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夜谈
相比起塞西尔家的变故，同一片天穹之下，正在以肖恩看不懂的速度驶向君士坦丁的马车中，气氛有些难以言喻。
究其原因还是爱德华醒过来了。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问题在于他醒过来后所说出的话。
毫无预兆地，在昏迷一段时间后，爱德华自然而然地就醒了过来。
然后他说：“主，在召唤我。”
肖恩当时还沉浸在喜悦中，然后笑容渐渐凝固。
“不是……我有点懵，你等我捋一捋……”他揉着太阳穴，摆手。
“呃……老板，不是你想的那样。”爱德华也察觉到了自己话中的歧义，解释道：“真的是字面意思，夜之女士在召唤我，但并非死亡，而是神国之旅——这是代行者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经历的试炼。”
听完爱德华的解释，肖恩终于松了一口气，“哦，是这样吗？什么时候走？”
“现在，”爱德华开口说道，“没办法，那个老娘们儿从来不管你这边方不方便，脑袋一抽就要马上见到人……”
肖恩强行无视了爱德华话语中那些不太和谐的信息，然后问道：“现在就走？要走多久？”
爱德华挠了挠头，“不清楚，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一年半载，我记得上次花了小半年的时间。”
“行吧！”肖恩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爱德华摇了摇头：“再怎么说我也是黑夜信徒代行者，虽然仅仅是随便信一信的程度。但再怎么说也有神性加持，还没有那么脆弱。”
顿了顿，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指着劳伦斯：“咦……怎么还有个人？”
肖恩和劳伦斯：“……”
“听了那么多不该听的，干脆灭口吧？”刺客先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开口。
在肖恩一脸懵逼和劳伦斯瑟瑟发抖中，爱德华突然笑出声：“哈！开玩笑的啦！”
他摆了摆手，然后朝劳伦斯伸出手，“虽然刚才没办法说话，但情况是怎么样我都听到了，也了解了，谢谢你了，劳伦斯先生。”
劳伦斯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伸出手握住爱德华：“没……没关系。”
“那我走了哦，老板！”爱德华拍了拍肖恩，然后说道：“如果见到西莱，帮我跟她说一声吧。”
肖恩默然，点头：“回来一起喝酒。”
“好！”
然后，漆黑的幽光从天而降，毫无阻碍的越过了车厢顶，映照在爱德华的身上，他的身影在光芒中缓缓变浅，变淡。
最后消失。
劳伦斯叹了口气。
虽然爱德华说那是开玩笑，但在他说出灭口的那一刻，劳伦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威胁。
不是杀意，而是威胁。
于是他开口：“阁下，他很在乎您呢。”
肖恩点了点头：“是啊，临走前都要向你们示威一下，抱歉啊劳伦斯，爱德华还不是很了解你们。”
连劳伦斯都能看出来，拥有洞察之眼的肖恩当然也看得出来，爱德华说出“灭口”时，那种浓浓的威胁意味，还是面对着刚刚驾驭马车来接自己的人。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不是那种肆意杀戮的家伙。
这仅仅是提醒，对于劳伦斯和他背后的人的提醒。
毕竟大雪纷飞中，劳伦斯的出现太过巧合了，爱德华在离开之前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肖恩身旁站着一个代行者，所以不要有什么奇怪的心思。
而劳伦斯这种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之前的表现不过是为了配合演出，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关系，毕竟我们才刚接触，有所提防很正常。
另外不瞒您说，老爷确实有些事想跟您商量商量，您看如果有空，可以去商会坐一坐。”
“那就现在吧。”肖恩突然开口，干脆得让劳伦斯有些懵逼。
但后者还是点了点头。
一路无言，他们来到中城区赛切尔商会总部——赛切尔大楼。
不知道那位喜欢穿粉红色小猪睡衣的老头儿是否有什么特别的癖好，他喜欢将赛切尔的名字冠于每一个自己有权利命名的事物之上。
在劳伦斯的接待下，肖恩穿越铺着陈旧红毯的宽阔廊道，来到大楼深处一个房间前。
劳伦斯轻轻地扣响了门，得到其内的回应后，他向肖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阁下，老爷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下人。”
“好的，麻烦你了。”肖恩点头，这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身上那种谦恭有礼的态度和温文的谈吐让他很有好感。
然后，他推开了门。
赛切尔坐在轮椅上，轮椅推到了一张不大的红木圆桌前，桌上摆着两杯缭绕着香气的茶，还有几块点心。
真实精致的生活啊！
肖恩暗自感叹。
“坐吧，肖恩。”赛切尔刚想站起来迎接，却发现自己腿脚不便，只能歉疚地摇了摇头。
肖恩坐下后，看着老人：“这次谢谢你了，赛切尔。”
他指的是对方帮助他调查伊万的事，尽管在各种意外下差点翻车，但最终还是完成了一开始的目的——杀死伊万。
值得一提的是，这还是在信息齐全的情况下。
倘若赛切尔从一开始就没有提醒自己关于伊万和泰勒的关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所以对于这个鬼精鬼精的老头儿，肖恩是极为感谢的。
“没关系，肖恩。”赛切尔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都是举手之劳，真要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呃……”肖恩第一反应是自己延长了对方的寿命，于是他开口：“如果您说的是交易的话，那大可不必，毕竟那只是一场交易而已，我们互不亏欠。”
“不！”赛切尔严肃地摇头，“我不是说这个，肖恩。我是说，感谢你杀死了伊万，让我们获得了一个侯爵的资源和位置。”
“没事儿，也是举手之……等等你说啥玩意儿！？？”话说到一半，肖恩突然反应过来赛切尔的话里面好像混进了一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事实如此。”对于肖恩惊讶的反应，赛切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毕竟我我是个商人嘛，原则就是绝不亏本。”
顿了顿，他看向仍然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肖恩：“所以，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我谢谢你！肖恩先生，你是我的福星啊！”
肖恩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知道赛切尔很牛逼，但就算再牛逼，他也不可能以一个商会的实力去谋夺一个侯爵的位置和家产，就算十个赛切尔，也做不到，或者说……不敢去做。
毕竟，这不仅仅是关乎到塞西尔家族，更是整个王爵之手的底线和原则，那个由皇帝和大公统领的组织，其成立的意义就是完全维护和巩固帝国贵族的权利。
赛切尔这样的行为，即便只是通过操纵傀儡控制塞西尔家，也是对王爵之手伯恩法案的挑衅和蔑视。
那么就算赛切尔是个铁憨憨，就喜欢搞点事，所以才做出这种刀尖上舔血的勾当，那么也可以勉强解释。
那他现在的行为却再怎么也说不通了，照常理而言，如果做了这种大逆之事，暗戳戳地享受胜利果实就完事了，但赛切尔却偏偏就跟肖恩这个认识没几天陌生人坦白了！
一般来说，有人干了什么后果严重的事还来跟你说，大概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你是他爸；第二，他想拉你入伙……
肖恩排除不可能之后，得出了第二个结论，然后瞬间后脊发寒！
这种入伙大概不是指的拉肖恩进赛切尔商会，而是另外的什么组织。
所以如今圣卢森境内到底还有什么组织有底气和实力跟王爵之手掰手腕呢？
在想到之前的席塔拉，肖恩隐隐有一种不太妙的猜测。
果不其然，赛切尔见肖恩久久不说话，主动开口：“肖恩，有没有兴趣改变一下呢？”
肖恩抬起头：“改变什么？”
“还能有什么呢？”赛切尔端起茶杯泯了一口，眯着眼，
“当然是这个腐朽的帝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