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五章:偶遇
衿德城入秋前夕,最后那一道喜礼送来秋家院子。
那时候白志衡已然憔悴许多,他更是死都不出院子的。似乎是受到很大的打击。
满生脸上的愤怒挡不住,近日来已经连卞恒这个从小到大的好友都不再搭理。
这日巧合,秋玉芜从内院子刚出去,还未到前厅,就见着满生在不远处叫她:“二小姐!”
她多日不见到志衡跟满生,自然心中不曾提防什么,散散走过去:“怎么了?”
“二小姐,我家少爷病了,我私心想着,想...”
“让我去看看他,是吧。”秋玉芜盯着他红透的脸,平淡淡:“好,我去。”
志衡的院子,近日竟有些萧索意思,快入秋了啊,若没有拿横来的一刀子,她本是要嫁给他的。
白志衡苍白着脸庞,憔悴坐在桌台前,勉强握着毛笔在写东西。
秋玉芜推门走进去,离他有点远,微微发声,叫了句:“志衡哥哥。”
这一声哥哥,却是十分讽刺。
白志衡见到她,眼睛都直了,只是想想自己依旧不可以跟她一起,便心中煎熬,握着毛笔的手一抖,一块浓黑的墨迹便印在那白皙的宣纸上,氤氲出一大块乌色。
“二妹妹。”他心怀悲痛,眼眶发红。
几乎是瞬间,白志衡又将手中的笔落下在砚上,飞快的站起身,走过去秋玉芜的身边。
“二妹妹,你怎么来了。”他低着头,见着秋玉芜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感触颇深。
“我遇见满生,他说你病了,情况不好,志衡哥哥,我总是得来见见你才成的。”
秋玉芜却始终离他有一点距离:“你我如此相见,若被人碰着,难免会讲成是私相授受,上一回山匪来家里,玉桃的名声已经如此了,我不想再有人来祸害秋家。”
“志衡哥哥,你独自保重,玉芜已经见了你的面,就先离开了。”
“二妹妹!”白志衡哪能就这么让她离开?他这二十几年里,头一回的如此冲动,快步过去,啪的一声将门稳稳摁住,又反应过来这行为于理不合,矛盾痛苦的后退一步,与她保持着距离:“妹妹恕我孟浪了,你听我说,我知你心性,你绝不会愿意嫁给那个姓陈的人!”
秋玉芜摇头,盯着他,却靠在门上,肯定的道:“我是不会嫁给他的,可我也绝不会嫁给志衡哥哥了。”
“以前是我不懂事情,若是没有前段时间山匪们的那一出,我可能真的会遵循父亲意愿,嫁给你,但...那事情发生之后,我发现我信任的,我爱的人们,竟没一个能真正的护住我,志衡哥哥,说一句真心的话,我很失望,不是因这世道,而是因我这可微蒙尘,又相信希望的心!”
“二妹妹,我不懂你的意思!”白志衡不敢细想她的话。
“志衡哥哥,是我知道了我想要的,与不想要的。”
“就这么简单。”秋玉芜简洁道。
“可婚事已经这样定下来,你又如何反抗的了?”白志衡难以置信。
“我不愿,总是有办法的。”
秋玉芜说完这句话,便转头开门离去,白志衡还要追她,却听到她冷淡的回话:“你不要追着我,我认定了的事情,是不会回头的,志衡哥哥,我心里盼着你好,真的,万望日后,若我不再这里了,你也要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几乎是奔跑着离开白志衡的院子的,心里很难过,这种难过,也是一种丧失感。
她失去了从小到大一直以来诊视自己的哥哥,这样的一个好哥哥。
白志衡迈出门槛,似乎是撕心裂肺喊了一句话。
“妹妹!”
那句话,跟秋玉芜将院门亲手关上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她握着门环的手,紧紧地攥着,心情复杂。
不往内院子里走,她是往外头去,前厅的卞恒见着了她,赶紧的将她拦住:“二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秋玉芜心里正不舒服:“出去一趟。”
卞恒想的多谢,心思也活络:“那不如我请轿子来?”
秋玉芜拒绝了:“不必,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卞恒又答:“那我请丫头陪着您。”
秋玉芜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拒绝卞恒,反而会令他生疑,于是索性道:“让琼沅跟着我好了,那丫头她不是前几日一直在生病吗?我就带着她出去,也算是安慰了。”
卞恒是不知道,琼沅是性格上的缺失,比较好把握控制。
于是卞恒很快温和道:“那小姐请您稍等一下,我这就遣人去找她。”
秋玉芜没讲话,如今能出府,已然是莫大的好运,她可一点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冤家路窄这四个字。
不光是窄,简直是可以再用四个字来形容,她跟陈慕山相遇的方式:羞愤难当。
庐江街往南走有家茶糕铺子,糕点一绝,她这次出来只是想探探路,想着离家的那天,能熟悉一些。
却不想,那家茶糕铺子里,有个熟悉的高大人影,她身后跟着喜滋滋的琼沅,两人刚一走进来,就发现那人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琼沅不认识陈慕山,但陈慕山认识秋玉芜。
他是蓄谋已久的,却没想到这故意往庐江街来,居然真的能遇到她。
所以,是否能说一句缘分天注定?
秋玉芜一见到他就转头要走,而身后琼沅闻到茶糕香味,十分不愿意离开,找话道:“小姐这就离开?我见这边糕点饼子种类很多,不如咱们就逛逛吧!”
她一脸的谄媚,而秋玉芜则冷下脸:“走。”
“刚来就要离开,是怕见着我吗。”
身后,是陈慕山的声音,秋玉芜听到后下意识转过去,防备的打量他,话还没说,她又见着不远处有个姑娘正在跟他讲话:“少爷少爷!白茶糕咱们也买些吧!我瞧着是好吃的样子呢!”
少爷?少爷?买些吧?!
秋玉芜不仅蹙眉去看那不远处的姑娘。
好家伙,模样俊桥,娇憨可人,明媚如春花般,身穿落英样式的褂裙子,竟出挑的都不想是个丫鬟的做派!
陈慕山是话没说完的,他正要回过头看一眼,秋玉芜眼睁睁的盯着他,有个身影却又娉婷小步的走来了。
是玉棠,玉棠眉眼如鹿,伶俐仔细的盯着秋玉芜瞧了瞧,又看自家少爷脸上都是得意神情,遂猜到这一定是秋家的小姐,于是有些机灵的俯了俯身,乖顺问好:“秋小姐!”
好家伙好家伙!竟还不是一个女子了!
他陈慕山还真是风光啊!出个门,身旁要跟着两个标志姑娘?怎么?偏爱红玉脂粉?
想到这里,秋玉芜不免有些对他瞧不起了,冷冷淡淡的瞪他一眼,回话道:“我就先离开了。”
陈慕山忽然想到什么,发笑道:“喂,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秋玉芜脚下一滞,心中厌恶,话里带着寒气:“什么?”
这时候婼瑛也走过来,玉棠拽住她,两个站在陈慕山的后头不远处,陈慕山就这么手指折扇,长衫马褂的走去她身边,认真而坦诚:“都说若是能偶遇心上人,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能恩爱白头的。”
玉棠忍不住有些想吐槽他。
还偶遇呢,这几日陈慕山每日都要往这庐江街来,还不坐车,非要溜达着,她们四个一开始都跟着,而素华跟琅嬿这几日实在是觉得太累,有些撑不住了,今日,这才是她们两个始终跟随。
“红茶糕饼出来了!”
店后头,有伙计在喊话,搭配着茶糕的香味道,十分勾人。
这店里还有他人买客,声音颇有些嘈杂,甚至是带着混乱感。玉棠比较有眼力见,她扯着琅嬿走到陈慕山的面前:“少爷,府里奶奶说要我们帮着她去小东街买花绳的,我们这就得过去看看了。”
陈慕山瞥她:“去吧。”
秋玉芜心中窝火:“我要走了。”
她其实真的是挺单纯的,这话,说出来,本意是因为她不愿意跟陈慕山接触,然而在玉棠和琅嬿的眼中,这就变成了是吃醋,甚至就连陈慕山都这么觉得。
“咱们来是天定的缘分。”陈慕山不打算让她离开,沉沉在她身后又道。
秋玉芜没心思跟他纠缠,何况身边还跟着琼沅这样一个不长心的,她是两头都觉得难受。
“婚期定了,你父亲还让你出府,我倒是真的没想过。”他又笑笑。
其实婚期早就订下来了,但是秋玉芜压根就没心思知道是哪天,所以前头院子里传来内院的话,她也压根就没听,每日暗着自己的计划进行,预计过几日,自己能典当的东西就都能典当换城银票了,到那时候,天高海阔,她带着玉桃,去金陵,重新找寻自由。
“我说,你就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讲?”陈慕山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牵了牵她的衣袖。
秋玉芜哪里预料到这些?她猛地愕然惊恐,快快的转过身去,睁大了眼睛看他:“你做什么!”
“我想牵你的手啊。”他那头欠揍的说。
在人们跟前,秋玉芜简直是要疯狂:“你...你怎么敢!”
陈慕山挑眉看她:“敢?我怎么就不敢呢。”
说着,伸出一只手,似乎是要逗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