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谢绝就医

李主任是血液疾病方面的专家，他放下手中的化验报告对我说：“体检中心的化验结果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也仅仅是针对血液化验的。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先进的仪器，需要对你做一个全面深入的检查后，最终才能够确诊。当然，我们这里也还有一些进口的药物，只要能够找到病因，治病的方法总是有的。我建议还是赶紧住院检查和治疗。如果住院，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办手续。”

李主任的眼睛紧盯着我，那眼神中透出一股让人说不出的“滋味”。说实话，我压根就不想住院。李主任动员我住院虽然是好意，但是在我看来，如果我得的是不治之症的话，那么即使住进了医院也是在等死，而且死得还很痛苦。

之前，我上大二时，我们有一个年轻的女老师，30多岁，年轻有为，教学能力很强。但是却不幸得了乳腺癌，也是体检检查出来的。后来，她住进了医院后，又是手术又是化疗放疗的，还吃了N多的进口药物和中药汤剂，但病情似乎并未彻底好转。

两年后，这个女教师的病情终于复发并且日益加重，后来还住进了ICU病房，这一住就住了一年多。

在这个女教师临近病危时，我和同学们结伴去医院探视，隔着ICU病房的玻璃窗，我们看到了过去曾经青春靓丽的女老师早已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的头发已经掉光，气管被切开，身上插了五六个管子，整个人已脱相，全身更是瘦成了皮包骨头。

听说她家里人照顾了她两年多，还雇了护工，几乎花光了积蓄，父母也累垮了身子，那凄惨的一幕令我感到震惊和难忘。

从那时起，我就决定一旦自己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宁可让生命自然消失，也绝不受这份罪，自己给自己留一个完整的身躯，并且不再拖累家人。

我的学经济学的，自然知道一个人一旦住进了医院，就成了一台消耗的机器。医院势必全力以赴救治，各种最好的治疗一起上，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一个人到了生命的最后，要靠呼吸机和鼻饲等“强势”医疗去维持生命，甚至已经处于“脑死亡”状态，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况且，那种不计成本的救治，纯粹就是在大把大把的烧钱，消耗大量的医疗资源。可我一个穷学生，哪来那么多的治病钱？让父母出吗？可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凭什么还要花父母的钱？

我坚信，只有我告诉父母我得了突发疾病，那么父母肯定会力主我住院，并且千方百计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哪怕是把他们的积蓄全部拿出来。我怎忍心拖累他们，让他们的生活从此倒退三十年？

我深知，一旦把病情告诉父母，对他们来说更是一个心灵上的沉重打击，他们的生活将从此彻底打乱，整天围着我转，甚至会倾尽一切手段，一切家产，让他们的晚年生活过得更加糟糕。

我显然不能这么自私，我已经长大成人，就应该脱离父母，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即使我今后不能凭自己的本事孝敬父母了，但是我也绝不能再“啃”他们。

治病需要钱，没有钱一切都是扯淡。这就是现实。那么，如果要治疗，跟谁借钱、向谁筹钱？这个问题摆在我的面前。

对了，现在不是正时兴一个新的筹钱方法——众筹吗？可以通过网络平台，向社会发起募捐，筹措治疗的费用。

可是，一旦发起众筹，我势必要公开父母和我的一切财产，要公开我得病的情况，我将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公众人物”。

还有，我还要接受来自社会方方面面的质疑，面对由此带来的庞大的社会信息量和曝光率，我实在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

再者说，医生已经判了我“死刑”，我的生命还有6天的时间，即使6天内我众筹到数十万的医药费，估计也派不上多大用场，而且还在离开世间之前，欠下无数人的人情，这个巨大的人情终会不断地折磨着我，包括我未来的灵魂。

想到这，我果断婉拒了李主任的好意。我说：“人之将死，其心要善。既然医生也回天无力，住院治疗也不过是多受点罪、多延长一点生命的时间而已，还耗费那么多的医疗资源。我很想得开，顺其自然吧。谢谢您李主任。”

我的话，让李主任感到了吃惊。估计李主任也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样自愿放弃治疗的病人，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也表现出十分的惊讶。

以前我曾听一些医生说过，危重病人大多数都表示不想死，他们会迫不及待央求医生穷尽一切手段来挽救自己的生命，要用最好的药，要请最好的医生，哪怕为了治病救命而倾家荡产。

而我，虽然社会阅历并不丰富，但是信息化的发展，也让我知道了很多很多。我承认自己知道的都是一些“皮毛”，在这个关系生命安危的关键时刻，应当多听医生的。医生毕竟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有时病人的生命就掌握在医生的手里。

然而，在我看来，我的生命最终还是要由我来做主。既然生命有限，老天已经注定，并且无法更改，就无须再枉费心机，去折腾医院、折腾家人、折腾社会。再优质的医疗技术、再高明的医学专家，也不可能化腐朽为神奇，救无可救药者于重生。

我默默地把化验报告揣进了兜里，然后走出了医院大门。这时，我长舒了一口气。回味着我刚刚作出的重大决定，我忽然发现，我的境界还比较高，我内心的力量还很强大，我甚至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我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是6月16日12时10分，时间又过去了24小时，而我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看来，我得什么病的这个“谜底”，一时半会是很难揭开了，既然难以揭开这个“谜底”，也就无须再瞎耽误工夫。

在进入生命倒计时的第六天里，我究竟该干些什么？我望着头顶上的阳光，在看看路边盛开的月季花，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而且要赶在自己倒下之前把这些事情做完……