一个人的性命如果能换回最终的胜利，那也是死得其所。相反倘若最终战役失败，敌人势必会来大肆屠杀，那时你我都不会苟活于人世间。两种情况都是死，为何我不拼一下，至少还有成功的希望，我们不能让那些战士白白牺牲啊！”然后，我拿出了他给我的匕首，对准自己的手腕：“倘若你非要阻拦我，我就把动脉割断，就让这些血白白流走算了！既然我被大家称作‘圣母’，那么就要对得起这一称呼，就要做‘圣母’该做的事，哪有让大家去马革裹尸，自己却贪生怕死的‘圣母’？”
我真的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也从没有想到过自己竟能这么深明大义。读书时学过“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一直生活在和平阳光下的我，也就只能在电影电视里看看罢了，今天，终于亲身体验到了。然而和影视剧里演的，真的不一样，没有多么悲壮，也没有任何迟疑，更没有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的一切决定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我的心里也没有任何涟漪。我敢肯定，在这种紧迫的形势下，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像我这么做。
一凡守在我的身边，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好似只要他一松手，我就会离开他一样，他的眼里也一直是亮晶晶的，和平日里看到的坚毅和沉稳大不同。我朝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跟之前一样的灿烂：“一凡，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一样。不过我的心里很踏实，也很满足，因为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我感觉所做的一切都很值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平静的做出这个决定，可能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受你耳濡目染，也可能是这段时间看了太多的生生死死，我们真的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梦儿……唉……”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看到他眼里的亮晶晶瞬间跑到了脸上，喉头哽咽住了，什么也没能说出来。两个彼此相爱的人生离死别，可能即将要死的人反倒是轻松的，而那个要活下去的人却是心肠寸断、备受煎熬。我抽出手，拂着他的脸，抹着他的泪痕，心中想着：这个决定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大义凛然的，唯独在我爱的人面前却是那样残忍，是不是我不应该让他这么伤心……
“嗡嗡”声仍然在继续，渐渐地我感觉到有些口渴，但是我既然选择了，就必须要坚持下去，我本来就什么忙也帮不上，打仗我不会，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现在正是我体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时候。这时一凡神色很是着急：“梦儿，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很难看，要是坚持不了就不要勉强了。”
我冲他微微一笑：“我很好，别担心了！你忘了我说的了，如果我放弃了，将会受尽世人的嘲笑，你希望你爱的人变成那样吗？”
他无言以对，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千言万语都化成绵绵爱意，融入这一动作中。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爱”，它不需要轰轰烈烈，也不需要海誓山盟，只要在对方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这就是真正的“爱”，最朴实的“爱”。
看着那收集瓶中的液面还在慢慢地上涨，已经差不多1200ml了，我的心里感到有些心慌，呼吸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我只觉得手脚冰凉，嘴唇干得厉害，头也一阵阵地犯迷糊，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我很清楚，这些都是失血过多的表现。此刻，我感觉一股股困意不断袭来，两个眼皮不住地在一起打架，头也不听使唤，总是往一边歪。
一凡简直急疯了，涕泗横流：“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
我依然笑着对他说：“马上就好了，记住我说过的话，咱不能前功尽弃啊！你要答应我，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找一个比我还要爱你的女孩幸福地生活下去，不过在我没咽气之前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啊。”
“傻丫头……”他站起身一下便将我揽入怀中，泪水如泉水般滴落。我的头依靠在他的胸前，好温暖啊！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但是却看到了我两人在结婚典礼上深情对拜；看到了我们的子女围绕在我们身边，左钻右钻地愉快嬉戏；看到了我俩拄着拐杖，相互搀扶，走在日暮金色的余晖中……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平平稳稳地躺在了病床上，床边的吊瓶正静悄悄地滴答着，一凡坐着凳子趴在床的另一边。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只知道自己还活着，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
看着一凡那疲惫的样子，我不禁一番心酸，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肯定一直都忙在我的床前，绝对是累坏了。
我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欠起点身子来，想要把他放在旁边的衣服给他披上，怕他着凉。可就这轻微的一点动静，他也警觉地惊醒了。看见我已经醒来，当时他的表情是我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那种心花怒放：“快躺下，快躺下，你的身子现在还很虚弱，可别乱动啊！”说着就来扶我重新躺下。
我的心里不禁流过一丝暖流，对他说：“你也很辛苦啦，多休息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不！我会一步不离地在这里照顾你的，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在你身边，这句承诺我会用一辈子来实现！”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顿时软软的、暖暖的。我乖巧地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问道：“那些血……”
“你就放心吧，'圣母之血'已经被分成了五份去培养病毒，培养基将被分别放置在五条给敌人供水的河流源头，它们会持续缓释，时间将会超过两周，一旦他们喝了这水，或是吃了水中的生物，就能被感染。如此一来，就会产生连锁反应，不出一月敌军必然大乱，那时我们便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歼灭。”
一凡给我憧憬出了一幅美好的画面，我从内心深处不住祈祷，希望老天能够眷顾我们，让我们顺利渡过这一劫难，我也似乎已经看见人类重新夺回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地面，痛快地自由呼吸，淋漓地感受阳光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