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事如烟
如果人生就能像今夜的一轮明月一样圆满，人们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其实许多人终其一生的努力，不过是为了过上平凡人的生活。可是命运在他们身上跌宕起伏，他们终究不能够拥有最简单的幸福。
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痛苦。或许悲剧的种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种下，到现在生根发芽，终究需要有一个人吞下这个苦果。
梁紫嫣为了寻求帮助，和谢家达成了婚约。而谢雨歆，正式成了楚雁的未婚妻。梁紫嫣为了笼络上海的豪门，又将一户豪门嫁不出去的丑女儿陈樱柠给楚雁做小老婆。
心灰意冷的楚雁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是谁，自己会娶几个女人了。除了萧亦陶，其他女人都是一样的。亦陶……她现在在哪里？她过的好吗？
楚雁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懦弱了，他不愿意抛弃自己楚家独子的身份，不愿意和自己的母亲决裂，他太懦弱了……懦弱……懦弱的人不配有爱情……他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梁紫嫣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这副模样，她的仇恨日复一日的加深。她绝对不会让萧亦陶好过，至于楚彦航，要他乖乖地回来。
梁紫嫣费尽心机，终于要到了萧亦陶家里的地址。她来到了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面前，这样的房子，在她流落的时候也住过。萧亦陶也是个和她一样凄苦的人，但这并不是可以原谅她的理由。
梁紫嫣急急忙忙地去敲门，一位中年妇女打开了门。这位中年妇女就是邹梦婷。邹梦婷常年深居简出，没有什么朋友。邹梦婷看着眼前不可一世的贵妇人，诧异难以掩饰。
梁紫嫣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好像在那里看见过，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她记不清了。她也没想那么多，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要邹梦婷帮忙拆散楚彦航和萧亦陶。她恨极了萧亦陶，自然不想对邹梦婷施以好脸色。但她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得拢络邹梦婷。
她面色温和地说:“你是萧亦陶的母亲吧?“邹梦婷愣了愣，连连回了几声“是”，邀请梁紫嫣进屋来坐
。
“萧亦陶这几天都没有回家吧?“梁紫嫣试探性地问了问。“是啊，亦陶应该在香港吧。“邹梦婷有些疑惑不解，难道是沈胤州的计划败露了？”
“我是萧亦陶做家教的雇主，我叫梁紫嫣。看来她好像没告诉你，她的事情啊。”
“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亦陶耽误了家教工作，我会叫她补上的，真是不好意思。”邹梦婷谦恭地对梁紫嫣回到。
“耽误家教倒是小事，我也不是为家教的事而来，你不知道吗？萧亦陶已经不是楚家的家庭教师了。“
梁紫嫣始终副高傲的样子，她想要表现和婉，可是她天性急躁，又看不起萧亦陶和邹梦婷。她没装多久就装不下去了，用她尊贵妇人的口气说起话来，“看来你对这件事情并不知请吧，萧亦陶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瞒着，难怪能够骗过大家，在我眼皮子底下抢走……”
“夫人，到底是什么事啊，我家陶陶犯了什么错吗?“邹梦婷一头雾水。
“我想我们还是客气点说话，你的女儿为了嫁入豪门是不择手段，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你最好告诫你的女儿…梁紫嫣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话。
邹梦婷错愕:“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是萧亦陶的复仇计划没有成功，夫人来兴师问罪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有些事有人做得出来，我可说不出口，真不害臊，怎么会有这样女儿。“梁紫嫣絮絮叨叨，“不过如果你愿意协助我，我倒是不介意给你一点好处。像你们那样的穷苦人家，应该是…”.
邹梦婷早就不耐烦这个不速之客，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夫人，屋子简陋，恐怕你待在这里不好，你还是尽早离开吧。”
梁紫嫣又气又恼:“真是不识抬举，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我自贬身份来到这里，你居然…你尔还是叫林玥来说吧……哼亨… ”
邹梦婷重重地关上了门，梁紫嫣气得直跺脚，看来拆散楚彦航和萧亦陶是不会得到邹梦婷的帮助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梁紫嫣撇撇嘴，坐进豪华的车里慢慢离开。
看似获胜的叶娴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她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两个字:“林玥……林玥……”
她在口中默念了千百遍“林玥”的名字，理智告诉她不要再去见林玥。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疯疯癫癫地走出小宅子，任凭大雨淋湿自己的身子。她不觉得冷，她只是告诉自己，永永远远不要再踏进楚家的大门。
她想也许还是要见林玥一面，一来是为了萧亦陶的事情。那位夫人说了半天，却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
林玥既然与这位夫人熟识，那么一定知道了许多。二来多年前的恩恩怨怨早已随着时间淡去，她在这世上早已孤苦伶仃，只有这一个姐姐了。还是见见她吧。于是
邹梦婷凭着点模糊的印象找到了萧亦陶做家教的地方。
茶桐路四号。白色的别墅。她走到大门口的女仆前，轻声说:“我想要找个人，她叫林玥…知是不是你们这里的。”
女仆很有礼貌却极其冷淡地回答:“夫人，林管家最近拒不见客。”
看来真的是她。
邹梦婷浅浅一笑:“小姐，麻烦你对你们管家说，十七年前，东澜河。玫瑰花，我想她会愿意见我的。”
那女仆半信半疑，见她那样自信，不得不去请一趟林管家。万一这中年妇女是林管家的什么亲戚，得罪了她连自己的饭碗都保不住。
邹梦婷又说:“你叫她来一趟东澜公园。“说完，步伐匆匆地离开了。邹梦婷只是想和多年未见的姐妹相见，却未曾想，这成了一个噩梦的开端。
林玥听到女仆的话惊出了身冷汗，心里估摸着不可能是她，但是只有她才知道那么多的当年的细节。林玥决定去看一看，等真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再也不能平静下来了。
“没想到你还活着。”林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张口就是这样无情的话，好像她巴不得邹梦婷死样。可是，她又何尝没有做过这种事呢?十九年，整整十九年了。
果然，邹梦婷冷冷地说:“你好像巴不得我死。”
林玥选择沉默，静静坐在邹梦婷的对面。
东澜公园有许多石桌石椅，高大的树木遮住了伤人的阳光，是避暑的好去处。可现在是春寒陡峭之时，所以没有多少人来到这个地方。加之这公园又特别的大，给人一种空荡荡，鬼森森的感觉，格外的凄清寂寥。
林玥道:“你老了，老得都让我认不出来了。“邹梦婷的确老了，明明林玥是姐姐，现在看来倒像是邹梦婷是姐姐。
邹梦婷苦笑着:“你也老了。”
看一个女人老不老，不仅要看她的脸，还要看看她的脖子。脖子和脸一样都暴露在外面，可许多女人都只顾涂抹自己的脸，忘记了脖子。脖子是最能暴露女人的年龄的。看林玥那皱纹繁多，皮肤松驰的脖子就知道这些年她也过得不好。她们姐妹两个，在这世上何等凄凉落魄。
邹梦婷又道:“你现在在做管家?你的雇主是谁啊?“邹梦婷想要找到萧亦陶，便向林玥打听萧亦陶做家教地方的情况。
“楚彦航。“林玥淡淡地回答，好像那只是极普通的三个字，从未在她的生命里掀起任何惊涛骇浪，“是楚彦航。”
邹梦婷竭力想要掩饰自己的不安，慌张，激动，可是手却还是不住地颤抖。楚彦航，楚彦航，那个她深深爱过又狠狠恨过的男人，那个几乎毁了她的男人。“呦，”林玥不屑地笑着，“看来你还是忘不了他。”
“是你忘不了他!不然你不会辈子不嫁人，没名没分地跟在他身边!”
“没名没分又怎么样?我不在乎那些，我为他付出多少都是心甘情愿的，“林玥恨恨地说，“可惜啊，我就是命贱，他爱的偏偏不是我!自始至终，他爱的只有你一个。就算你不在了，他爱的仍然是与你相似的人。”
邹梦婷她不知道梁紫嫣是否与她相像。她哪里知道，林玥说的是萧亦陶。
邹梦婷摇摇头:“不是的，若是他真的爱我，当年又怎么会那样对我?让我在大雨的夜晚等……”
林玥道:“你不用可怜我。你可怜我，是因为我渴望的一切，你都得到了。林玫，我真的不甘心。当初，我们家里穷，只有我们姐妹两个，没有男孩。家里怕养不活我们两个，就把我送了人。为什么?我们都是父母的孩子，被送走的却是我?”
“姐姐，父母只是觉得你能力更强，不用照顾太多。”邹梦婷难过地劝自己的姐姐原谅父母。
“呵，可是那年我才五岁呢，你也有了两岁。“林玥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幸好我来到了梁家。梁家是上海有名的大户人家，梁曦蕊是大小姐梁家人怕她寂寞，便想为她找个女伴。我虽然只是小姐的陪读，可是梁家人直把我当半个小姐来看待。梁曦蕊小姐是我一生的恩人。因为我的缘故，你们也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姐姐，你的恩情我何尝没有挂在心上?”邹梦婷恳切地说道。
“你真的挂在心上了吗?“林玥有些不信，“亏你还叫我一声姐姐!”
“你何曾把我当作过你的妹妹啊?当初，拒我于门外的不是你吗?“邹梦婷有些气愤。
“呵，想起来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好长的一段故事呢。“林玥喝了口眼前的热茶，“在我十七岁年，有一天在树林里迷路，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当时又饥又渴，晕在那树林里。在那时，恰好有一位少爷在野外骑马，看见了晕在树林里的我，便把我救了上来。从此，我爱上了他。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楚家爷楚彦航。
当时我就告诉自己，自己这一生非楚彦航不嫁。于是我每天都非常努力，我没有一样落下的，琴棋书画，女红烹饪……我只是希望能够成为配的上楚彦航的人。”
林玥继续说，“那年，十五岁的你从杭州乡下到SH市内来求学，借住在梁家我的房问里。那时的我终于让楚绅源认识了我，但是碍于少女的娇羞不敢多说几句话，倒是你天真幼小不懂事，大胆地叫他楚哥哥，他也把你当个可怜的小妹妹来看待。”
邹梦婷接着说:“在我十五岁那年，我弄坏了他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一怒之下罚病恹恹的我在外面站着，我不敢有半句怨言。我十三岁就没有了妈妈，我唯一可以依赖的只有你这个姐姐。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淋了一夜的我终于晕倒在地上。可是直到那个时候，你也没打开门看看我。”
“后来，楚彦航把你抱回了他家。你们相恋了是不是?“林玥极其忧伤，“没想到，是我亲手断送了我的爱情，是我成全了你们。其实，我早该知道，楚彦航喜欢的不是我，从来都不是我。他看你的目光哪像看一个小妹妹呢?可惜啊，当时我太年轻了。如果我选择早早放手，你我都要幸福得多。”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叶娴突然问一句。
“呵，你还是天真地让人无法相信。你不知道吗?我恨你呐。”林玥直白地说。
“我不是不去相信，而是不愿意相信。可你逼的我不得不去相信。“邹梦婷看着林玥。
“你恨我吗?“林玥看着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问。
恨。“邹梦婷回答，“可是，那是因为我曾经是那样依赖你，相信你。”
“你们相恋之后我几乎失去了理智，一心一意地想要拆散你们，如果楚彦航要娶梁曦蕊，那我无话可说，可你，你凭什么？你比我还要卑贱，你根本就配不上楚彦航！“林玥又抿了一小口热茶，“你一直是我的负担，现在居然还要夺走我喜欢的人，我怎么不恨你！”
林玥仔细诉说这多年来的怨恨，又说：“楚彦航爱上你的事是我偷偷捎人告诉楚老爷和楚夫人的。楚老爷知道这件事后暴跳如雷，把楚彦航叫来狠狠训了一顿，勒令他不许和你有来往，还为楚彦航和梁曦蕊的婚事定下了具体的日子。我以为你们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你们居然会选择私奔。”
“我记得他对我说，天下那么大，一定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他为我抛弃少爷身份，荣华富贵，年轻漂亮的女孩。我除了感动，也有惶恐。他给了我的爱太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邹梦婷目光迷离，思绪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我和他流浪在外，那段日子虽然颠沛流离，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大连，BJ，杭州，汕头等等，大半个中国我们都走了一圈。但是不到两年，他爸爸终于找到了我们。”
林玥哀伤地说:“你们不得不回到了上海。
“是的，那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大雨的夜晚。楚彦航去了楚家，叫我一个人在旅馆等他。他说他一定会娶我的。”
一个小时以后，我看见了你。你对我说：“玫玫，楚彦航和另一个小姐订婚了，他们在码头坐船，准备离开上海，你现在去拦也许还来得及。我当时不相信，你又劝我，傻妹妹，你怎么那么傻啊。你还真的相信他的话啊?他一个少爷会对你始至不渝?我信了你，我万万想不到我最敬爱的姐姐会骗我!”
林玥一直沉默，过了好久才说：“楚家老爷心疼儿子，愿意让你做楚彦航的妾。可是楚彦航执意要明媒正娶，让你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怎么可以……对你这么好？这是我一生都得不到的爱，我气疯了，我发誓一定要拆散你们。于是我才出此下策，但是我万万想不到你会掉下河里。”
“你带我出去找楚彦航，没想到你将我带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你只是想要我从楚彦航的面前消失!“
邹梦婷越说越伤心，多年前的伤口虽已结痂，可提起还是会隐隐作痛，“姐姐，要不是后来我从别人口中听到你和楚彦航的事，我现在都不清楚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林玥还是不说话，是的，她做了太多对不起妹妹的事情。“因为路滑，我失足掉进了河里。我呼喊着救命，救命，可你只是看了看我，便跑开了。“邹梦婷寒心不已。
“因为我想要取而代之，我以为我可以取而代之，我不相信楚彦航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只要你死了，楚彦航属于我了!“林玥咬牙切齿地说，“可惜啊，都是报应，你掉下河后没有几天，楚彦航就结婚了，娶得是梁家小姐梁紫嫣。我为楚彦航付出了那么多，可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喜欢他。
十九年了，你知道我这十九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那我呢?你有想过我吗?林玥，我这一生的不幸都是因为你！”邹梦婷质问林玥。
“那是你欠我的!“林玥仍然冷漠无情。
“啪!“邹梦婷扇了林玥一个耳光，她说:“是你欠我的才对。姐姐，你为什么还不知悔改?”
林玥捂着脸，没有再去看邹梦婷，只是淡淡地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问自己，我错了吗?我不知道，也许我是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十七岁那年遇见楚彦航。”
“妹妹，我真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我的举动，间接害死了我这一生最想要感谢的人，梁曦蕊小姐。”林玥无限哀伤，可是，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什么！梁曦蕊是你的主人？”邹梦婷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玥，接着凄厉的大笑起来，“这真的是孽缘啊！”
“你说什么？”林玥慌了。
“萧亦陶，她是我的女儿。你既然在梁家做管家，那么一定会看到她。”邹梦婷低下头悲伤地说。
“什么！她是你的女儿，那她和楚彦航岂不是？”林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想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
邹梦婷冷笑了一声，哀伤地说：“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福气？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我的女儿在我掉下河的那一天就已经流产而去了，这个女儿，是一个打渔人送给我的。”
“萧亦陶是梁曦蕊的女儿！”林玥恍然大悟，“我当年害怕梁紫嫣会毒害梁曦蕊唯一的女儿，于是就告诉她，梁曦蕊生下了一个死婴，接着把梁曦蕊生下的女儿送给了一个打鱼人，没想到那个打渔人竟然把女儿给了你，而这个女儿在十八岁那年居然来到了楚家，这真是百转千回的孽缘呀。”
“你知不知道，沈胤州没死，他回来了，他要灭掉楚家满门，他要梁紫嫣不得好死。”邹梦婷告诉林玥。
林玥也笑了，摇摇头说：“那你又知不知道？萧亦陶爱上了楚彦航，因为萧亦陶爱你，所以楚彦航爱上了她。可是，无论是梁紫嫣，还是沈胤州，又或是那个都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
“姐姐，我已经见过太多悲剧了，我不想再看到有情人不能在一起的悲哀。我会去求沈胤州，让他放过楚彦航，楚彦航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做，他是无辜的。”邹梦婷语重心长的说。
“那你呢？你爱了他那么多年，你愿意看到楚彦航和萧亦陶在一起吗？”林玥郑重地问自己的妹妹。
“我……”邹梦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想要再见到他吗？”林玥满怀歉意地问自己的妹妹。
邹梦婷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说：“不了吧，我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零没了。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见面只是徒添伤感。有缘的人自会在相见的，没有缘就各自安好吧。”
邹梦婷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对林玥说：“林玥，我们就此别过吧！”
林玥看着邹梦婷远去的背影，留着泪说：“妹妹……玫玫……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